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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索元亦和索端初东张西望，索元亦啧啧两声：“看看这根柱子，我就没见过这么粗的。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还雕着龙。”

    狼崽子在索端初怀里醒了，在他衣服上蹭蹭口水，伸着小手要去摸柱子上的龙。索端初左右看看，太监宫女站得笔挺，没人往这里看。于是站起来，由着小家伙身后摸柱子。秤砣手上不知道有什么，一抹一道印子。小家伙就摸那龙眼睛，光可鉴人的鎏金飞龙眼睛上油黑一层。远了看，跟龙睁眼睛似的。索元亦举着杯子迎着光看。皇家惯用银器，仿的波斯制式，细高细高一只杯脚儿。表面是交杂繁复的错银镂花纹，正着看是菱形，侧着看又成了圆形。宫中的人还是眼观鼻鼻观心，面壁坐禅一样。悄着那眼角余光瞄索家几个人，看猴子似的。只有柳奉意捧着茶杯低着头，一声不吭。

    等了约莫大半天，还没见着太子的影子。打大门外面进来个人，高个子，红甲金盔，银刀黑靴。羽林卫的打扮。索元亦一看，是去请索端初的那个总旗官。索元亦一路看他低着头四平八稳无声无息地飞奔，啧了一声。

    总旗官姓华秀，叫华秀柏。吐蕃人，原来是皇帝的贴身卫，后来被分给太子。华秀柏眄了索元亦一眼，脚底下步子丝毫不错。宫女来来回回上点心茶水，索元亦吃得挺高兴。狼崽子玩够了龙眼睛，索端初抱他回来。面前一盘果脯，好像是李子。狼崽子用小手去拿，旁边宫女训练有素，一前一后端着瓷罐托盘手巾过来，给狼崽子净手。狼崽子洗手时想捉那涓涓细流，滋了宫女一裙子水。索端初连忙道歉，想拿帕子递给人家。她向下一福，摇曳生姿地往旁边一站。狼崽子弄她裙子上的水还在往下滑，丝绸的料子，不是那么吸水。

    索元亦吃得打嗝。连忙拿水送一送。柳奉意怒道：“你不牙疼么？”

    索元亦嘿嘿一乐：“宫里的点心，能多吃就多吃，机会可不是太多。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狼崽子小手抓了一把果脯，张着小嘴咬，另一只小手悄悄偷了些，想往衣襟里装。索端初拍他一下：“肉包不吃这个。”狼崽子举起小手，送到索端初嘴边，啊了一声。他现在更轻省，常用单音字节表示情绪，啊呀哇的。许久不练，索端初以前教他的话忘了一半。索端初张嘴叼了一颗，慢慢嚼着。又一会儿狼崽子厌烦了，抄起桌上的金银错波斯盘咣咣咣地磕桌子。索端初吓得一把夺过来，心虚地左右瞄瞄，看有没有人瞪他们。这宫里的东西金贵，一只盘子就够老百姓一大家子活几年的。狼崽子在索端初怀里动来动去，非常不高兴地嗯嗯着。索端初上下颠着他，嘴里无意义地哼哼，哄他安静下来。索家一片忙碌，那边有人朗声笑了一下：“诸位吃得可还好？”

    索元亦呛了茶，茶水从鼻子里咳了出来。柳奉意伸手拍他的背，还是没抬头。索端初张望着，从屏扆后面出来个人，宝冠华服，侍女内侍齐刷刷跪下。索端初差点没认出来——司马昱一。他一出来索端初就紧张，四个人连忙站起来要跪下，司马昱一挥挥手：“算啦。”看他大马金刀地落座，倒不像是要为难他们的样子。司马昱一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喝了一口，再一看他们几个人，笑道：“坐吧，站着干什么。来者即是客，你们是太子殿下的客人，矜贵着呢。”

    索元亦和索端初对视一下，期期艾艾坐下。司马昱一瞥了柳奉意一眼，柳奉意原本低着头，慢慢掀起长长的睫毛迎上司马昱一的目光。清凌凌的眼睛黑白分明，睫毛一颤一颤着，在冷笑一样。司马昱一低头又喝一口茶。

    索元亦和索端初坐立不安地看着司马昱一喝茶。司马昱一放下茶杯轻声道：“昨天晚上真是多有得罪。还是我一时冲动，事情闹得太大。昨儿还擅自调了殿前司的人，幸得太子不追究。”

    司马昱一说得诚恳，看着狼崽子，温声道：“不知有没有吓到孩子。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若是吓到了，还真是我的错了。”

    柳奉意想笑，真不知道什么能吓到狼崽子。索端初多少有点受宠若惊，连忙道：“大人言重了，我们……没有什么事情。”

    司马昱一点点头：“没有就好。”复又道：“昨儿太子专门查了查，这案子你们原是被牵扯连累的。今早上吩咐刑部的人把你的案底消了，以后自然也不会有什么事情。”

    索元亦折腾两个月，没有太子一句话。心里一时堵了，喜怒哀乐全上来，卡在嗓子眼儿里挣得发疼。索端初也沉默，然后突然感激涕零地对司马昱一道：“太子隆恩，草民不知如何感谢。”

    司马昱一摇摇头：“这本来就是我们审案子出了错，让你受这么大委屈。赔礼道歉的事情自然也是我们来。不过……”司马昱一顿了顿：“错出在上头，牵连无辜也是不好的。”

    索端初听得莫名其妙，司马昱一道：“京城不是别的地方，是重地。京城若乱了，天下就得乱。北边契丹族虎视眈眈，西边回鹘也不是善茬。这原是我一时冲动，不顾全大局的错处，却不是天下万民的。京城乱起来，战事势必纷起，到时我大周几经艰险得来的几十年安稳太平，就要付诸东流了。”

    索端初一直云里雾里地听着。司马昱一说得温和有礼，但叫人插不上话。索端初干咽了一下嗓子，畏惧道：“那个……大人，您……什么意思？”

    “他说京城里狼太多了。”柳奉意突然道：“多到让人害怕。”他近乎嘲笑地看着司马昱一，司马昱一也没什么反应。索端初愣了愣，似乎想起来了，把狼崽子翻过来，对着自己坐。狼崽子小手撑着索端初的大腿，撅着嘴不吭声。索端初捏捏他的小脸儿。昨天晚上他自己也被狼群给吓着了——实在是太多，满山遍野全是狼。叫人不寒而栗。却没想到这一层，什么京城天下的。狼在人多的地方难保不会忍不住拿人练练牙口，早上听索元亦那意思，京城里已经满是风言风语，到处在传有狼有狼。索端初软着声音轻声问秤砣：“你弄来多少？”

    秤砣一扭脸，不吭声。

    索端初叹气，把他揽进怀里，拍了拍。秤砣揪住索端初的衣服，不满地挣动两下。索端初抱着孩子对司马昱一道：“大人放心，狼既然是他招来的，我会让他再弄回去。”

    司马昱一大笑道：“好，这样最好。”说着眼光转向狼崽子：“你们若从卫州门西边走，我有大礼等着你们。这就到了中午，太子请你们留在东宫用膳，请稍微等一等，马上有人来知会你们。”

    司马昱一走后，正殿里有恢复一种诡异的安静。索端初捏捏狼崽子的屁股：“小兔崽子，如果我不出来，你难道要屠城么。”

    秤砣把小脑袋靠在索端初胸膛上，一只小手玩他衣服上的布扣。玩了一会儿，突然坐起，蹙着眉努力道：“初初，救！”

    索端初叹气：“救也不是这个救法……你啊你啊……”

    秤砣又待生气，索端初拿起两枚核桃，在手心里揉着。两只小核桃转来转去，狼崽子唔了一声，伸出小指头去摸核桃。索端初将核桃放进他小手中，教他揉核桃玩儿。一会儿狼崽子又高兴起来。

    午膳在东宫吃。一张大得吓人的圆月饭桌上只坐了索元亦，索端初，柳奉意。狼崽子照例坐在索端初怀里。侍女执着盥洗用具上来请他们盥手。盥完手，宫女上来布菜。索元亦刚刚扫了几道菜的模样儿，立在他一旁的宫女立即执起玉箸帮他添菜。吓得索元亦立即瞪着自己面前的茶杯，再不到处乱看。柳奉意缓缓拿起一旁的丝巾擦手上的水，扔在一旁宫女的托盘上。然后喝了一口淡茶清口。左手握着右手的袖子，右手执筷，仪态雍容地指挥宫女帮他布菜。狼崽子对桌子上的“百果秀塔”很有兴趣。索端初大略看了一下，金桔龙眼樱桃荔枝，还有些什么没见过的珍奇水果，层层叠叠堆插成塔，五色相宜，气味香甜。看了老半天，旁边宫女就是不动。狼崽子伸着手着急地去够，就是够不着。索端初尴尬地对宫女道：“这位……姑娘，那个，那道水果塔能不能……帮我一下？”

    那宫女一福，柔柔道：“公子，那是看菜。”

    索端初一愣，柳奉意示意宫女往他的金丝肚羹里调酸梅汁子，一面懒洋洋道：“那是摆着好看的，不能吃。想吃饭后单独有。”

    索端初面上发烧，立即不再说话。狼崽子又对酱烧羊肉产生了浓厚兴趣。这次倒不是看菜，宫女弄了一碟来，索端初学柳奉意，蘸着芍药酱喂给狼崽子。狼崽子喜欢的很，高兴地直拍桌子。索端初自己也尝了尝，香嫩如膏，绝非凡品。他笑道：“姑娘，这羊肉我竟然从没吃过，真真高级！”

    那宫女笑道：“公子，这是辽国来的契丹羔羊。”

    饭厅里站着十来宫女伺候他们四个人。珠帘外还站着两拍执手巾漱盂熏香的，静静立着。有些菜稍稍有些凉，立即有内侍上来撤下，换上热的。索元亦口中嚼着，突然觉得自己在啃银子，这一顿下去，生啃了几十两下去。不。也许是几百两。他喝了一点葡萄酒，发苦。他看一眼索端初：太子干什么要这么礼遇咱们几只土豆？

    索端初舀了一勺鱼汤喂狼崽子，摇了摇头。兄弟俩这顿饭都没吃好，除了柳奉意。吃得优雅娴熟，仿佛他天生就该这么吃。

    “饭后梅子酪要冰镇过。用甜酪。我不惯那酸的。”柳奉意依旧是一种懒洋洋的语气。立即有一宫女福了福，摇曳地下去布置去了。索元亦和索端初，面面相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