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17章 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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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慕白回了客栈，准备拿取行礼前往军营。陈妍说得倒是正理，身为朝廷命官、尤其是皇帝钦点派来的京官，到了襄州数日还没到任所露过面，的确有些不妥。

    客栈里，先前点选的几名百骑侍卫仍在耐心的等着。至从秦慕白和陈妍去了小楼，他们就识趣的消失了。

    回到客栈时，侍卫告诉秦慕白说，吴王曾差宇文洪泰来客栈找过他，说有要紧事。那个宇文洪泰好不急躁，侍卫们告诉他说，不知秦将军去向，他偏要寻到人不可，只把客栈里面都翻了个遍，差一点就要挖地三尺了，还和这几名侍卫闹了口角，说他们&ldqo;隐藏实情&rdqo;不报。

    秦慕白听了就好笑。黑子是个憨直的家伙，李恪交待了任务，他就一门心思要完成，哪里会想其他的。反之，百骑的将士一向机灵又懂事，这一点毋庸置疑。

    &ldqo;那便退了客房，然后去一趟刺史府吧！&rdqo;秦慕白叫侍卫们打点清楚后，一起往刺史府而去。

    宇文洪泰正在刺史府护卫当职，带兵巡视。甫一见到秦慕白，他就急忙跑了过来，嚷道：&ldqo;秦将军，俺找了你一整天了，你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去哪儿了哩？&rdqo;

    秦慕白等人都被逗得乐了。

    &ldqo;黑子，你这张臭嘴当真不会说话。&rdqo;秦慕白在他的头盔上响亮的拍了一掌，骂咧道，&ldqo;这么急找我什么事呢？&rdqo;

    &ldqo;嘿嘿！&rdqo;宇文洪泰憨厚的傻笑，&ldqo;俺也不知道。只是殿下找你找得急，俺也就跟着着急了，想必该是要紧的事情吧！&rdqo;

    &ldqo;殿下怎么会派你这个憨货出去办事，以往这都是殷扬的勾当。&rdqo;秦慕白四下看了一眼，说道：&ldqo;对了，最近怎么一直不见殷扬与薛仁贵，只有你这个黑家伙在刺史府里晃荡？&rdqo;

    &ldqo;嘿嘿，还是您老了解咱们哪！&rdqo;宇文洪泰笑得一脸烂如菊花，咧着大嘴道，&ldqo;这要不是他们二位奉命去了安州办事，哪能派俺出去丢人出丑呢！&rdqo;

    &ldqo;去安州了？&rdqo;秦慕白轻拧了一下眉头，恍然悟道，&ldqo;哦，对！大约是去接王妃了！&rdqo;

    &ldqo;哇！您老真是神机妙算，一下猜对了！&rdqo;宇文洪泰惊叫道，&ldqo;殿下到襄州上任了，这里离安州可不是太远。吴王妃一直在安州养病，可是跟殿下分开一两年了，也该接来相会了嘛！&rdqo;

    &ldqo;我很老么？你这个称呼是跟谁学的？&rdqo;秦慕白鄙夷的道。

    &ldqo;府里的衙役下人们哪！哈哈，他们都这么叫咱，咱听了心里可舒坦了！大约是襄州人都习惯这么个叫法吧！&rdqo;宇文洪泰哈哈的笑。

    &ldqo;巡你的哨去吧，呆子！&rdqo;秦慕白笑骂了一句，自行到后院见李恪去了。

    李恪正在书房里，秦慕白方才进去，就明白了是什么事情，因为郑安顺恰巧也在。

    &ldqo;唔，你可算是来了。&rdqo;李恪装腔作势的朝秦慕白身后探望，惊疑道，&ldqo;怎么是你一个人，陈女侠呢？&rdqo;

    &ldqo;她又不是我的跟班，我哪里管得着她呢？&rdqo;秦慕白淡定的岔转话题，&ldqo;郑兄也在，想必该是有重要的事情了？&rdqo;

    &ldqo;秦将军来得正好。在下有重要的消失报知于你。&rdqo;郑安顺说道，&ldqo;前日受了阁下钧命后，不敢怠慢，于是马上着手开始活动。果然如将军所料，正昌粮号的人很快就要找到了我，联系售粮一事。&rdqo;

    &ldqo;来人姓什名谁？&rdqo;秦慕白问道。

    &ldqo;姓段。&rdqo;

    &ldqo;可是人称七掌柜的段老七？&rdqo;

    &ldqo;不是。&rdqo;郑安顺道，&ldqo;是正昌粮号的大东家，段荣基。&rdqo;

    秦慕白恍然点头：&ldqo;对。去见你这样的人物，就该是大东家去。一个小小的七掌柜，当然没资格。&rdqo;

    郑安顺微然笑了笑，说道：&ldqo;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人，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那人复姓欧阳，单名君，是永业盐坊的大东家。&rdqo;

    &ldqo;呵，还真是粮盐不分家。你这个郑家大少的名号果然管用，正昌粮号与永业盐坊一起出动了。&rdqo;秦慕白道，&ldqo;这么说，这两人还联合起来，找你磋商了？&rdqo;

    &ldqo;不错。&rdqo;郑安顺说道，&ldqo;兴许是他们看到我这一次的胃口比较大，认为财源不可失，于是急于下手了吧！只不过他们很谨慎，反复的询问我这一次进货运送的方式，粮食的去处，以及如何支付钱财，各个细节都问到了，显然是思虑周祥之后有备而来。我也便耐着性子与他们周旋。可是到最后，他们却说拿不出五十万石粮食。眼下顶多只有五万石湖扬白米，和五千石上好的淮盐。&rdqo;

    &ldqo;有够狡猾。&rdqo;秦慕白斥骂了一声，说道，&ldqo;这个数量的粮食与淮盐，对于一个上州的官派粮号与盐号来说，就显得正常了。如此，他们就算被我们抓住私卖这些官粮与官盐，罪名也大不到哪里去。&rdqo;

    &ldqo;是啊！&rdqo;李恪也道，&ldqo;每年在襄州码头进出转运的粮食与食盐，少说有近五百万石之巨。其中大多数的粮盐都是交派给正昌粮号与永业盐坊的商队，往其他各地转运或是售卖。要说他们只敢私卖这区区几万石粮盐，连我都不信。因为，他们这些年来，在襄州可算是只手遮天了，从来没怕过谁，王法对他们来说也没有什么约束力。&rdqo;

    &ldqo;粮号与粮行也能只手遮天？&rdqo;秦慕白与郑安顺一起问道。

    &ldqo;你以为任谁也能成为官派商行吗？&rdqo;李恪撇了撇嘴，说道，&ldqo;正昌粮号的大东家段荣基，出身故老豪门，是荆襄本地有名的富绅，在本地乡绅之人拥有极高的声望与号召力。而且，他和刺史府司马韦嚣尘是连襟。因为这一层关系，老段家与长安韦家多有通婚往来，从而和许多官场上的人也往来甚密。&rdqo;

    &ldqo;另外，永业盐坊的大东家欧阳君，来头更大。慕白，你还记得武媚娘的父亲么？&rdqo;

    &ldqo;武士彟，关他什么事了？&rdqo;

    &ldqo;关系大了。&rdqo;李恪轻挑嘴角笑了一笑，说道，&ldqo;武士彟是如何发迹的，就不必我详述了吧？当年，欧阳君的父亲正是和武士彟一起经商的好友，早年也曾出资资助过武德皇帝起兵。后来，武士彟如愿以偿因为从龙之功而成为武德朝的八部座宰相之一。欧阳君的父亲出力不如武士彟，也不擅于官场，因此一直默默无闻。不过，武德帝与武士彟却没忘了他，赐了他一个子爵的爵位。但欧阳君之父很快就逝世了。后来不久发生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我父皇登基之后，武士彟便失势了，便自请到了襄州来出任外官。原因之一，就是因为欧阳君的邀请。在这里，武士彟这个外官刺史生活得还不错，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有欧阳家的帮衬。与此同时，武士彟也利用手中的职权，给欧阳家谋了许多方便，更加助长了欧阳家在本地的势力。荆襄这种地方，排外意识浓厚。若非是有欧阳家的支持，想必武士彟这个退位的宰相，也未必能在这里安享晚年渡过余生。因此说得难听一点，倒是不欧阳家攀龙附凤的巴结武家，而是武士彟主动来投靠这位商界的故人之后了。&rdqo;

    &ldqo;殿下说得非常详细，在下还有一两句要补充。&rdqo;郑安顺说道，&ldqo;荆州一带商埠活跃，财源无限。我们郑家其实早想将生意做过来。但是这处地方简直是针插不入水泼不入。所有的商家皆以欧阳家与段家为首领，对他们惟命是从。因此这些年来，我们宁愿走远路到湖扬一带采货，也极少在近处的襄州港经商。在这里，只要欧阳君发了一句话，没人敢卖一两粮盐给咱们，连走单帮的小盐枭也不敢。&rdqo;

    &ldqo;想不到欧阳家与段家这两条地头蛇，这么牛，连你们郑家的面子也不给。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强龙难压地头蛇。&rdqo;秦慕白说道，&ldqo;如此说来，事情还有些棘手了，我还是小看了他们了？&rdqo;

    &ldqo;的确是有些棘手。一来欧阳、段这两家并非是任人欺负的普通商人，他们在本地很有势力，也很精明很谨慎；二来，他们自称没有这么多粮盐，我也不能争辩说他们有。因此，主动权反而握在他们手上了。&rdqo;郑安顺说道。

    &ldqo;慢着。&rdqo;李恪道，&ldqo;他们既然没有这么多粮盐，为何还主动来找你，难道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撞上去消谴你这个郑家大少爷，得罪你们郑家？这对他们没好处吧！&rdqo;

    &ldqo;殿下睿智！&rdqo;郑安顺微然一笑，&ldqo;商人逐利，唯利是图。显然他们是想赚钱的。他们主动找上我嘛，大约有两层意思。一则，他们是想向我表明和示威，假如我们郑家想在襄州做生意，就只能和他们两家合作，并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二则，就是他们私下里，可能有这样一批数量巨大的货物，是来试探我的！&rdqo;

    &ldqo;极有可能！&rdqo;秦慕白与李恪异口同声道。

    &ldqo;那你打算如何征得他们的信任？&rdqo;

    郑安顺自信满满的微然一笑：&ldqo;他们所怀疑的，无非是两点。一是我要这么大的一批粮食有何用；二是，我如何运走这样大的一批粮食。&rdqo;

    &ldqo;用处？&rdqo;李恪眼睛一亮，一抚掌，&ldqo;这个我帮你。明日我就召集刺史府众位职官议事，跟他们说，本王收到朝廷密令，命我在襄州筹措粮草，务必在今年秋收之后筹到一大批的粮食，运往关中朝廷粮仓，以备不时之需。&rdqo;

    &ldqo;妙，可行。&rdqo;秦慕白说道，&ldqo;朝廷要大批征粮，无非是为战争做准备。殿下放出这样的消息，他们可就有得猜了。但既然是&lsqo;密令&rsqo;，就事关社稷机密，谁又敢说破？因此对于商人来说，他们就能看到无限商机了！&rdqo;

    &ldqo;呵呵，这样行是可行&hllp;&hllp;唯一的坏处，就是段荣基肯定会趁机在粮价上狠宰郑安顺一刀。&rdqo;李恪笑道。

    &ldqo;那倒是无妨。若能制造出这样的空穴来风，我也就好取信于段荣基了。&rdqo;郑安顺说道，&ldqo;至于转运手段，就更好解决了。稍后议定了，在下就派人往数处港口码头送信。我郑家行了几代人的商，区区几条大船还是凑得出来的。只待这些大船出现在汉江水面，想必欧阳君与段荣基就不会再怀疑了。&rdqo;

    &ldqo;如此甚妙啊！&rdqo;秦慕白爽快的大笑，&ldqo;段荣基和欧阳君这两只老狐狸，接连看到这么大的动静，还能再生疑吗？哈哈！只是不知道，你们郑家的大船有多大呀，比襄州军府号称&lsqo;神鱼飞船&rsqo;的大船如何？&rdqo;

    郑安顺笑了一笑，说道：&ldqo;神鱼飞船在下倒是见过，是由吴越一带的福船改造而成的军船。改造之后的这种船倒是结实，可扬帆入海耐得住风浪与冲撞，但是装载量却只能算是一般了。我郑家的大船多半都在蓬、瀛一带活动，往来行商穿棱于新罗国、百济国之间，偶尔也曾去过一两次日本国。因此，无论是装载量还是结实程度，都还略胜福船一筹。&rdqo;

    李恪不由得惊讶的瞪了瞪眼：&ldqo;郑少爷口中的&lsqo;略胜&rsqo;，那肯定就是胜出很多了。你就直说吧，郑家大船比福船多装几倍的东西？&rdqo;

    郑安顺谦虚的微笑：&ldqo;大约&hllp;&hllp;两到三倍吧！&rdqo;

    &ldqo;我&hllp;&hllp;操！&rdqo;秦慕白心里就在骂了：神鱼飞船已经算是江河之中绝无仅有的巨舰了，那郑家的船岂不是像舰母了？这户人家，真是变态&hllp;&hllp;！

    &ldqo;但这么大的船在江河之中不会搁浅么？襄州的何处码头又泊得下？&rdqo;李恪又问道。

    &ldqo;殿下所虑甚是。&rdqo;郑安顺说道，&ldqo;一般这类大船只在海上行走，偶尔会入长江。因此我与段荣基、欧阳君他们商议时说了，我若是调来这样的大船，他们需得想办法将货物运到荆州，以便我装卸。&rdqo;

    &ldqo;好极了！&rdqo;秦慕白说道，&ldqo;我倒要看看，他们用什么东西，把这么大批的粮盐运出襄州境内！&rdqo;

    &ldqo;到时秦将军再带兵捉拿，捉贼捉赃。&rdqo;郑安顺微笑道，&ldqo;如此，引蛇出洞的计策才算成功。&rdqo;

    &ldqo;哪有这么简单。&rdqo;李恪撇了撇嘴，说道，&ldqo;这至少得要秦慕白能够保证，他麾下的襄州军府中，没有段家与欧阳家的眼线，但这显然很难。段荣基与刺史府司马韦嚣尘是连襟；韦嚣尘与军府果毅都尉杜成元是莫逆之交。另外再加上欧阳君在本地的号召力与影响力，心腹与帮手肯定无处不在。我甚至都怀疑，襄州军府一直都在帮他们保驾护航，本就是沆瀣一气的。&rdqo;

    郑安顺皱了皱眉头：&ldqo;如此说来，反倒是我们势单力薄了？就算是引蛇出洞成功，那也极有可能拿对方没有一点办法？或者事先走漏了风声，竹篮打水一场空？&rdqo;

    秦慕白的表情凝重了一些，摆了摆手说道：&ldqo;殿下所虑甚是，但是郑兄你也不必着急，且先按照计划，一步步慢慢的实施吧！军府里的事情，我自有办法将其摆平。说到底，我们最终还是要依靠军队的绝对力量，来与他们对抗的。这个任务，就交给我吧！&rdqo;

    李恪展颜一笑，对郑安顺道：&ldqo;郑大少爷，你可以安心了。秦慕白很少主动拍着胸脯承诺什么的。但只要他答应了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而且，会做得很漂亮！&rdqo;

    郑安顺左右看了一眼李恪与秦慕白，呵呵的一笑，拱手道：&ldqo;与二位这样的聪明人联手合作，真是莫大的幸事与趣事。郑某，甚感荣幸！&rdqo;

    &ldqo;秦慕白，那接下来可就要看你的戏了。&rdqo;李恪笑道，&ldqo;你可别贪恋温柔，而忘了自家的正事呀！&rdqo;

    &ldqo;贪恋什么？&rdqo;秦慕白戏谑的一笑，&ldqo;我的温柔，都在长安。&rdqo;

    &ldqo;呵，居然在我面前打起幌子了！&rdqo;李恪故意把脸一板，喝道，&ldqo;你可给我老实点，并记得好好巴结讨好我。否则我就出卖你！&rdqo;

    &ldqo;出卖我什么啊？&rdqo;秦慕白笑道，郑安顺也笑了。

    &ldqo;你还嘴硬是吧？&rdqo;李恪一本正经的说道，&ldqo;万一我嘴快，把你和某某女侠眉来眼去、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流韵事告知了我那宝贝皇妹&hllp;&hllp;哼哼，那可是够得上你喝好几壶了！实话告诉你吧，其实我就是埋伏在你身边的奸细，高阳早就把我买通了！&rdqo;

    秦慕白与郑安顺一起大笑起来。

    &ldqo;殿下，做奸细也能做得这么光明正大、义正辞严，你也算是前无古人了！&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