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目录：狼君| 作者：刺红| 类别：玄幻奇幻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24
天佑十七年七月初三。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登州热得简直像是被加上了火堆。蝉鸣没完没了，拉锯一样扯过来，扯过去。一大早柳奉意觉得心慌。索元亦在院子里打水洗脸，水声在晨光中清凛凛地响着。柳奉意靠着窗发呆，索元亦光着上半身拗了半天姿势，冲柳奉意眨眼睛。柳奉意白他一眼，那傻子站在院子里嘿嘿笑。
索端初在屋里给狼崽子穿衣服。半跪在床上，帮他套上小衣服小裤子。夏天热，小孩子衣服袖子裤腿都要短一截。肉包醒来就跑房门口挠门，索端初一开门，肉包冲进门，在秤砣床前欢蹦乱跳。秤砣伸出小手摸摸肉包的小脑袋。
普通的夏天的早晨。柳奉意种的月季开得热烈，不知道什么品种，一院子幽香。
门外突然砸进来急促的敲门声，一下一下，大木门都要震动起来。索元亦走到前院儿，口中不耐烦道：“来了来了，等会儿！”开了门，又是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索元亦的声音又在前院响起：“……怎么是你？这么大阵仗到我这儿来干什么？”
来的人正是衙门新上任的捕头，外号豆皮。豆皮一见索元亦，声音软了三分：“亦哥，衙门要拿人，咱也没办法不是。”
索元亦不耐道：“个龟孙子，有话直说！”
豆皮道：“亦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京城来的大官爷要彻查，跟总督府有过往的都要详加盘问。兄弟知道这次来得得罪亦哥，但兄弟全家上下就指着兄弟这一份官差饭，得罪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索元亦嘁了一声：“行了行了，我跟你们走便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豆皮正色道：“错了，亦哥。官府不是要拿你。是要拿索端初。”
索元亦神色一凛：“你个王八犊子，说什么呢？”
豆皮正色道：“官爷要拿索端初去衙门问话。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索端初抱着狼崽子和柳奉意一起出了垂花门，看见索元亦光着上身瞪着一众捕快：“豆皮，你想死了是不是？”
声音冷得大夏天让人打个寒噤。
豆皮也哆嗦一下。
索元亦是登州城里混混地痞的祖宗。惹了他还好说，伤了索端初说不定哪天走在路上便让人劫了去套了麻袋捆了石头沉了白水河。豆皮无奈道：“亦哥，看家的狗还得汪汪两声才有饭吃。您大人我惹不起，那边京城来的爷我更惹不起，左右还是个死，倒不如先让索二公子去把话说清楚了也省得以后麻烦不是。”
索元亦还未说话，索端初平静道：“捕头说得也对。不过总得有个缘由，不明不白的京城大老爷找我去干什么？”
豆皮道：“昨天夜里，总督府被查抄了。总督一家上下百十来号人全部在押。与总督府过往甚密者都要严加盘问……盘问什么，自然回去之后有人问你。”
索元亦道：“我们一介小商人，能和总督府有‘过往’？你们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豆皮叹了口气，掏出一叠纸来：“您看看，这个。”
索元亦接过来翻了翻，脸色骤变。索端初和柳奉意就着索元亦的手看，脸色也变了。林总督养的外室若明小姐写给索端初的情诗，洋洋洒洒一大叠，下面竟然还有索端初的和诗，并且是索端初的笔迹。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郎情妾意的都能作偷情的证据了。豆皮看索元亦铁青着脸气得哆嗦，低声道：“亦哥我也不瞒你。搜查总督府出了岔子丢了东西，所以才折腾得跟扬场似的，陈的旧的全翻出来。如果二公子真跟总督府有关系，恐怕……”
索元亦刚想发作，索端初把狼崽子塞进他怀里：“我去。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索元亦急道：“阿初！”
索端初低声道：“狼崽子还没吃早饭。你们先进去，我跟几位过去，有话总能说清楚。”
豆皮冲索元亦抱拳，几人没敢押索端初，围着他走了。
索元亦站在门口定定地看，咬牙切齿。柳奉意还在想那一叠纸，突然道：“那诗都不是索端初写的。”
索元亦冷笑一声：“我们兄弟私塾统共都没捞着上几天，他那笔字还是自己记账写单地练出来的。你让他上哪儿写那些哥哥妹妹的酸诗去！”
柳奉意道：“难道是有意嫁祸？”
索元亦蹙眉：“嫁祸我们做什么？”
柳奉意眼睛一转，突然道：“也许就不是嫁祸。干脆是那若明小姐想你弟弟想得发疯，临了他的字体给自己写情诗。不是没有的事。”
索元亦惊讶：“怎么可能！”
秤砣在索元亦怀里一直很安静。黑嗔嗔的眼睛望着索端初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索端初在官衙门口跪了一上午，跪到最后腰上仿佛有锥子在扎。早上没吃饭，胃里发酸。堂子里跪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日头升起来温度一高，烤的满堂汗味儿。
索端初几乎趴在地上。他想吐。
快到下午，堂子里人没见少。总督衙门盖得宏伟气派，却也让人跪得满满当当。索端初闭着眼睛不吭声，这一地的人，就是一群进了栅栏的羊。
京城来的官爷。
能有多大呢。
或许他们这些人的生死，也就他一句话。
索端初觉得好笑，若明可真真害了他了。她存了那样的心思他知道。假装不知道。若明贪他年轻英俊，他贪若明出手阔绰买他东西。若明要真跟了他，他也养不起。哪里知道女儿心思还有这一招，拟了他的字体给自己写情诗。在门口的时候索端初略略一翻，觉得好笑。若明高估他了，这样的诗，他写不出来。
不断有人过来把跪在地上的人架到前厅去审问。跪得太久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刚被人拽起来又啪叽摔下去。有些被放了，更多的是不知去向。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终于轮到索端初。他被人拖走到了什么地方，两条腿完全没了感觉，硌了青砖撞了门槛却不疼。
昏头涨脑地被人盘问。好几个审官连夜查，脸上有倦怠的怒气。索端初再傻都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查抄林总督府的时候丢了一本账册。
林总督极其家眷早被关押，今儿来的都是一些糊里糊涂来的。也许和林总督有关系，也许没有，看审官的心情。
索端初侥幸没挨板子，又被人拖下去。筛了一遍有嫌疑的人全都留下，总督衙门大牢装不下，连柴房耳房都用上了。一堆人挤挤挨挨地，索端初靠在墙壁上一声不吭。窗子全被木板钉上，什么光也没有。潮热的气息里混着汗液与粪尿的味道。一片寂静之中隐隐起了些抽泣，后来越来越大。疼痛以及绝望，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鬼哭狼嚎混在一起，尖厉地仿佛是要提前索命。守在门外的卫兵一声暴喝：“不准嚎！”
索端初闭着眼睛笑，哭声压了下去，啜泣声停不了。大部分人莫名其妙地进了来，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觉得腿上潮湿，他伸手一摸，黏稠腥膻。大概是旁边人的血，流着流着，止不住了。
索端初一走两天。索元亦两天没睡觉，嘴唇上一圈儿青胡茬子。他找着豆皮打听总督衙门里的情况。豆皮一脸无奈，总督衙门里现在都是京城那位官爷自己带来的，他们根本连大门都进去不。开头两天总有人被扔出大门，全是皮开肉绽。总督衙门前面黑血都成了泥，被人踩得结实。
索元亦在总督衙门前面站着。瞧着一拨一拨像麻袋一样被扔出来的人，一声不吭。柳奉意过来拉他，他也不走。几天的暴热之后下起了雨，铺天盖地像是老天爷发的怒气。柳奉意跑回家拿伞，瞧见狼崽子团在门口的小小身影。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在小崽子身旁打着伞，一只手轻轻摸他的小脑袋。柳奉意去抱他，他伸出小手扒着门口的石墩不走，眼睛盯着索端初离开的方向一直看。柳奉意打他，掰他的手指，口中骂着：“小混蛋伤风怎么办？你在这儿等着，那个傻子在那儿等着，一个一个，等得来么？”
狼崽子抿着小嘴不吭声，只缩在门口，团成小小一团。肉包贴在他身旁，轻轻唔噜着。老管家拿袖子按按眼睛，一面举着伞。雨声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噪音一样漫无目的地响着——在大雨中肉包的唔噜声变了调，老管家低低的叹息变了调，柳奉意觉得自己的骂声也……变了调。
他们原也不过就是几只蚂蚁，抵不住大人物们伸出手指一捺。
李擎摇着扇子躺在竹榻上喝冰镇酸梅汤。旁边侍女轻轻打扇，屋里搁了两只大冰鉴，他还是觉得热。李挚在一旁，气定神闲。
李擎突然道：“哥，丢了账册也不见你着急。”
李挚淡淡道：“原也不用着急。”
李擎蹙眉：“那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下去？”忽而眼睛一亮：“还是说，大哥你就没打算要找到？”
李挚轻轻一挑唇角：“三哥儿长进了。”
李擎大乐：“大哥你好厉害！京里的老家伙想也斗不过你。”
李挚还是在，表情恬淡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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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不耐道：“个龟孙子，有话直说！”
豆皮道：“亦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京城来的大官爷要彻查，跟总督府有过往的都要详加盘问。兄弟知道这次来得得罪亦哥，但兄弟全家上下就指着兄弟这一份官差饭，得罪也是没办法的事了！”
索元亦嘁了一声：“行了行了，我跟你们走便是，哪儿那么多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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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道：“我们一介小商人，能和总督府有‘过往’？你们是不是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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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接过来翻了翻，脸色骤变。索端初和柳奉意就着索元亦的手看，脸色也变了。林总督养的外室若明小姐写给索端初的情诗，洋洋洒洒一大叠，下面竟然还有索端初的和诗，并且是索端初的笔迹。几个人看得目瞪口呆，郎情妾意的都能作偷情的证据了。豆皮看索元亦铁青着脸气得哆嗦，低声道：“亦哥我也不瞒你。搜查总督府出了岔子丢了东西，所以才折腾得跟扬场似的，陈的旧的全翻出来。如果二公子真跟总督府有关系，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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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端初低声道：“狼崽子还没吃早饭。你们先进去，我跟几位过去，有话总能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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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站在门口定定地看，咬牙切齿。柳奉意还在想那一叠纸，突然道：“那诗都不是索端初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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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奉意道：“难道是有意嫁祸？”
索元亦蹙眉：“嫁祸我们做什么？”
柳奉意眼睛一转，突然道：“也许就不是嫁祸。干脆是那若明小姐想你弟弟想得发疯，临了他的字体给自己写情诗。不是没有的事。”
索元亦惊讶：“怎么可能！”
秤砣在索元亦怀里一直很安静。黑嗔嗔的眼睛望着索端初离去的方向，一动不动。
索端初在官衙门口跪了一上午，跪到最后腰上仿佛有锥子在扎。早上没吃饭，胃里发酸。堂子里跪满了人，黑压压一片。日头升起来温度一高，烤的满堂汗味儿。
索端初几乎趴在地上。他想吐。
快到下午，堂子里人没见少。总督衙门盖得宏伟气派，却也让人跪得满满当当。索端初闭着眼睛不吭声，这一地的人，就是一群进了栅栏的羊。
京城来的官爷。
能有多大呢。
或许他们这些人的生死，也就他一句话。
索端初觉得好笑，若明可真真害了他了。她存了那样的心思他知道。假装不知道。若明贪他年轻英俊，他贪若明出手阔绰买他东西。若明要真跟了他，他也养不起。哪里知道女儿心思还有这一招，拟了他的字体给自己写情诗。在门口的时候索端初略略一翻，觉得好笑。若明高估他了，这样的诗，他写不出来。
不断有人过来把跪在地上的人架到前厅去审问。跪得太久两条腿都不听使唤，刚被人拽起来又啪叽摔下去。有些被放了，更多的是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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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端初侥幸没挨板子，又被人拖下去。筛了一遍有嫌疑的人全都留下，总督衙门大牢装不下，连柴房耳房都用上了。一堆人挤挤挨挨地，索端初靠在墙壁上一声不吭。窗子全被木板钉上，什么光也没有。潮热的气息里混着汗液与粪尿的味道。一片寂静之中隐隐起了些抽泣，后来越来越大。疼痛以及绝望，不知还能不能活到明天。鬼哭狼嚎混在一起，尖厉地仿佛是要提前索命。守在门外的卫兵一声暴喝：“不准嚎！”
索端初闭着眼睛笑，哭声压了下去，啜泣声停不了。大部分人莫名其妙地进了来，却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觉得腿上潮湿，他伸手一摸，黏稠腥膻。大概是旁边人的血，流着流着，止不住了。
索端初一走两天。索元亦两天没睡觉，嘴唇上一圈儿青胡茬子。他找着豆皮打听总督衙门里的情况。豆皮一脸无奈，总督衙门里现在都是京城那位官爷自己带来的，他们根本连大门都进去不。开头两天总有人被扔出大门，全是皮开肉绽。总督衙门前面黑血都成了泥，被人踩得结实。
索元亦在总督衙门前面站着。瞧着一拨一拨像麻袋一样被扔出来的人，一声不吭。柳奉意过来拉他，他也不走。几天的暴热之后下起了雨，铺天盖地像是老天爷发的怒气。柳奉意跑回家拿伞，瞧见狼崽子团在门口的小小身影。老管家佝偻着身子在小崽子身旁打着伞，一只手轻轻摸他的小脑袋。柳奉意去抱他，他伸出小手扒着门口的石墩不走，眼睛盯着索端初离开的方向一直看。柳奉意打他，掰他的手指，口中骂着：“小混蛋伤风怎么办？你在这儿等着，那个傻子在那儿等着，一个一个，等得来么？”
狼崽子抿着小嘴不吭声，只缩在门口，团成小小一团。肉包贴在他身旁，轻轻唔噜着。老管家拿袖子按按眼睛，一面举着伞。雨声越来越大，连成一片，噪音一样漫无目的地响着——在大雨中肉包的唔噜声变了调，老管家低低的叹息变了调，柳奉意觉得自己的骂声也……变了调。
他们原也不过就是几只蚂蚁，抵不住大人物们伸出手指一捺。
李擎摇着扇子躺在竹榻上喝冰镇酸梅汤。旁边侍女轻轻打扇，屋里搁了两只大冰鉴，他还是觉得热。李挚在一旁，气定神闲。
李擎突然道：“哥，丢了账册也不见你着急。”
李挚淡淡道：“原也不用着急。”
李擎蹙眉：“那就这么大张旗鼓地找下去？”忽而眼睛一亮：“还是说，大哥你就没打算要找到？”
李挚轻轻一挑唇角：“三哥儿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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