正文 第315章 自己温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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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烟雾腾腾，很有些熏人，看来庞大海在里面至少抽掉了半包烟，也不知他是为了陈怡佳担心，还是为了码不出字而烦恼。

    书房里的一张双人床上，庞小海已经侧着身子睡着了，发出了响亮的鼾声。而庞大海则背对着房门，坐在一张小电脑桌面前。几本书凌乱地丢在床边、电脑桌旁，看来大约是庞大海刚才在查阅资料。

    这张书房并不大，除了那张双人床外，剩下的空间就不大了，也只放得下一张小电脑桌。

    陈诺以前就知道庞大海一直是和庞小海一起睡在书房里的，两兄弟整日相伴。以前他以为庞大海与方晴分床而睡，是因为庞大海要深夜码字、不想吵扰方晴的缘故，而前不久他才知道，原来这二十年以来，庞大海一直与方晴没有真正地共同生活过。

    庞大海正在一台笔记本电脑上忙碌地敲打着键盘，看样子是不是在写小说就是在写私密博客。

    陈诺屏息凝气地看向屏幕，希望能像上次一样，偷窥到庞大海在电脑上写的私密博客内容。

    上一次惊鸿一瞥到的那些内容，给陈诺留下了很大的疑问。庞大海到底有什么秘密，以至于他要设成几十年后定时发送给庞大安的邮件？这个问题一直让他念念不忘。

    他甚至动用了黑客姜楠，想来窥探庞大海的那篇博客，却因为密保卡的问题而无法破译。

    而此刻，陈诺却有些沮丧地发现，庞大海只是在写一本仙侠小说，里面充斥了法宝和打斗，于是也没有兴趣再窥探下去，把视线重新移到了庞大海的身上，这才发现，或许是因为常年打字的原因，他的背有点微微地弓了。

    在这个寂静的凌晨，在庞小海沉沉的鼾声中，庞大海依然弓着背，在电脑前独自拼搏着，这让他显得很孤独，就像马拉松比赛中挥汗如雨地跑在最后一名的选手，虽然疲倦，虽然孤独，却始终不肯停下。

    看着他孤独的背影，陈诺忽然有些感慨和疑惑：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男人了，还是生理不健全的老男人，到底是什么动力，使得他一直在网络写作这条路上走下去？真的就仅仅是为了提高家庭收入，把安安和佳佳抚养成人吗？会不会有别的什么秘密？

    陈诺知道，写手的身体状况普遍都不好，腰椎病、颈椎病、肩周病和痔疮等毛病大多是如影随形，气管炎和心脑血管病也很常见，所以写手们大多是吃青春饭的，除了那些大神之外，一旦有了稳定的工作之后，就绝不会再回这个行业中来。像庞大海这样二十年如一日地在电脑前写作，还真是需要非常强大的毅力。

    这些感慨在陈诺心中一掠而过，然后便被陈诺丢到了脑后：他进书房有一小会了，该和庞大海说说话了，否则陈怡佳和庞大安或许都会起疑心的。

    轻咳了一声之后，陈诺轻轻地敲了敲门，笑道：&ldqo;大海哥，你还不睡？&rdqo;

    &ldqo;哦，表弟啊&hllp;&hllp;我一般要凌晨两点才睡。明早的章节还没出来，我得再码两三千字才能睡。&rdqo;庞大海回过头来，微微一笑。

    他们的对话声音都比较低，怕吵醒了庞小海。

    &ldqo;你这烟也太熏人了&hllp;&hllp;你应该开门才对，把烟气散出去，这样对你弟弟也好一点，二手烟比一手烟还毒。&rdqo;陈诺苦笑道。

    &ldqo;那不行，不行让烟气熏到你表姐和孩子们。&rdqo;庞大海说道，&ldqo;今晚我是因为担心佳佳，心里烦，所以才抽这种烟，平时我都是嚼烟糖的。&rdqo;

    &ldqo;哦&hllp;&hllp;那你也得早点睡才行。人的内脏，一过了晚上十二点就开始轮流排毒，就算你白天可以补睡懒觉，也是补不回来的，得按时作息，早睡早起才有益健康。&rdqo;

    庞大海沉默了两秒，笑道：&ldqo;你这口气，倒和你表姐很像&hllp;&hllp;唉，没办法，这么多年的习惯了，改不过来，不到凌晨两点，我躺床上也睡不着的。&rdqo;

    &ldqo;看来我表姐也很关心你嘛。&rdqo;陈诺微微一笑。

    &ldqo;嗯，她这人挺会关心人的，对我挺好。&rdqo;庞大海笑得很灿烂。

    听了这话，陈诺心里忽然很有点不是滋味，于是和庞大安聊了一阵之后，便说道：&ldqo;表姐夫，你忙吧，我不打断你的码字思路了。&rdqo;

    退出书房后，陈诺站在过道里，看着这几扇熟悉的房门，在心底沉沉地叹了口气。

    这一切，原来都是属于他的，可现在&hllp;&hllp;岁月如梭，物是人非啊&hllp;&hllp;

    忽然间，陈诺有些心灰意懒，匆匆走到客厅。

    方晴正搂着女儿，两人在神情紧张地嘀咕着什么，庞大安则正无聊地看着电视。

    &ldqo;表姐，没什么事了，我走了。&rdqo;陈诺和方晴她们告别了一声，就准备离去。

    &ldqo;等等，我煮碗面给你吃。&rdqo;方晴赶紧站了起来。

    &ldqo;不用了，我不饿。&rdqo;陈诺摇了摇头，说道。

    &ldqo;那我拿电筒送你下去，这过道上的灯都坏了。&rdqo;方晴站起身来，又回头对陈怡佳说道，&ldqo;佳佳，赶紧去洗澡，把这身酒气给我洗干净。大安，你赶紧去睡觉，明早还要上学。&rdqo;

    陈怡佳和庞大安乖乖地应了一声，各就各位。

    方晴和陈诺一起出了门，铁门也关上了。

    走在黑暗的过道中，电筒光幽幽地乱晃着，方晴和陈诺一时间没找到什么话说，于是就此沉默着。

    直到走到了二楼到一楼的转角处，方晴才忽然停住了脚步，低声问道：&ldqo;听佳佳说，欺负她的坏人死了？&rdqo;

    &ldqo;嗯。&rdqo;陈诺点了点头。

    陈怡佳和方晴这母女之间，几乎是无话不谈的，陈怡佳把这件事说出来，陈诺也不以为异。

    &ldqo;是你做的？&rdqo;方晴抬头问道。

    &ldqo;佳佳也问过我了，我告诉她不是我做的，难道她没告诉你吗？&rdqo;陈诺不想让方晴担心，但也不想在方晴面前撒谎，于是含糊地答道。

    方晴忽然关掉了手电，四下里一片漆黑，静得只听得见心跳。

    &ldqo;我知道是你！只有你会这么溺爱她，她受一点点委屈，你就敢去杀人！&rdqo;方晴静静地说道。

    她的语气十分肯定，还含着些责备，丝毫不容辩驳。

    陈诺苦笑了一声，没有吭声。

    在方晴面前，他几乎没有秘密可言，方晴总是能用最简洁的话直抵他的内心，一如二十年前那样。

    他与方晴之间，彼此之间太熟悉、太了解了，哪怕在这样纯粹的黑暗中，看不到彼此的表情，但仅仅根据自己的一句话，方晴就能推断出事情的真相。

    紧接着，一个柔软的身子忽然扑进了陈诺的怀抱里。

    &ldqo;你要小心，他们会报仇的！&rdqo;方晴担忧地低语道。

    &ldqo;放心吧，没事的，我现在不是一般人。&rdqo;陈诺亲吻着方晴的耳垂，低声回答道。

    &ldqo;那也要小心，俗话说，好汉难敌四手！&rdqo;方晴叹了口气，说道。

    &ldqo;真没事，那不过是一群小渣滓。&rdqo;陈诺不以为意地笑道。

    &ldqo;你就喜欢逞英雄&hllp;&hllp;唉，你怎么争强斗狠我管不了，但一定不能连累佳佳和安安。&rdqo;方晴微叹一声，慢慢地说道。

    &ldqo;我逞英雄么？&rdqo;陈诺的身子顿时僵住了，一股失落感涌上心头。

    方晴不答话，只微微地叹了一声。

    &ldqo;我明白了，你这是变着法儿劝我。&rdqo;陈诺忽然明白过来了，爱怜地抚了抚方晴的脸，低声说道，&ldqo;你还是让我回来吧，让我光明正大地守护佳佳和安安。&rdqo;

    &ldqo;那样他们更危险&hllp;&hllp;等这些事过了以后再说吧。再说了，你如果回来，你让我把大海、小海这两兄弟怎么办呢？他们也挺可怜的。&rdqo;方晴愁肠百结地说道。

    听到&ldqo;大海&rdqo;二字，陈诺的心被刺了一下，忽然很有些心灰意懒。

    他沉默了一会，轻轻地推开方晴，淡淡地说道：&ldqo;表姐，无双还在家里等我，我得赶紧赶回去了。&rdqo;

    方晴听到&ldqo;表姐&rdqo;二字，身子微微一颤，却没有挽留陈诺，也没有作声。

    她就这样站在最深的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陈诺离去，手里的电筒一直没有再亮起过。

    起风了，冬夜的冷风在过道中盘旋着，灌进了方晴的衣服里，让她打了个寒噤。

    方晴一边微微地叹了口气，一边用双手环抱着自己。

    二十年了，她已经习惯于在那漫漫的长夜里，自己温暖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