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08章 明察暗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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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老九刚走不久，左营校尉赵冲来了。

    在大唐的地方军府中，最高军事长官是折冲都尉，视州地大小辖下有八百到两千人不等。折冲都尉以下是两名果毅都尉充为副手，庞飞现在就担任此职。接下便是校尉，一般每个军旅下设四到八名校尉，分别统领一个团的兵力。

    大唐的团可不同于现在的&ldqo;团&rdqo;。大唐的军队建制中，以火为最小建制，每火十人，设长官火长；五火为一队，设有正副队正；两队为一旅，设旅帅。一般来说，又以两旅为一团，设校尉一职。但襄州是上府，每团辖下设有四个旅，共计四百人。全府上下共有四个团，在军屯里分前后左右四屯分别驻扎，因此赵冲才被习惯称为&ldqo;左营校尉&rdqo;。而秦慕白这个最高长官折冲都尉，则将率领自己的亲诩府官兵驻扎在中营，号令三军。除了庞飞，随行而来的三十名百骑就都是中军军官，分别担任中侯、司阶、司戈、执戟等官职。

    算起来，赵冲也是襄州府的一名高级军官了。如果说整个襄州军府相当于我们现在的一个团部的话，他就相当于一个正营长。

    秦慕白就这样一手支颐轻拧眉头，表情比较严肃的看着赵冲走过来，也不吭声。

    被庞飞这个&ldqo;副团长&rdqo;叫来的时候，赵冲心里已经够慌张了，心想连跑腿的都是一个果毅都尉，指不定就是要拿我开刀收拾我&hllp;&hllp;再看到秦慕白这样的表情神态，赵冲心中升起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迎头就拜倒了下去。

    &ldqo;末将拜见秦将军&hllp;&hllp;末将该死，请将军降罪！&rdqo;

    秦慕白轻轻挑了一下嘴角，轻松的说道：&ldqo;你有何罪？&rdqo;

    &ldqo;呃，这&hllp;&hllp;&rdqo;赵冲一时语塞口结，接不上话来，哽了半晌才说道，&ldqo;末将不识尊颜，冒犯了将军虎威！&rdqo;

    &ldqo;你都说了&lsqo;不识尊颜&rsqo;，常言道不知者无罪，不怪你，起来说话吧。&rdqo;秦慕白轻描淡写道。

    &ldqo;末将不敢！&rdqo;赵冲的额头一阵冷汗就在流淌，脑海里还回忆着在牢房里，被宇文洪泰狠踹的那一脚。他心忖，这些京城里来的仕家子弟大官儿们，脾气都怪架子都不小，还是小心为妙。

    &ldqo;你若执意要跪着，便由得你。&rdqo;秦慕白说道，&ldqo;不过话说回来，你冒犯殿下与我的罪名姑且不论的话，你自己坦白说说，还有没有犯其他的错？&rdqo;

    &ldqo;这&hllp;&hllp;末将不知将军此语何意啊？&rdqo;赵冲抬起头来，有点惊愕也有点惶恐不安的看着秦慕白。

    &ldqo;当真不知？&rdqo;秦慕白加重了几分语气。

    &ldqo;末将愚钝，请将军明示！&rdqo;

    秦慕白心忖，本想来个敲山震虎，看来这个赵冲却不如周老九那样好唬弄。罢了，我初来乍到的且先不要打草惊蛇。军府里的人有没有跟水鬼勾结暗通，还很难说。万一我鲁莽行事，他们也就都会提防上了。

    于是秦慕白巧妙的岔开了话题：&ldqo;那本将就提醒你一句。越骑是哪营的军士？&rdqo;

    &ldqo;啊&hllp;&hllp;将军恕罪！&rdqo;赵冲一下就慌了，忙道，&ldqo;当是八鬼渡出事，事出紧急，末将受了果毅都尉杜成元杜将军之命，急率军士前去援救。末将考虑到水鬼们凶凶顽嗜杀，事态又紧急，因此不得已才临时征调了&hllp;&hllp;将军的中军精锐越骑，前往八鬼渡！&rdqo;

    秦慕白轻轻的勾动了一下嘴角：&ldqo;按我大唐军律，军府调动一队五十人以下人马出营，须得果毅都尉以上军官的手令准允；五十人以上，则必须折冲都尉直接批准。而且中军部队，除了折冲都尉无人有权调动。这一次你非但是调用了五十骑，还是直接在我中军抽调的越骑&hllp;&hllp;赵冲，你也是为将之人，在军营里呆了不少年了吧，这点规矩也不懂？&rdqo;

    &ldqo;末将的确有罪，请将军责罚！&rdqo;

    秦慕白微自笑了一笑：&ldqo;罢啦！念你也是为了救险应急才犯了军规，姑且饶你这一次。以后可得把军法记得牢一点。&rdqo;

    &ldqo;谢将军大度宽宥！&rdqo;赵冲沉声的应了诺，吁了一口气暗忖：我道是什么事，原来还是对我抓了你有些斤斤计较啊！&hllp;&hllp;你都还没上任呢，你的中军为了应急调动一下有何妨？分明就是找茬儿教训我！‐‐咦，这家伙把我叫来究竟是想干什么呢，我怎么越来越迷糊了？

    秦慕白打量着一脸狐疑之色的越冲，心里就想笑。镇定了神色，他说道：&ldqo;赵冲，在军府里，你直接管辖四百多名兄弟，其位不低其权不小；在襄州地界，你也算是一个人物了。想来，你对襄州的情形应当非常的熟悉，我有些话要问你。&rdqo;

    &ldqo;请将军示下！&rdqo;赵冲心头一紧，正色答道。

    &ldqo;我初来咋到，便听说西河漕的水鬼闹得极凶，杀人越货藐视王法，罪恶淘天其行当诛。&rdqo;秦慕白说道，&ldqo;你身为军府军官，维护地方平安是你的职责所在，你可有带兵追剿过水鬼？&rdqo;

    &ldqo;有。&rdqo;赵冲答道，&ldqo;每年都会有好几次追剿，平常与水鬼的交锋也不少。但是&hllp;&hllp;我们从来没有给他们造成过什么实质性的打击，顶多零星的抓几个人或是杀几个人就了事了。为了与水鬼较量，军府还特意打造了&lsqo;神鱼飞船&rsqo;、操练了&lsqo;白浪水军&rsqo;，虽然能在武力上完全压倒水鬼了，但就是无法将其剿尽杀绝。末将，也甚感惭愧与苦恼！&rdqo;

    &ldqo;神鱼飞船，白浪水军&hllp;&hllp;唔，听起来挺不错的。&rdqo;秦慕白说道，&ldqo;那是什么原因，让堂堂的天朝将士们，居然收拾不了几个水鬼草寇呢？&rdqo;

    &ldqo;将军有所不知。水鬼们个个奸滑得紧，平常都隐藏得好根本不现形，偶尔在江面上集结做了一回案后，都能飞速的消失无痕。因为他们都在水上活动，因此就算将他们围堵住了，通常也顶多是追回货物。那些人，个个像泥鳅一样，下了水就没了踪迹，根本无从捕捞！&rdqo;赵冲有些恼火的嚷道。

    &ldqo;是吗？&rdqo;秦慕白冷咧的一笑，&ldqo;你们的挠爪钩矛不是挺厉害的么，就没抓到过一个？若能抓住一两个活口，撬开他们的嘴，还怕揪不出元凶首恶，还愁不能一举而歼之？&rdqo;

    &ldqo;这&hllp;&hllp;&rdqo;赵冲不经意的轻轻挑起了一丝嘴角，说道，&ldqo;末将无能，的确没抓到过活口。&rdqo;

    &ldqo;几年，没抓住过一个活口？&rdqo;秦慕白质问。

    &ldqo;正是如此。&rdqo;赵冲的嘴角又微然的挑起，回道，&ldqo;就算是抓到了，也会被官府衙门莫名其妙的放了去。至于其中原因，末将就不得而知了。总之得到的结论是，末将抓来的这些人，都不是真正的水鬼。&rdqo;

    秦慕白听完后心中就在想：看赵冲这副不屑又带点愤懑的表情，仿佛是对襄州刺史府与襄阳县衙有些不满？观色听音，这个赵冲仿佛知道一些什么，但不想跟我直说&hllp;&hllp;他应该是有所顾忌才对。也罢，我不着急，先探一探口风就行了。襄州这块地面上，比我想像的要复杂一点，等我搞清了形势再细下追查不迟。

    &ldqo;军府里，神鱼飞船与白浪水军，由谁直接统领？&rdqo;秦慕白岔开了话题问道。

    &ldqo;正是末将。&rdqo;赵冲答道，&ldqo;末将常年负责与清剿水鬼，军府的左营便是水军屯营，军船也都属末将辖制。那一日案情发生在岸上，末将麾下无骑兵机动力不足，才迫不得已调用了将军的中军越骑&hllp;&hllp;&rdqo;

    &ldqo;唔&hllp;&hllp;明日未时二刻，将你的左营水军与军船，一概集结到八鬼渡附近。本将要检阅。&rdqo;秦慕白说道。

    &ldqo;末将领命！&rdqo;赵冲郑重抱拳应诺。

    &ldqo;没事了，去吧！&rdqo;秦慕白说道。

    &ldqo;呃&hllp;&hllp;末将斗胆，敢问将军何时到军府上任？&rdqo;赵冲问道，&ldqo;我等一干同僚，今日在刺史府都没迎到将军，于是都回了军营整顿了三军将士，一起等盼将军，为将军接风洗尘。&rdqo;

    &ldqo;明日军船上，自会见面。贼寇闹得如此之凶，本将无心筵席饮宴。回去传话说，接风洗尘之类的俗礼就免了。明日全军旅帅以上军官一起到你的神鱼飞船上等我便是。&rdqo;秦慕白说道。

    &ldqo;末将遵命！&rdqo;赵冲这才拜礼走了。

    庞飞走了进来，说道：&ldqo;恩师，徒儿方才听你们谈话，恩师问得不着边际，他却答得小心翼翼，嘴巴十分严实。想必这个赵冲是知道许多关于水鬼的内情，却不愿意说出。&rdqo;

    &ldqo;聪明，有长劲。&rdqo;秦慕白站起身来，微然一笑道，&ldqo;他看似跟我说了很多，实则一丁点有意义的话也没说。只是我隐约感觉出，他对州县衙门的官员有些不满。如今大唐太平盛世的，襄州这个小地方居然闹水鬼，绿林结派，难度不反常么？如果没有衙门或是军府为他们大开方便之门，这样的现象怎么可能屡禁不止？要说他们和水鬼没有一点勾联，我是绝对不相信的。&rdqo;

    &ldqo;徒儿也是这般认为。&rdqo;庞飞说道，&ldqo;这些水鬼们居然敢在朗朗乾坤之下公然杀人越货，然后又逃得杳无踪迹，这太不寻常太不合理了。毕竟是成群的人、大棕的货物，就算是人好躲藏好隐蔽，这货物如何平空消失？&rdqo;

    &ldqo;说得好，一语中的！&rdqo;秦慕白抚了抚掌，笑道，&ldqo;看来你小子也瞅出了一些端倪。要想清剿水鬼，光凭武力直接围捕，那绝对是扬汤止沸。敌暗我明，我们剿得凶他们就躲着藏着，不出来犯案；只待我们松懈，他们又悄然集结出来犯案。这样一来，我们总是被动的。要想化被动为主动，就要揪住他们的七寸要害‐‐那就是，那大批的贼赃，他们是如何清销的？&rdqo;

    庞飞眨巴了几下眼睛：&ldqo;看恩师这副智珠在握的情形，仿佛是有了好主意？&rdqo;

    &ldqo;哈哈！&rdqo;秦慕白笑道，&ldqo;看来你在百骑没白混，查颜观色的本事练得不错了。我方才故意让赵冲回去传话，说明日阅兵讲武，就是为了迷惑他们，混淆视听。明天一清早，你我二人乔装打扮，到州城各处转悠一圈再说。午时过后，再回这里，准备前往八鬼流阅兵！&rdqo;

    &ldqo;恩师睿智，果然是什么都安排好了！&rdqo;庞飞欣然的拱手道，&ldqo;跟着恩师，就是能学到好东西！&rdqo;

    &ldqo;别老是一口一个恩师的叫。&rdqo;秦慕白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ldqo;你现在也是堂堂的果毅都尉了，该有自己的见解和主张，也该学着独挡一面。方才你也见到了，区区的一个校尉赵冲，就如此的难缠老辣，以后在军府里你要多加励练才是！&rdqo;

    &ldqo;是！&rdqo;

    当晚，困累了的秦慕白便在客栈中睡下，一夜无梦直到清晨，庞飞来敲门将他叫醒。草草的吃了些早点后，又换过了服饰乔装改扮成商旅主仆人等，秦慕白与庞飞一行五六人，往州城而去。

    襄州是个港口城市，往来商旅极为活跃。虽不如长安西市那样气势恢弘奢华富裕，但热闹程度却不输下几分。尤其是北城的港市里，从港里拖运来的许多货物直接在这里交易，异常的繁华。商铺林立车马如龙，往来人流络绎不绝，叫卖声喧嚣一片。

    &ldqo;东家，这襄州的港市还真是热闹非凡哪！&rdqo;庞飞笑道，&ldqo;您还真是扮什么像什么，敢情这商人的举止神情，都是跟武东家学的吧？&rdqo;

    &ldqo;废话多。&rdqo;秦慕白笑骂，&ldqo;我这是趁着襄州还没几个人认识我，方便明察暗访。大家都留意一些，见到售卖盐米的商铺或是官号，就告诉我。&rdqo;

    庞飞眼前一亮，凑过来低声道：&ldqo;恩师，您的意思是不是说&hllp;&hllp;那些贼赃很有可能是通过官办的粮行或是盐号来转卖了？&rdqo;

    &ldqo;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rdqo;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ldqo;那么多的粮盐，水鬼们还能自己吃了或是沉到了河里不成？他们要的不是粮盐，而是钱。但是这么多的粮盐，他们要转运都是不可能，更不提转卖了。于是乎，将那些贼赃直接转卖给粮行与盐号，才是最佳途径！&rdqo;

    &ldqo;可是&hllp;&hllp;我大唐的&lsqo;粮铁盐布&rsqo;都是官府专卖的呀！&rdqo;庞飞惊讶的道，&ldqo;所有的粮行与盐号，都必须是官府聘用的特许商行，每个州县都只能有一家经营。而且，不管是货源还是销路，仰或是进价卖价，都由官府厘定，粮行与盐号只赚取极其微薄的差价当作盈利。&rdqo;

    秦慕白笑了一笑道：&ldqo;微薄吗？我看未必。原本，这天下最赚钱的货物，就是衣食住行的这些东西，尤其是粮盐。你想想，普天之下谁不吃粮吃盐？光说这个襄州城里，谁若是能获得官府的粮盐经营权，那就意味着全州城的人都在替他赚钱。哪怕每人每天只给他赚一文钱，那也是一笔惊人的数目。因此，一般来说经营粮盐的商号，多半就是本地首富。比喻说，长安的郑凤炽！&rdqo;

    &ldqo;哦&hllp;&hllp;徒儿明白了！&rdqo;庞飞恍然大悟的点头，&ldqo;官办的粮行与盐号，由官府提供官粮官盐的货源，因此利润较低。但如果是水鬼给他们的贼赃&hllp;&hllp;那利润可就大了！而且这些贼赃与官粮官盐都是一样的，根本无从分辨‐‐恩师，如此一分析，还真是极有可能啊！&rdqo;

    秦慕白微自笑了一笑：&ldqo;我以为你早就想通了呢！&rdqo;

    &ldqo;呃&hllp;&hllp;&rdqo;庞飞尴尬的挠了挠头，红着脸不好意思的笑道，&ldqo;我这脑子若是有恩师的这般好使，那也该早就出师了嘛，嘿嘿！&rdqo;

    &ldqo;少废话了，带着兄弟们在港市里好好转悠，找到粮行与银号。未时二刻，我们还要去八鬼渡阅兵，时间紧急！&rdqo;秦慕白说道。

    &ldqo;好！徒儿带着兄弟们，马上去找！&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