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六十七章 防民之口（二）

    ()    可是现在的大宋实在太强势了，压得其他的民族和国家喘不过气来，而人的地位越低，自尊心就越脆弱敏感，大宋的汉人嘴皮子动动，自己也许觉得没什么，可那些异族与外国人听到了却完全是另外一种感觉（注1），而这种耻辱感也将大大加强这些国家民族的凝聚力，这并不是赵旉想要看到的。如果说掠夺奴役别的国家民族，虽然也很不厚道，好歹捞到了实际的好处，让人恨上也就罢了，某些人纯粹只图自己嘴上痛快，却为自己以及国家民族到处树敌，这不是损人又害己吗？而在国内，这种事例的出现一样会激化地域矛盾、家族矛盾等“人民内部矛盾”，这就更是令亲者痛、仇者快......

    而且由于嘴皮子引起的麻烦还远不止这些，比如两人之间本来好好的，结果其中一个因为小怨而对另一个破口大骂，言语中辱及对方的父母，而被骂的那人却是个大孝子，其母亲在几天前刚刚辞世，他心情还没有从悲恸中好转过来，却受到这样的刺激，结果暴怒之下将对方杀死，最后自己也被判死刑（注2）。这件事毁掉了两个家庭，断送了两条性命，起因却只是因为一张臭嘴而已，如果那个家伙能够管好自己的嘴，也许这次悲剧就可以幸免。因为争吵而情绪失控是人之常情，那些受到刺激而伤人、甚至是杀人的罪犯难道就真的都罪有应得吗？虽然这样判决确实有着程序上的公正性，可是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明白将被对方言语激怒而行凶的人判成主动伤人罪，其实根本就不公平。而这甚至引发了大宋境内其他民族的普遍不满，因为他们与汉人不同，比起以言语发泄心中的不快，他们更习惯于直接抄家伙动手（其实主要还是骂不过汉人，若论嘴皮子上面的工夫，汉人绝对是天下第一的，这可不是春秋战国时期墨子只是发明了最基本的辩术就可以令天下人无法辩驳的时代了......），结果自然无不遭到了法律的严惩。汉人觉得法律这么规定十分公平合理，可其他民族的人就郁闷了，若不是你们汉人主动挑衅，他们的人又怎么会忍不住动手？凭什么他们的报复性还击却要承担与主动伤人相同的罪责？这样下来，胆大的胡人都坐牢或者砍头了，胆小的则只能将不满藏在心底，而汉人自恃有法律的保护，也往往更加肆无忌惮地在胡人面前逞着口舌之利，使得民族矛盾不断激化，赵旉作为大宋帝国的统治者，自然不愿意这种情况延续下去，毕竟再胆小的人，怨愤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也会爆发的，而且憋得越久，杀伤力就越大。

    而满嘴跑火车最大的危害还在于混淆视听，在古代由于消息闭塞，谣言的威力远比后世大得多，一不小心就会导致流民的出现、乃至民变的发生，历史上甚至因此改朝换代也是有的，而利用民间谣言实施反间计等毒计，在历史上也屡见不鲜，而在现代传媒手段诞生之前（其实就算是21世纪，政府以及某些利益集团利用媒体操纵舆论依然是十分普遍的事，其中不乏断章取义、双重标准、甚至根本不顾颜面地肆意捏造瞎说的情况，反正只要加上“据传”、“似”等修饰语，媒体就什么责任都不用承担......），言论越自由的国家，这方面的漏洞就越大（当然，民众对假消息的鉴别能力也越强，但在突破那个节点之前，却还是十分危险的。）。事实上当初几次反对赵旉的势力起事的时候都借助了这一手段，若非赵旉十分重视群众工作，自己也经常下基层（这也有不好的一面，后面会有提到。），那些家伙很难将百姓煽动起来，说不定就真的得手了。

    可是赵旉很清楚，以后的帝国皇帝逐渐疏离群众是不可逆转的趋势，他的儿子们在他的严格教育下，在了解基层这方面做得还不错，可到他的孙子那一辈估计就不可能坚持这个好传统了，因为官僚们肯定会竭力阻碍将来的皇帝这么做，而和平时期长大的皇帝权威毕竟不能与现在赵旉相比，就算依然有勇气与整个官僚集团对抗，也不会有多大的胜算，反倒很可能送掉自己的性命。因此谣言的危害将不可避免地愈发严重，如果现代传媒工具不能及时发明出来（注3）的话，甚至有可能令这个盛极一时的国家突然之间空中解体......

    注1：其实现在的中国人也一样敏感，几年前有位英国一位科学家说了句大实话，内容大概是说大熊猫繁殖能力极度低下，而且食谱狭窄，已经不适应环境的变化，若不是长得可爱被人类保护，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自然灭绝，结果被全球的中国人（也有不少外国人，没办法，只怪大熊猫实在太可爱了，不过从科学上来看，他的话并没有错......）喷得不敢出门，最后不得不违心承认自己的说法不对才得以解脱......

    注2：这个案例是真实存在的，不过不是在宋代，而是发生在现代，杀人犯最后也没有被处死，而是死缓，最后因为表现良好而被提前释放，只在监狱里呆了七年。原因很简单，此人之罪虽然于法难饶，但有情可原。但赵旉掌权后一直重视形式上的正义，轻易不会以情乱法。毕竟现在宋人的法制观念才刚刚建立起来，如果司法执法时灵活性太强，必然会在很大程度上破坏法律的威严。

    注3：赵旉带给这个世界不少超时代的科技与理念，固然使得大宋的科技水平在短短二三十年时间内一举跃进到相当于历史上欧洲17世纪、也即是相当于工业革命发生之前的水平，但由于并非自然发展而来，基础理论体系依然不是十分完整，以致于后续的科技发展遭遇了越来越强的阻力。另外，现在的大宋虽然国策积极进取，但如此庞大的帝国必然还是以稳定为第一要务，而且周围又没有同档次的文明可供沟通交流，在科技文化的活力上自然远远无法与历史上文艺复兴之后诸强并起的欧洲相比，因此除非运气极好，大宋发生和完成工业革命所需的时间要比历史上的欧洲长得多，即使有赵旉指引发展方向而可以少走不少弯路，也至少得再花上几十年乃至几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