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6章 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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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室用的细炭眉笔，是扬州专贡的上上之品。相传那里专产一类极为细腻的炭粉，江南的小家碧玉们又专好打扮，因此时间用这种细细的炭粉将黛眉轻点，出落得窈窕动人。

    秦慕白将高阳公主的头枕在自己的左手前臂上，手掌环过来捧着她的脸，右手稳稳的拿着眉笔，一丝丝，一线线，给她描眉。

    高阳公主的一双小手轻轻的勾着秦慕白的左腕，闭着眼睛，略显病态苍白的脸上尽显得安宁与幸福。嘴角轻轻勾起，露出了久违的一对小酒窝儿。

    &ldqo;好了，你照镜子看一看。&rdqo;秦慕白说道。

    &ldqo;不嘛，明明还没好。&rdqo;高阳公主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嘻嘻的笑。

    秦慕白婉尔一笑：这么快，那个调皮捣蛋古灵精怪的高阳公主又回来了么？

    原本他也很想好好的哄一哄高阳公主，但一想到皇帝与阴妃还在外面呢，因此只好主动抬起手臂将高阳公主扶起，推她坐正在铜镜前，指着里面道：&ldqo;看看，如何？&rdqo;

    &ldqo;嘿嘿，还可以。&rdqo;高阳公主咧着嘴儿憨态可掬的笑，&ldqo;没想到你一个大男人笨手笨脚的，倒真会画眉。&rdqo;

    &ldqo;无师自通嘛！&rdqo;秦慕白笑着答话，悄悄扭头看了一眼，只见院落的拐角处李世民的背影刚好转过消失。

    他走了。

    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走到门口看了一眼，暂时没有旁人，于是急忙走进屋中对高阳公主道：&ldqo;玲儿，你现在感觉如何？&rdqo;

    高阳公主茫然的眨巴着眼睛：&ldqo;很好呀！你回来了，我就很好。&rdqo;

    &ldqo;你此前&hllp;&hllp;是故意装的么？&rdqo;秦慕白终于问出了心中憋闷许久的一句话。

    高阳公主愣愣的摇头：&ldqo;也是，也不是&hllp;&hllp;我自己都知道我自己要疯了，但又不收敛自己，只想这样拼命的发泄，发泄，发泄到筋疲力尽死了才好。&rdqo;

    &ldqo;你还记得我们在稷山时说的话吗？&rdqo;秦慕白问道。

    高阳公主点了点头：&ldqo;记得一点点&hllp;&hllp;&rdqo;

    &ldqo;记得当初我们约定好的，你回京之后向皇帝认错妥协，表示愿意嫁入房家，你当时这要做了么？&rdqo;

    &ldqo;做了。&rdqo;

    &ldqo;那事情为何又演变成这样了？&rdqo;

    高阳公主怔了一怔，再度茫然的摇头：&ldqo;我不知道&hllp;&hllp;反正，我父皇大怒，说就算我愿嫁房家不愿娶我了，说要把我嫁到吐蕃去，还说不要我了，还说要把我关进冷宫&hllp;&hllp;&rdqo;

    一边说着，高阳公主又流出了眼泪来。

    &ldqo;好，不哭。不说这个了。&rdqo;秦慕白急忙伸手替她抹去眼瞪边的眼泪，安慰的笑道：&ldqo;玲儿乖，现在没事了。你知道吗，是皇帝让我来看你的。他跟我说，中要你的病好起来，他不再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的事情了。&rdqo;

    &ldqo;真的吗？&rdqo;高阳公主一喜，但马上又皱起眉头连连摇头，&ldqo;我不相信他！他是坏人，他是魔鬼！他不是我以前的父皇了，他一点也不疼我，他早就不要我了！&rdqo;

    &ldqo;哎&hllp;&hllp;&rdqo;秦慕白轻叹了一声，摇头暗道：看来这一次的事件，真的是给高阳公主心中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ldqo;慕白，你带我走好么？&rdqo;高阳公主伸出手捧着秦慕白的脸，颤声道，&ldqo;我再也不想离开你半步，我再也不想在这没有一丝人情味的皇宫里呆一刻。我宁愿去做个穷苦的村妇，也不要做一具生受荣华富贵的行尸走肉，更不要成为他施舍出去的物品与利用的工具。慕白，你带我走，带我走好么？&hllp;&hllp;&rdqo;

    &ldqo;玲儿&hllp;&hllp;&rdqo;秦慕白伸手握住她的一双柔荑在掌心轻轻的抚摸，柔声道，&ldqo;此事需得从长计议。如果你相信我，就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带你走。但这段时间，你要乖乖的，好么？&rdqo;

    &ldqo;嗯，我乖乖的！&rdqo;高阳公主满怀期待与欣喜的，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ldqo;你要乖乖的吃饭，睡觉，沐浴，不能乱发脾气，不许乱打人，更不许对你母妃与父皇恶言相向了。&rdqo;秦慕白拍着她的手，&ldqo;尤其是你的&hllp;&hllp;母妃。&rdqo;

    &ldqo;母妃&hllp;&hllp;母妃&hllp;&hllp;&rdqo;高阳公主愣愣的眨巴着眼睛，&ldqo;我母妃在哪儿？！&rdqo;

    &ldqo;你想见她么？&rdqo;

    &ldqo;我想！我要见她！&rdqo;

    &ldqo;那么&hllp;&hllp;&rdqo;秦慕白呵呵的一笑，&ldqo;先吃饱肚子，我再带你去见你母妃！&rdqo;

    &ldqo;好耶！&rdqo;高阳公主突然一下扬起双臂欢呼，&ldqo;我要吃炖羊肚、黄焖鱼和大面馒头夹咸干肉！还要和你一起吃，要你一口一口的喂我！&rdqo;

    &ldqo;没问题。&rdqo;秦慕白微然的温柔一笑，心中略略轻松了一些：现在看来，高阳公主的神志已经恢复了不少。此前，她只是受的刺激太大了，又存心有意的咨意放纵与发泄愤懑，破罐子破摔半真半假的疯着，结果是越来越严重。其实她的精神仍是正常的，只是心中的支柱倒塌之后，整个人也漰塌了。

    那一根精神支柱，就是她的父皇，曾经从小到大最疼爱她、给了她一切的皇帝李世民。

    可以想见，当李世民对着高阳公主大发雷霆，说要将她嫁到吐蕃、不要她了、将她打入冷宫时的情景，高阳公主该是何等的伤心欲绝&hllp;&hllp;也许那一刻，她都无法哭出来了。因为，哀莫大于心死。心死的一刻，灵魂也随之灭亡，整个人就如同一具行尸走肉了。

    从小与她一起相依为命的阴妃，在面对皇帝时同样显得那样的无能为力。在高阳公主看来，她的母妃与父皇，本就是一体的。

    也许就是从那一刻起，秦慕白成了她唯一的惦念。偏又是那样的遥不可及。她就像是孤身一人摔落了黑不见底的万丈深渊，在永不停止的下落，下落。身边只剩切肤彻骨的寒风，她叫不出，哭不出，只能任凭自己的肉身与灵魂，永无止境的下坠，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之中&hllp;&hllp;

    就在她接受了自己的命运沉沦到底的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点星芒。一双温柔的手将她托住止住了下坠。温柔的抱着她，往悬崖的彼岸飞跃而去。她看清了这个人的脸，正是自己心中唯一存下的一张面孔‐‐秦慕白。

    她曾下誓，天若亡我，就让我永远的这样下坠下去；天若有情，就让我有生之年还能再见他一面！

    然后，他来了&hllp;&hllp;

    一颗希望的火苗，微弱却坚强的，再度在她的心湖之中绽放开来。便如一池血水之中绽放的圣洁白莲，美得令人惊诧，艳得令人窒息！

    &ldqo;秦慕白，我此生再不离开你！若有来生来世，我定也要生生世世与你在一起！就算是神仙的惩罚、魔鬼的诅咒、再加上全天下人的阻碍，也不能将我们分开！！&rdqo;

    ‐‐这个声音，久久回荡在高阳公主的心中。

    咽着白面馒头，高阳公主一双红通通的眼睛怔怔的看着秦慕白，泪如雨下。

    &ldqo;傻瓜，怎么吃个馒头也要哭？&rdqo;秦慕白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伸手去给她抹眼泪。

    &ldqo;我高兴，我高兴你知道吗？&rdqo;高阳公主抽着鼻子，又含着眼睛笑了。

    &ldqo;我愿与你吃一生的白面馒头！&rdqo;

    &hllp;&hllp;

    陪着高阳公主吃了一顿饱饭后，也许是长时间的紧张与狂暴终于安宁了下来，高阳公主说她困了，想睡觉。秦慕白便叫浣衣妇取来了干净舒服的睡榻，就置放在这小屋之中让她睡下。

    &ldqo;不许走开，陪我&hllp;&hllp;&rdqo;高阳公主执拗的抓着他的手贴着自己的脸，瞪大眼睛看着他。

    &ldqo;好，我不走。但你瞪着眼睛怎么睡觉？&rdqo;秦慕白温柔的微笑，&ldqo;乖，我在这里守着你。&rdqo;

    &ldqo;我想听你弹的琵琶曲，好想，好想&hllp;&hllp;&rdqo;

    &ldqo;没问题！&rdqo;

    秦慕白只好又叫人取来了一面琵琶，就会在高阳公主的榻边轻柔的弹奏了一贡《春江花月夜》。曲子行到一半，高阳公主就酣酣的睡着了。

    睡得很香很甜，嘴角轻轻的向上撩起一丝儿，露出甜美的微笑。鼻中的呼吸却比较粗重，可见的确是累到了极致，这一睡着近似于昏迷了过去了。

    秦慕白轻吁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出了小木屋把手将门带上，叮嘱两名老浣衣妇在这里好生侍候着，自己则时朝前院而去。

    不出意料的话，皇帝与阴妃肯定还在那里等着自己回信呢！

    去到前院，却只见到李世民双手剪背独自站在一颗小树下，仰头看着头顶的光秃秃的树干，怔怔的发呆。

    秦慕白走过去后，李世民才回过神来，转过头来微然的一笑：&ldqo;看来玲儿有所好转。&rdqo;

    &ldqo;托陛下鸿福，公主殿下的病情已经稳定许多了。&rdqo;秦慕白拱手回道。

    &ldqo;朕有何福泽降临于她。&rdqo;李世民叹息了一声，摇头道，&ldqo;此刻在她眼里，朕肯定就快要成了魔鬼了。&rdqo;

    秦慕白略怔了一怔，心想刚才他与高阳公主的对话，李世民在外面多半都是听了个清清楚楚，于是道：&ldqo;陛下不必伤感。其实在公主的心中，陛下一直都是最重要的。所谓爱之深，伤之切&hllp;&hllp;&rdqo;

    &ldqo;嗯&hllp;&hllp;&rdqo;李世民轻点了点头，&ldqo;不管怎么样她现在好起来了，这就比什么都强。平日里不觉得，一但她有何病痛长短，朕真是心如刀绞一般。其实不管朕做什么，始终都是为了她好。虽有时一时气恼了说话较重，也是无心之失。可惜高阳太过年幼不懂这些。慕白，你若有空，当多对她说道说道。&rdqo;

    &ldqo;微臣谨当遵命。&rdqo;秦慕白拱手应下，心忖李世民这也算是真情告白了吧&hllp;&hllp;其实他说的真是大实话。一直以来他都很疼高阳公主，甚至有些溺爱了。帝女嫁勋门，这是贞观一朝的常例，此前已有好几个公主嫁给了开国功臣的儿子。而房玄龄，则是李世民一直以一都最为倚重的大臣。

    一直以来，最受李世民器重与信赖的心腹近臣无外乎三个。&ldqo;房谋杜断&rdqo;，另外就是他的大舅哥长孙无忌。如今杜如晦已经亡故，只剩房玄龄与长孙无忌。

    在他的女儿当中，除了嫡出长公主早年就嫁给了长孙无忌的儿子、她表哥长孙冲，还没哪个皇女许的人家能强过高阳公主的。

    这也足以见得，李世民对高阳公主的偏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