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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录:退役宫女的居家生活| 作者:褪尽铅华| 类别:都市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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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柱香的功夫,天色已经全都暗了下来,秋夜爽朗,灯火通明,正是个看戏的好时节。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加上今天上台演“戏”的,可不是寻常人物,而是安家有名的怪少爷和丑名远播的假宫女,都是一抖就露馅的人,凑在一起十分有乐子。

    众人落席,壁风神色稍有阴沉。

    他本是因念离的不抵抗不配合有些恼火,不自觉捉弄她一下,没想到竟然会变成现在这般的闹剧——

    他不想看着念离出丑。

    却也不愿众人看见她的才华。

    这是一个永恒的悖论。

    “老爷可是在担心她?”魏思量不敢坐着,可是站在壁风身后又挡了后面人的视线,遭到抗议,于是只能半蹲半跪在他身边,观察着他那阴晴圆缺的脸,随着四周的莹莹灯火忽闪忽闪的,忽明忽暗。

    “我不担心。”壁风端起茶杯,再放下,受不经意碰到桌上另一只手,侧目,是不甚相熟的女子,那眉眼着实清秀,端坐在那里,还扶着箜篌,反而像是要上台的戏角儿。

    那定是个仙女的角儿吧。

    可如今,依念离这样灰头灰脸的打扮,加上安以墨那聊儿郎当的样子,能唱出什么戏来?难不成是厨子和樵夫?

    这一边,柳若素看着壁风又转回去的脸,一下子心里就空了,身边的裘诗痕忍不住窃笑,柳若素更挂不住脸子,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扶我到后面歇歇,这太吵了,我头疼。”

    “魏总管,送安夫人。”壁风头也不回,只是淡淡扫了一句,小婉抱过箜篌,跟在柳若素身后,跟着魏思量,朝后面走去。

    走到院子口了,柳若素又停下步子,低声吩咐小婉。

    “你留着看戏,回来讲给我听听。”

    这弦外之音,小婉怎么会不明白,赶忙地抱着箜篌回去占着座儿。

    柳若素端着架子跟着魏思量走着,魏思量不断回头打量着柳若素,柳若素被看得慌了。

    “魏总管,我脸上有什么嘛?”

    “,不,是长的很像一个人。”

    柳若素微微低头,“不知是魏总管什么人——”

    “仰慕之人。”魏总管欲言又止,避风殿下的生母锦妃可是对他有恩的人,那样行走于世间只为爱而活着的纯粹的女子,不该跟随了注定不能独宠一人的帝王。

    论起来,锦妃当年也是有恩于魏家的,魏家的女儿入宫不得先皇宠信,无奈之下将收养的义女锦儿送入宫中代为薄幸,没有想到一举得到了帝王恩宠,而且怀上了龙子——

    这是魏家参与后宫之争中多么重要的一笔。

    魏家曾经允诺,会权力辅佐锦妃生出的这个庶出的王爷的,可惜宫闱倾轧难以捉摸,权力走向瞬息万变,魏家老爷审时度势,从王爷的阵营,倒向了太子的阵营。

    仁宗皇帝顺利即位,魏淑华顺利成为皇贵妃。

    昔日誓言向锦妃和王爷的忠犬,今日则成了看守牢狱的走狗。

    魏家千算万算,怕也算不到他们抛弃的棋子,来日会真龙翻身。

    而讨来的债,都由魏皇后这个被爱情出卖的女人一并担下了。

    到底是魏家欠了锦妃和壁风,还是新帝欠了魏家,这纠缠不清的帐,该算在谁的头上——

    恩恩怨怨,从来都是纠缠一起,至死方休。

    魏思量看着柳若素那张与锦妃有些神似的脸,不仅兴叹往昔种种。柳若素不明就里,只觉得“仰慕之人”甚为顺耳,心情也大好起来,只是不好回头去看戏,叫裘诗痕笑话,于是硬着头皮还是走到后院去。

    前场没过多久就掀起一片喧哗声,消失的婷婷和众安园下人的行踪终于有了解答,随着台上琴瑟声起,身着一片素白的念离款款出场,梳洗打扮一番,眉目之间,顿时有了生气——

    她虽不似柳若素那般超凡脱俗,也不似裘诗痕那样娇艳明媚,却有股子无法一眼道尽的味道,那股浑然天成的气质,在以退为进的谦恭之中,令人格外遐想。

    台子那一侧,男人一登场,壁风嘎嘣就把茶杯捏的粉碎,两只眼睛瞪得滚圆,安以笙仿佛嫌不够似的,拖着长声来了一句:

    哎呦——

    阴阳怪气,十足嚣张。

    安以墨身着修身长袍,黑底,红色腰带,腰间悬着一块石头。头发束起,整齐光亮,终于让人看出他那俊秀的不成体统的眉眼神姿,却没有过分的娇媚,带着一种极不协调的男人味道。

    这就是当年翩翩少年郎,惹得满溯源的少女都怀春,家人为他骄傲,兄弟以他为楷模,送他上京赶考之胜景,今日仍历历在目。

    满院子肃穆。

    “娘子——”

    安以墨常年混迹在青楼,多少耳濡目染,竟然也学得有模有样的,却又不娇柔做作,那手脚一抬,步子一迈,多少女人当场吸了一口凉气——

    如果□泥目睹了这个场面,小妮子立马躺平求猥亵了。

    “叹一声七夕好,凭栏多少泪——”

    念离这句一出口,琴弦才后知后觉地跟了上来,壁风微微一颤抖,这曲子,他听过。

    那还是她刚刚跟了魏皇后的时候,一次七夕,紫金宫的女人们闲着无聊,自己逗着趣儿,他本是躲在他的小屋不肯出来,也不敢出来,却是念离去找了他,带着他去看这热闹景儿。

    很多人自然是不愿意他来的。论身份,他是王爷,高高在上,坏了下人们的兴致。论地位,他却犹如囚犯,冲了宫人们的好彩头。

    念离却说,她这戏,需要个男角儿,满皇宫除了皇帝,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男人了,就他了,当成手脚架子摆一摆也是好的。

    念离唱的是她家乡的小戏,琴弦伴奏,轻吟低唱,豪不俗气——

    江南婉约,一收眼底。

    如今回味,别有感触。

    台上还是有个男人在配戏,可这一次,却不是一人一“物”,而是两个人。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他们那份眉目传情,那夫唱妇随,那琴瑟和鸣,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唱词,都叫他抽紧呼吸——

    她爱着这个男人。

    那样自然而温柔的感情流露,从未曾给过他,无论是昔日的阶下囚,还是今日的人上人。

    一黑一白,交相呼应,无所谓谁的风头更胜,也无所谓谁的唱腔更好,这二人,便只是,

    浑然一体。

    唱词悠扬,在短暂的一唱一和之后,进入到和诗的部分。

    早在紫金宫那时,念离就说过,这种小戏,虽然民间,却也风雅,前面是固定的唱词,说的是故事本身,而后面是急性的歌赋,用意在感情。

    半生风月,一身荣辱,背负千斤深重。草筐娃儿早睡熟,可怎知,娘在何处?览尽平生,大悲大落,谁人主我生死——不自救者不救人,向情深、伊人归处。

    安以墨缓缓将满腹才学歌咏在那唱词之中,眼看着念离,一字一句,都念给她听,念离甚至忘记了配合的动作,就那么静静地伫立着,一时隽永。

    借牛郎之词,道之墨心意,念离听着,竟然眼角要垂下泪花来。

    慢慢启齿,面目突然一片甜蜜的温暖,念离的声音第一次如此嘹亮,仿佛在用无法抑制住她的真性情,那样的喜悦,那样的奔放,那样的自由。

    紫陌红尘,高墙内外,归雁不知前途。岁月如梭念为丝,叹三声,夫君尤记?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高高在上何必。只羡鸳鸯不羡仙,更不问,紫金幻梦。

    紫金幻梦,紫金幻梦。

    听到念离这唱词的最后四个字,壁风竟无法抑制的笑了,念离毕竟待他不薄了,总归有四个字,是唱给他听的——

    “甚妙!”

    壁风不顾着小戏所谓的优雅,竟突地起身,叫起好来,念离一愣,微微欠身,化解这尴尬,“毕公子不愧是京城贵人,看戏之道,仍追寻京派俗约,心领神会,便爽朗称快,可惜我们地远戏软,不常如此叫好——到吓到在座了。缘只是,不是一路。”

    念离望着壁风,字字句句,含沙射影,既给足了壁风面子,又奉劝着他知难而退。

    安以墨上前打趣,“叫毕大人见笑了,我这山野村夫配上这无耻娘子,唱了这么一出不文不武不古不今的戏文,没助兴,却是扫兴了——”

    下面立刻有人捧哏。

    “安大少好才学!不愧是我们溯源当年的第一才子!”

    “瞎说,什么叫当年?安大少这满腹诗文,溯源往前数五十年,往后等五十载,无人能敌!”

    “都说安夫人是混吃骗喝的,我看传这话儿的才是十足的骗子,安夫人巾帼不让须眉,一看就是宫里来的贵人!”

    “就是就是,自打安夫人来了,安园人丁兴旺一片祥和,又给咱们带来了毕大人——大伙说对是不对?!”

    大伙叫好,念离和安以墨对视一笑,在台上走起小戏最后惯常的台步来,琴瑟声声,黑白交织,倒像是舞蹈一般。

    “安老夫人,看来您不仅有个好儿子,也有个好媳妇。”壁风脸部肌肉抖了一抖,安老夫人也抖了一抖,没有接话。

    这小两口大放华彩叫她高兴,也叫她赌气。

    听这意思,那“十足的骗子”,指她不成?她好端端地倒成了诬陷念离的坏人了?!这小蹄子,这阵子这么安静,果然暗藏杀机。

    “还有个好孙子。”壁风低头看了看宝儿,此时他依旧黏在他的身边,依旧不说什么。

    “安家小少爷,你看,你爹娘在台上多风光多恩爱——”

    宝儿眼珠子圆溜溜地转着,不说什么,安老夫人咳嗽两声:“毕大人,我方才说过,宝儿亲娘不在身边——”

    “我人在京城,也听说宫中最爱这套,分离母子,让孩子快点成长——”

    “毕老爷说笑了,我们哪比得上宫中,不是特意分开宝儿和他娘,而是他娘早就去了——念离不过是我安园的填房夫人。”

    “。”壁风低声重复着,虽然他早已知道了,却装出一副刚刚得知的样子来,“老夫人好眼光,挑了这样一个出色的媳妇,来日生个儿子,必定和宝儿这般聪明。”

    “这倒是好了。”安老夫人的语气倒让壁风吃味,“老夫人这是?”

    “,毕老爷,看戏,看戏。”安老夫人执意不肯说下去了,壁风记在心里。

    正此时,小戏华丽收尾,全场叫好,安以墨携念离翩翩退场,并肩而出的时候,念离才松了一口气:

    “这样,还是太招摇了——”

    “不是你说,要接着这个大家都在的时候,跟他把话说明白——”

    “说是这样说,”念离挽了一下自己的碎发,“也不必打扮成这般样子。”

    “七夕牛郎织女相会,多么难得,此等美景,我若蓬头垢面,你若灰头灰脸的,岂不是有伤风月了——”安以墨突然握紧念离的手,“我不怕,你也,不必怕。”

    一切都过去了。

    念离侧眼瞧了他一眼,那背后的伤疤已经凝结,瘙痒只是岁月的伤痕,不再成为困扰他的伤痛。他终于往前走了——

    如今,她该与他同行。

    “只是这样一来,安园上下,又要一番折腾——尤其是你的两房小妾——”

    “她们应该如魔似幻了吧。”

    安以墨不幸言中。

    只是,一个在人前癫狂了。

    而一个,在后院,被癫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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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啊——锦妃——”

    魏红蕊不断的抓着自己的皮肤,哀嚎着抓着门板,眼盯着柳若素,放出断断续续含糊不清的话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她叫我什么,锦妃?”柳若素立在院子中,魏思量低着头,不着一词。

    “她怎么了,方才不是还好好的——”

    魏思量瞟了一眼,风轻云淡地说,“这位夫人可怜了,这宅子不干净,她撞了邪了,你看她这样子这动作,让人揪心啊。”

    一切不能明说的事儿,都推给鬼神吧。

    宫中这一招早就用烂了,身为侍卫队队长,虽然这手段有点不入流,却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谁叫主子一句话说了,赐她一个,半死不活呢?

    只是那些不和谐的事儿,就不能说了,也不要写了,她被下了毒,不到几个时辰后,就连这“锦妃”二字都发不出声音,而手将一直痉挛下去——

    这园子是裘夔的园子,不干净,害了自己的小妾,也无非是几箱银子就能打发的事儿。

    毕竟,老魏家的人命,不值钱了。

    尤其是落在魏思量的手里,更不值钱。

    魏红蕊惊恐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锦妃如诈尸还魂一般出现在她面前。

    锦娘娘,她小时候都是这样叫着的,她总和姑姑一起从宫中回来省亲,奇怪的是,每一次人前的时候,爹都对锦娘娘好些,可是自家人面前,还是心疼姑姑。

    姑姑不得宠,而锦娘娘得了。

    姑姑怀不上龙子,而锦娘娘有了。

    那小王爷是多么的恃宠而骄啊,要不是有淑华姐姐罩着,红蕊早就炸了。

    可再风光的人也会有倒霉的一天。

    小王爷没有成为传说中年幼即位的皇帝,还是他已经成年的太子大哥得了势。

    锦娘娘从此就带着壁风住在魏家。

    有那么一天,小王爷被活生生地从亲娘身边带走了,据说是带入宫中,与亲娘分别,有助于他成长。

    红蕊知道,那是他被淑华姐姐囚禁起来了。

    她不知道那这件事捉弄过锦娘娘多少次,骗她说会带着她进宫看儿子,却是到了门口狠命推她一把然后跑掉——

    顽劣的孩子笨拙的捉弄,却让一颗母亲的心支离破碎。

    锦娘娘郁郁而终的时候,还笑着对红蕊说。

    你会后悔的。

    那句话,魏红蕊现在,此刻,才终于幡然领悟。

    大院子里面,锦娘娘的儿子正看着大戏,这天下都是他的。

    小屋子里面,她纵使有再多的秘密可以拿出来取宠,却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这一天李德忠专门约了念离出来,就在天上人间的一个雅间里面拜别,说是侍卫队突然有了新任务,要调派他去西北。

    “大人放心,上面前几日已经把调查的结果报上去了,大人在衙门上的那一笔可谓是绝妙,加上有裘夔的说辞,很轻松就打发过去了。这样,德忠走的也算安心。”

    “这件事念离着实要谢谢你。”

    “大人太客气了,当年若不是大人出手相救,李某人现在早成为乱石岗一座孤坟了。若是有什么事,请大人务必还要吩咐小人——”

    “既然如此,念离正有一事相求,李大人您这次去西北,如若经过楚廉郡,定要帮我打听一个人,此人名叫莫言秋,乃是借了安园的力起家的,也是我小姑的夫婿。”

    “,我也听到些风言风语,说安家六小姐是被休返乡的,难不成大人想叫小的去教训一下这负心人?”

    念离摇了摇头。“这是他们二人的事儿,我不应插手,更不能劳烦李大人。只是这位莫言秋之所以要休妻,乃是因为要娶妻。我听安以柔说,这个人是皇后身边的行走宫人。依我所知,葬月和煮雪都不是西北人,不知她们是和我一样谎报户籍,还是有人冒充生事。”

    李德忠连连点头,寒暄几句,退出了屋子。

    却是不到半响,门又推开,这一回进来的倒是安以墨。

    “你的老部下走了?”安以墨看似无心地问了句,这位高权重的李德忠居然会对念离如此恭敬,这让他心中有股子说不出滋味。

    “相公说笑,”念离一见到安以墨,顿时收敛了与李德忠说话时那般神态,眉目都温和起来,却不似虚假,而是出自真心的欢喜。“故人临行前告诉我一件喜事,黄袍一计已经成功,念离的身份暂时安全,也不枉相公替我挨这一次的牢狱之苦。”

    “如此说来,该是你报恩的时候了。”

    安以墨撩拨了一下她的眼神,念离羞赧着脸,屋子里一时间静得吓人,暧昧一寸寸地滋生。

    “只是我这个空空如也的唐三彩,不知摆不摆得上你这镀了一层铜粉的黄金架。”安以墨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地敲打着,念离的心不知怎的就随着咚咚咚地敲。

    “架子本就该摆东西的,何况货都买来了,概不退还,难道商家不是这样的道理么?”

    安以墨听了心里着实受用,却不知为何想要继续试探她一下,不急不慢地说:“摆上去没问题,本就是个样子货儿,你用那湿布随便擦擦,绝对光彩。只可惜夜深人静之时,孤枕难眠之际,这物件只能看不能用,可叫人活活受罪——”

    念离头沉得更低,就想起安以笙那句不知是戏谈还是实情的话:

    我大哥身子绝对没有问题,有问题也只是心里。

    这样的事儿,想来就只有柳若素和裘诗痕心里明白,可是一来这样尴尬羞赧的事不好交流,二来她们素来没有那么深的交情,三来她已经被很多人嘴舌了、不方便打听。想来想去,念离只能含糊其辞地应着:

    “若是真的喜欢,哪怕就是看着也好。若是不喜欢的,就算是纯金的水缸,装了一世江山来,念离心里也没有那样的位置。”

    “若是真来了个水缸,那不把你这小架子给压塌了?怕是这样的恩宠,你也受不住吧。”

    念离别有感触地点点头,安以墨是说者无心,她是听者有意。

    气氛正是这样一片大好、欣欣向荣、种子发芽、开花结果的时候,突然被春泥打破了意境,那女人水蛇一般地伏在门框上,无限风韵,酥胸半露,手中一个小宝盒,眼中满是看好戏的揶揄。

    “安夫人好福气,这边有夫君疼着,那边老朋友还念着,这不,那位李大人去了又回来,不忍打扰二位,将信物托付给小女子转交,哎,也活该我是个下贱人,眼力价儿就是不如那些做大官的——你们继续,东西我放在这里——”

    桌子不会自动跑过来,自动过来的只有安以墨的手,那晕黑的眸子荡着几分敌意,春泥满心叫好,这敌意是冲着那离开的李大人去的——

    多少年没见过安大少这么爷们了。

    “看来架子上很快就有摆设了,娘子不打开来看看?”安以墨接过盒子,满心想要将那盖子掀开,却是耐着性子一点点转向了念离,眸子快要把那盖子灼出个洞来。

    念离接过来,用手颠颠份量,不是李家的传家宝,心里落下块石头。

    掀开盖子,却是不知说什么才好。

    李德忠,你害惨我了。

    念离脸一阵惨白,那盒子之中放着一块鸡血石,有着天然的不规则的心形图案,念离知道这是李德忠在表“忠心”,可是这到了安以墨眼里,就成了“别有用心。”

    安以墨那张脸可以当做水墨画了,山是黑的,水也是黑的,就像春泥一脚踢翻了墨盒。

    这污黑之中,就他的眼睛是亮的。

    亮的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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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念离觉得自己这一天真的是犯太岁,刚刚在天上人间本来气氛一片祥和,突然间杀出来一块破石头惹事。

    没想到接踵而来的“灾难”,也和石头有关,那就是荷花池里面的一块大石头。

    话说荷花池被重新投入生产利用之后,虽然花季未到,没有鲜花,却养了不少鲤鱼,开始有了生气。

    江南深秋水开始凉了,婷婷这个没有什么养鱼经验的,终日担心鱼儿被冻死,终于在主子不在家的这一天动手开始捞鱼,决定把它们放在浴桶里面搬回屋子去养着。

    谁知道最后的那一尾黑鲤鱼不听话,钻到石头缝里面去了,婷婷撩起裤脚亲自下池子去捞,竟然把胳膊卡在里面,真是狼狈。

    念离“一个头两个大”地回到牡丹园,看见的正是这样的一幕。

    “婷婷,水凉。”

    “主子,我知道啊——”

    “你这是?”

    “我卡住了。”

    ……

    “我去叫人来帮忙。”念离一瞥那石头就知道她是无能为力的,可是转念一想,这安园虽大,她可以去求谁呢?

    随便叫个下人来吧,肯定又要被老夫人叫去借题发挥,到时候可能连这荷花池都保不住。

    安以墨?

    一想到夫君那张黑脸,念离就不禁打了个寒颤。

    还是去找安以笙吧。

    安以笙仿佛是能够感应到她的呼唤一样,念离这边正想着,他就出现在院子口了。

    依旧一件青袍在身,却不再有和尚的那层木鱼外壳,这男人是越来越有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二弟,你来的正好,正需要男人上场的时候,我也不知该去找谁才好——”

    念离笑着迎上来,午后阳光大好,照得她眼睛一片明媚。

    可是逆光而来的安以笙却很尴尬,试图说什么,又吞了回去。

    “,原来我不是男人。”

    一声极冷的话从安以笙的后背穿越而过,破脏而出,“唰”的刮在念离的脸上,不见血的挂彩。

    安以墨那团藏在安以笙身后的暗影慢慢移动出来,眸子里是有些“噬人”的怒意。

    安以笙轻轻咳嗽了几声:“方才一进安园,就听见丫头们嬉笑说牡丹园又出乐子了,大哥便紧忙与我来看看——”

    念离的脑子嗡的一声大了。

    谁会想到平日不着家的安以墨会这个时候回来?

    看着安以墨那万紫千红的脸,念离一双眼不知道往哪里放才好,局促地搓着手,半响,池子里面传来弱弱的一声:

    “各位主子,不是奴婢故意打扰你们——”

    “,对了,婷婷,婷婷被卡在石头里面了。”

    “石头?个头不小——”安以笙露胳膊挽袖子自然而然地就要走上前去,他可是打理着荷花池的主力军,心中一直将荷花池的大小事务作为己任。

    可他刚刚和念离擦肩而过,一片黑衣就在他面前扬起,一只胳膊横在了他面前,杀气腾腾的男人只是愤恨地说:

    “又是石头啊,也不怕把架子压垮了。”

    这话当然只有念离听得懂,又是羞赧又是无辜,心里却还有点说不出来的甜蜜,偷偷瞟他一眼,正巧他余光流连而过。

    这幅场景,多像当年,午后山上,他们结伴站在高高的亭子中,看着安家和左家两位老爷下棋。

    但凡她不小心把什么花花草草的玩意儿掉到亭子外去,都是安以笙第一个安慰她,最后却总是安以墨翻过栏杆去捡。

    那时光阴,如此静好。

    他还没有上京,她还没有入宫,他还没有进佛门。

    他们就是三个普通的少男少女,生活无忧,日子很长,幸福也很长。

    这样的一个闪念,不仅如白光一道出现在念离眼前,两兄弟也不禁一愣,彼此对视,最后安以墨摇了摇头。

    “别再想了,她已经不在了。”

    念离知道,他们说的是岚儿,是冰柔,是她亲手埋葬的自己。

    那一刻,不知为何,念离突然想开口说,我就是岚儿,也许这句,会让那个伤痕累累的男人体味到过去那最美好的温暖。

    可是话到嘴边,却又一次想起了自己说过的那句话,我是杀过人的。

    顿时嘴边那句话又吞回去了。

    安以墨摇晃着脖子,一副要上战场的样子,本是秀气十足的脸,此刻因为那杀气而变得棱角分明,婷婷缩在石头边上,差点晕过去。

    大少爷——

    他他他他——他是在脱衣服么!!!

    念离一个趔趄,安以笙伸手要去扶她,可是就差那么一寸,念离自己稳住了,紧接着看到那精壮的后背,灼伤还依稀可见,每月需涂抹夫子香止痒。

    他不介意让她看到自己的伤。

    把裤脚挽起来,本就松散的衣服此刻缠在腰间,安以墨的眼神晕黑一片,婷婷觉得此刻自己的鼻血能喷他一脸——

    二少爷您毕竟是佛祖级别的,大少爷才是来自民间代表民间回馈民间的啊——

    看看这一身的白花花的肉,紧致,瓷实,绝对算不上健硕,却让人想伸出手指去捅捅——

    看看这眸子里的乌七八黑,深邃,噬人,看你一眼就把你七魂六魄勾走了。

    如此黑白的尤物,让这世界多少色彩啊!

    婷婷脑子里开始噼里啪啦地烧着,念离头是越来越大。

    安以墨,你到底想干啥。

    却不知,一向沉稳如她,居然就这么问出来了,而且那语气,也没经过修饰,直追他那华丽丽的后背。

    “搬石头。”

    安以墨举重若轻地说着,念离喉咙像着了火似的,安以笙眼睛看着她觉着有趣,看着大哥觉着更有趣。

    总之,这是一个有趣的下午。

    可没想到,更有趣的是晚上。

    ***********************************************

    白天李德忠刚刚和念离拜别,晚上安以墨就就被裘夔拉着去给惜花送行。

    说白了,就是叫他去买单的。

    安以墨和这惜花向来不算熟,只是彼此都对对方的底细知道那么一点,见了面心里都很别扭,表面上却比谁都熟络。一个向来装疯卖傻的,就算被惜花戳穿了,照样干着老本行,靠着三尺多厚的脸皮继续四处蹭脸,一个素来说假话不打草稿的,即便对方早就知道她的本性,依旧能将场面上的事儿应付的游刃有余。

    这俩人坐在一起,可真算得上是官商勾结依依惜别,往大了说是中央联系地方,往小了算也是个扶持民族工业,喝到最后把裘夔喝倒了,两个人才扒了皮说起人话。

    “逐风在宫中威武得不得了,没想到嫁给你这么个窝囊的男人,我都替她不值。”

    “是,我也替她不值。”

    “不值什么?”

    “她混了那么久,就结交了你这种人品的姐妹,真是凄惨。”

    “安以墨,你不怕我把她的底细都揭出来!”

    “你当日将错就错,今天就不会自己找抽,明天也不会自己去撞南墙,你们也是纪律部队,小心了您。”

    惜花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安以墨,想不到这男人肚子里还挺有货。

    “那我就祝你们百年好合,永远窝在这山高皇帝远的小城里面,做一对乡土鸳鸯。”惜花说罢故意使坏地拿出一个吊坠,“这是逐风在宫里的时候最喜欢的东西,带在身边,被我一次顺手牵羊拿过来了,惹她哭了好久,想来就高兴。”

    安以墨一瞥那石头坠子,心里咯噔一下,我靠,又是石头,今天就和石头干上了。

    “你得感谢我,她把这东西当成她心里面那个老相好,要不是我拿走了,她现在说不准是谁的人了。”惜花将坠子拍在安以墨面前,嬉笑着说:

    真土,居然叫这么个名字。

    咔嚓一声惊雷,噼里啪啦的火花,安以墨站立不能,言语不能,许久许久,只能看着那已经磨得有点模糊的歪歪扭扭的三个字:

    黑哥哥。

    “我问你,宫中时候,念离身边,可有一个溯源出来的老乡,叫做冰柔的?”

    惜花一听就哈哈大笑。

    “你是说冰柔?那是她养的一只大白鹅。”

    ……

    岚儿,逐风,念离。

    你骗得我好苦。

    安以墨嘴边扬起不易察觉的笑意,一把捉过那石头坠子,扬长而去,就给惜花留下一句话飘在空中,让她的思维一点一点断裂。

    “大恩不言谢——”

    春泥扭着腰身进来了。

    “您看,这账谁来结了?”

    ****************************************

    安园夜深静悄悄,月光大好,正是个顶风作案的好日子。

    婷婷因白天受了刺激,失血过多,很早就去睡了,空荡荡的牡丹园,倍显萧条。

    念离坐在塌上,想起白天一幕幕,脸一阵红一阵白,突然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念离还没来记得将外衣穿好,安以墨大脚一踢,已经闯了进来,月色之中,像是一只野狼。

    眼睛黑的发亮,红的发光。

    “相公,还在为那几块石头生气呢?”念离觉着自己说话很没底气。

    安以墨微微笑,再微微笑,慢慢抵住了门,叉上了栓。

    石头坠子在她面前摇晃,左边三下,右边三下,就像小时候,他逗她的那样。

    “长夜漫漫,我们细细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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