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月 其008：陈师傅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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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dqo;你到底想要干什么？&rdqo;离开了按摩院，走在大街上，运终于忍不住问宫平。

    &ldqo;没什么。&rdqo;宫平边走边说，&ldqo;只是觉得陈师傅很可怜。同时我也觉得，那么轻易就毁了别人一生的家伙，应当得到报应。&rdqo;

    &ldqo;我对那个陈大冲可没什么好印象。&rdqo;运说，&ldqo;也许孤独一生是他应得的报应也说不定。&rdqo;

    &ldqo;所以我才没有立刻动手。&rdqo;宫平说，&ldqo;今天我布下的局，令那个姓张的人一定会再来。而在这中间，我会问清陈师傅一切。&rdqo;

    &ldqo;你真的会什么看相？&rdqo;运这时又忍不住好奇地问。

    &ldqo;看相？&rdqo;宫平笑了，&ldqo;我从前在哪本书上看过，说有些好像会看相的人，其实是心理学家和推理高手。我只是推理罢了。因为那个残疾小姑娘的杀意，还有陈师傅的杀意，在外形上都带有一定的暗示，所以我根据王老板身上厄运的外形，推测出了那是谁的杀意――始终弯着腰、低着头，而且手像镰刀，我觉得这应该代表着农民。而因为法律政策的原因，建筑业不可能入侵农村，所以只能是城效。&rdqo;

    &ldqo;厉害的家伙。&rdqo;运感叹着。&ldqo;可我还是不明白，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rdqo;

    宫平自然明白运指的是什么。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决定向运坦白：&ldqo;我要得到陈师傅的技术，还要成为一名出色的美发师。&rdqo;

    &ldqo;为什么？&rdqo;运更好奇了。

    &ldqo;还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rdqo;宫平说，&ldqo;我不会再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可怎样才能在别人不会产生抵触情绪的情况下，在别人身边一点点剥离他的厄运呢？&rdqo;

    &ldqo;我明白了！&rdqo;运一拍额头，&ldqo;我太笨了，怎么这么久也没想通这一点？是啊，美发师也好，按摩师也好，都可以在对方完全放松的情况下，在对方身边随意活动。嗯，对你来说，这确实是必要的技能。可，似乎只学会一种就好了啊？&rdqo;

    &ldqo;最大可能扩展自己能力发挥的空间。&rdqo;宫平说，&ldqo;如果遇上了秃子，按摩技术就能派上用场；如果遇上了不喜欢按摩的人，美发技术就能派上用场。&rdqo;

    &ldqo;不错。&rdqo;运默默点头，突然吓了一跳：&ldqo;等等，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似乎要杀很多人？&rdqo;

    宫平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高深莫测令运多少觉得有些恐惧。

    &ldqo;我的命到底会变成什么样子？&rdqo;运在心中暗想着。

    第二天，宫平照例先来到韩式发廊，为五个客人洗了头后，他暂时闲了下来，于是开始整理毛巾，收拾坐椅。

    金善子看着他，越来越觉得有趣，忍不住慢慢走了过来，久久注视他。

    &ldqo;不累吗？&rdqo;她问。

    &ldqo;这算什么。&rdqo;宫平笑了笑，&ldqo;白天在公司里才叫累了，无数的报表要处理，没有一刻轻松的时候。&rdqo;

    &ldqo;公司？&rdqo;金善子从来不知道宫平白天在干什么。

    &ldqo;一家经营化妆品的公司。&rdqo;宫平仍然在笑着，

    &ldqo;什么化妆品？我们店里有吗？&rdqo;金善子意外地被引起了兴趣。

    &ldqo;对我来说，我们的产品是无比陌生的东西，我最熟悉的全是电子报表和资料、合同什么的。&rdqo;宫平说，&ldqo;而且我们不过是小品牌，咱们店里怎么会有这种小品牌呢？&rdqo;

    &ldqo;也是。&rdqo;金善子笑了笑。&ldqo;一会儿收工，我想出去走走，买点东西。陪我走一趟好吗？我怕自己拎不过来。&rdqo;

    &ldqo;抱歉。&rdqo;宫平尴尬地笑了笑，&ldqo;收工后，我还有份工。&rdqo;

    &ldqo;你缺钱吗？&rdqo;金善子有些意外，同时心中也有些失落。

    &ldqo;不，不是钱的问题。&rdqo;宫平抬头看了看表，&ldqo;是我需要那份工作，就像我需要这里的工作一样。老板，时间到了，我先走了。&rdqo;

    &ldqo;明天见。&rdqo;金善子不无失落地回应。

    &ldqo;她好像对你有点意思？&rdqo;离开发廊后，运半开玩笑地问宫平。

    &ldqo;她已经三十二岁了，是成熟的大人。&rdqo;宫平说，&ldqo;而店里那些年轻人，都还是孩子。虽然年纪有的已经不小，但心理上还是孩子。大人会喜欢孩子，会愿意逗弄他们玩，但不会真的爱上孩子。&rdqo;

    &ldqo;你的意思是你不是孩子？&rdqo;

    &ldqo;我是吗？&rdqo;

    &ldqo;从前的你或许是吧。&rdqo;运说，&ldqo;但现在的你&hllp;&hllp;我不知道是什么，甚至不知道还可以可以将你称为&lsqo;宫平&rsqo;。你离过去的你已经越来越远了。&rdqo;

    &ldqo;那不是很好吗？&rdqo;宫平笑了。

    来到按摩院，他见到陈大冲又恢复了原样――对他发着脾气，对客人陪着笑脸，和经理对骂。

    &ldqo;那个姓张的还会来。&rdqo;在没有客人，两人回到休息室后，宫平平静地对陈大冲说。陈大冲抬头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ldqo;我知道！&rdqo;

    &ldqo;不想和我说说那件事吗？&rdqo;宫平问。

    &ldqo;你他娘给我滚！&rdqo;陈大冲拍了一下桌子。

    &ldqo;你打算怎么办？&rdqo;宫平从被震开的抽屉中，隐隐看到了类似刀柄的东西，陈大冲一把将抽屉推回原位：&ldqo;你小子别乱猜，什么事也没有。&rdqo;

    &ldqo;那你为什么那么激动？&rdqo;宫平追问，&ldqo;为什么弄把刀放在这里？&rdqo;

    &ldqo;什么刀？你看错了。&rdqo;陈大冲转过头去，没那么理直气壮了，然后，又突然冲到宫平面前，一把揪住宫平的衣领：&ldqo;听着，小子，别管闲事，明白吗？我要做什么是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接着当你的小白领去吧！&rdqo;

    最后，他又慢慢松开了手，垂下头去：&ldqo;算我求你。&rdqo;

    &ldqo;我只是想知道你的事。&rdqo;宫平诚恳地说。陈大冲抬头看了他一眼，慢慢退回床边坐了下来，心里的防线，终于崩溃。

    &ldqo;好吧，我告诉你。&rdqo;他缓缓地说着，&ldqo;也算是在我死前，留给别人一点有用的教训吧――我从前&hllp;&hllp;是在道上混的，那时像我这样不务正业，靠勒索盗窃为生的人有不少，我们互相称兄道弟，学着小说里好汉的样子，不懂装懂地对别人讲着义气。那时我们不羡慕有钱的人，只羡慕书里的好汉，只愿意过那种什么也不想的逍遥日子。

    &ldqo;后来我娶了个老婆，一个挺普通的女人，那时我本应该珍惜、爱护她，好好过一过正常人的幸福生活，可我没有。我是个混蛋，我没珍惜老天给我的幸福，当她大了肚子的时候，我还四处赌钱、喝酒、偷盗、诈骗&hllp;&hllp;结果，她在干家务的时候摔倒，孩子就那么没了。

    &ldqo;那时，我还不知后悔，天天像使唤奴隶一样使唤刚流产的她，她没有一句怨言，一句都没有&hllp;&hllp;我和别人打架受了伤，她就跪在我身边给我包扎；我赌钱输了，她就站在一旁任我拿她出气&hllp;&hllp;我不配有她这样好的妻子，不配。

    &ldqo;后来，她跑了。和我的一个叫张新的兄弟一起跑的。我那个兄弟常到我家来，平时对我够义气，我也对他够意思，替他蹲了三个月的牢，结果我出来后，张新和她都不见了，问别人，才知道她跟张新跑了。

    &ldqo;那时我几乎要气疯了，不要命地和别人打架，发泄心中的怒气，结果受了不少伤。你看我的腿，表面看还不错吧？其实走路还成，但根本跑不了，站久了也不成。所以最后我才学了按摩的手艺，因为这活可以时常坐下来休息。我受伤之后，总能收到她寄来的钱，我想，这可能是张新和她觉得对不起我，想赎罪吧。不花白不花，我干脆什么也不干了，天天拿着她寄来的钱去玩。

    &ldqo;后来，过了大约有两年时间，有一次一个在外地混的兄弟邀我去玩，我就去了。晚上，他带我到暗场子里去乐，结果&hllp;&hllp;结果&hllp;&hllp;&rdqo;

    说到这里，陈大冲再说不下去了，他弯下腰，手捂着脸，放声大哭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个凶悍的、五十多岁的老人，而像一个因犯了无法弥补的错误而伤心不已的孩子。

    &ldqo;那时我才知道，张新那个王八蛋，把她骗走后，就逼着她出去卖，拿她当成了自己的摇钱树！最后等她弄了一身病出来，又把她卖进了暗窑子里！&rdqo;

    陈大冲痛哭着，哽咽地诉说着自己的痛苦：&ldqo;她自从离开我，就一直后悔，可她觉得对不起我，没脸再见，所以她一直偷偷地攒钱寄给我，因为她知道我大手大脚惯了，手里又没什么积蓄&hllp;&hllp;我是畜生啊！老天给了我比天还高、比海还深的幸福，我却不知道珍惜，我却生生地逼走了她，她在外面受那么多的苦还想着我，可我呢？我不配当人啊！&rdqo;

    宫平看着陈大冲，眼睛已经湿润了。

    哭了一阵后，陈大冲擦了擦眼泪，接着说：&ldqo;我拿出所有的钱帮她赎身，可对方不干，于是我拼着和道上的朋友撕破脸，报了警。最后她被救了出来，我们也再不敢在那地方呆下去，于是辗转来到了这里。我打算好好和她过日子，把过去欠她的全补回来，可惜&hllp;&hllp;

    &ldqo;她已经有了一身的病，很重的病。到这个城市没两个月，她就去了，留给我无尽的遗憾和悔恨。她在死之前，还惦记着我的将来，就是她逼着我，我才学会了这一门手艺，到现在，我用来养活自己的，也还是这手艺。我不想再娶了，因为我再也娶不到她了。我就一个人这么孤独的过着，算是惩罚自己吧。&rdqo;

    陈大冲抬头看着天棚，似乎在回忆她临终时的样子，许多之后，突然握紧了拳头：&ldqo;这么多年了，我心里只有悔恨，却忘记了仇恨与愤怒，但想不到，这么多年了，老天竟然又将他送到了我眼前！那个声音，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是他！张新！那个混蛋畜生！&rdqo;

    他猛地瞪着宫平，低声说：&ldqo;他会再来！而我，会为我老婆报仇！谁也不能阻拦我，谁也不能！&rdqo;

    &ldqo;如果我说，我可以帮你报仇呢？不用刀、不用枪，也不用毒药，只要为他进行一次特殊的按摩。&rdqo;宫平擦了把眼泪，看着陈大冲：&ldqo;那样的话，你还坚持要自己动手吗？&rdqo;

    &ldqo;你说什么？&rdqo;陈大冲愣住了。//7kanka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