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2 章
目录：狼君| 作者：刺红| 类别：玄幻奇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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扬州下了一次极罕见的大雪，铺天盖地。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维扬堂的人准备过十五，各处摆了水仙，用红纸片点缀着，嫌素色像丧事似的。小厮丫鬟们忙忙碌碌，手里端着东西穿梭不定。有人眼神一交汇，有种心照不宣的气势。
主人家在厢房藏了人。
维扬堂突然出现了主人，都有些不自在的。主人带回来的人是个人高马大的男子，昏着。脾气倒是不错，醒过来看谁都笑。
一派心平气和的样子，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管。
新来的主人却甚是畏惧他的样子，在他房门外徘徊，想伸手推门，两下总有三下是要放下来的。
风又大了些。柳奉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披风带子随风飘飘荡荡。风把声音都吹散了，房里房外都是寂静。
柳奉意站了半天，正要转身。索元亦打开房门，吱呀一声吓柳奉意一跳。索元亦道：“外面冷。进来吧。”
语气听不出喜怒。
索元亦坐回安乐椅，轻轻摇着。柳奉意上前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索元亦停下摇摆，叹道：“当心，轧到脚。”
柳奉意蹲在他旁边，把头放在他的腿上。屋里火盆很旺，柳奉意的披风愈发地凉。
柳奉意呆了半晌，轻声道：“你……不生气了么。”
索元亦抬起他的脸，无奈道：“我不是在生气……”
柳奉意急道：“那些抓阿初的人是大都督府的。我并不是不想救阿初，但是我真的没有能力和整个军队对抗……”
索元亦挑高了眉毛，又放下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他似乎在想什么。
“那……后来那拨抓我的人呢？”
柳奉意突然语塞。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甚至阿初也是。你们不说，我也就不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柳奉意将脸贴在索元亦的掌心里。他有点呓语：“你想知道什么？”
索元亦看着他：“比如，你是谁，还有……我是谁。”
柳奉意一愣，随即笑起来。他把脸埋在索元亦的手上，半晌，他抬起头来，笑道：“你是前朝的太子。我的殿下。”
索元亦目瞪口呆。
柳奉意伸出食指描画索元亦的眉目，喃喃自语似地：“你是前朝的太子，你的父亲是魏怀帝，你的母亲是宋皇后。你姓赵，前朝官册上有你的名字，你叫赵虔……而我，是东堂的主人，一个不会武功的杀手集团主人……”
索元亦半天才有反应：“……那阿初呢……”
柳奉意突然有一种快意的感觉。像坠在心里多年的瘤子忽而一刀切除：“阿初就是平民。他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明圣之乱时索老爷子在京城，大难不死后带回登州一个婴儿……远在京城里琅琊王司马凉领兵屠城，赵姓皇族诛杀殆尽，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家的娃娃被捅死，就为了找这个婴儿。当年我就在京城，我父母在司马凉，辽军以及前朝皇族军队的战乱中被马蹄踏死，血肉模糊。我简直无法辨认。那一年司马凉的军队杀了很多人，辽人，京城人，皇族的人。京城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孤儿，明圣之乱之后孤儿暴涨。”
索元亦几乎颤抖：“那个婴儿是我……”
柳奉意道：“就是你，索老爷子是好人，拼死把你收养下来。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索元亦恍然大悟。他突然大笑起来，笑得声嘶力竭。
“我一直觉得我和阿初没有血缘关系。我一直觉得我娘是给我气死的，因为爹在外面养小的。没想到我真的和阿初没有血缘关系，我原来身份这么矜贵，其实我娘……不对是索夫人和索老爷子是被我吓死的吧？”索元亦笑得前仰后合，然后团成一团，缩在安乐椅里，肩膀剧烈地颤动。
柳奉意半跪在地上。
索元亦在哭。
略略平静之后，索元亦低声道：“如果阿初和我没关系，大都督府抓他干什么？”
柳奉意沉默。
索元亦道：“有没有可能……是他们搞错人了。”
柳奉意道：“有可能。”
索元亦笑道：“那样的话阿初一定会替下我。我知道。”
柳奉意没有接话。
索元亦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我活着。”
柳奉意略带惊讶地看着索元亦。索元亦抱着他，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头发。柳奉意阖上眼睛，抓着索元亦的衣服。
“……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弟弟替我去死。”
柳奉意猛然抬头看他，眼睛忽地睁大，满面地难以置信。索元亦在他后颈上轻轻一弹，柳奉意便觉得谁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意识彻底飘走的一瞬间，他听见索元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絮叨着，像平时一贯地说些柴米油盐的闲话一般，平静安逸。
“我真想把心挖出来，让你永生永世地攥着。”
他说。
维扬堂的人看见索元亦满面微笑地出来。他温声道：“你们主人说要休息休息，我给他出门买点小玩意儿解闷。”
吃不准这个人和主人到底什么关系，仿佛主人还很怕他，维扬堂的人没敢多问。索元亦怡然自得地离开，掀起前襟，一脚跨出门槛去。
越往北走越冷。索端初被分到辎重小旗，专门推运火器炮弹。四五个人推一门炮，推得人都要颠散。索端初没有铠甲，连步军也算不上。同在的几个人更像是庄稼地里强拉来的，表情木木然，双手指甲崎岖。狼崽子牵着他的裤子跟着走，偶尔还碍事。入夜便席地而睡，他们是不扎营的，便于看管武器粮草。每个小旗十一个人，入夜分出时辰来两个两个地值夜。行军几天之后索端初才搞清楚他们属于屯田兵，打仗时负责运输，不打仗时负责种田。小旗里十人都是军户籍，倒有点大户人家家生子儿的意思，生下来便是在军营里，指挥官统一调度，不能离开军营半步。
大家都是倒下就能睡的，索端初被冻得睡不着。地面上的寒气混着土腥气，直往骨头缝儿里钻。上面派发的棉衣还算厚实，索端初怕狼崽子小小年纪关节就害风，每晚用棉衣将他裹起来，搂着他靠在炮车轮子上睡。狼崽子还是一身红红的喜人打扮，不过沾了泥，成了暗红，蒙了一层土。斜跨着小布兜，脏兮兮的。偶尔想肉包，心里面难过，蹲在地上掰小手指。索端初被小旗指使得团团转，扛着弹药箱子走来走去，看见脏乎乎团成一团的小身影，心里连难过的力气都没有。
一天吃两餐。早上拔营前一餐，晚上扎营后一餐。每小旗有负责背锅的人，晚上扎营后埋锅造饭，粮草旗的过来派发粮食，再就地取材，弄些野菜加水添盐一煮。每天的期盼就是晚饭，十来个人围着一口硕大的锅，仓黑幽深的脸上半截沉在夜色里，下半截映着火色。眼睛里都是期盼，两只火苗一跳一跳，直燃进心里去。生起火来就暖和，烟尘味在荒郊野岭里特别亲切，一个火灶就容易让人想起家。水烧开了煮出粥来，和着菜叶子炖的烂绿烂绿，夜色一衬像一锅泥。一开始索端初嫌恶心吃不下去，第二天就知道厉害。背着十多斤重的弹药长途急行军，饥饿感吃空了他。狼崽子倒不在意，抱着小碗呼噜呼噜喝得很开心。
越往北越空旷。走了将近两个月，他们接近草原。
狼崽子越接近草原，性子就越躁动不安。他很着急。索端初为了给他争取最大利益费尽心机，譬如吃的，再譬如衣物。狼崽子越长越快，新年的衣服露了脚脖子。索端初头痛不已，跟军器局的监工打好关系，希望能淘换块盖火药的粗布来。所以他疏忽了。
直到某日他发现狼崽子带回一只野兔。不大的野兔。
小旗的同僚看到肉食眼睛都亮了，军人不能擅离职守，但是小孩子可以。狼崽子走得不算远，于是带回一只刚死的野兔，他们几乎生吞活剥了。晚上肉汤的香气笼罩在夜空上，火舌舔着锅底来来回回，馋疯了一样。其他小旗的人闻到味道惊讶不已，当天晚上附近的人或多或少分到一两勺带肉汤的粥，掺进碗里，有股子奢侈的肉腥气。
索端初蓦地发现，这孩子生长在草原上。草原才是他家乡……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才叫回家。
有了肉食的盼头，沉默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索端初有个能逮野物的小孩子，附近几个旗都知道了。某一次小家伙甚至拖回一只小羊羔。索端初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小家伙像是累极，缩在他的膝头睡觉。索端初用羊肉跟军器局的监军淘换了一件军衣，作为狼崽子的备用衣物。狼崽子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泥黑透了，快结板。索端初也没好到哪里去，根本没有条件洗澡洗衣服。河水没有化开，寒风呼啸。身上垢腻，衣服要长在身上。狼崽子倒是越来越兴奋。军队深入草原，他拖回的猎物体积越来越大。
有个人一直在看着。
李昳观察着和猎物体积相差悬殊的捕猎者。司马昱一跟他描述的时候他并不相信。某次偶遇一个小孩子动作利索地在一只小羊喉咙上一咬，然后往回拖。动作娴熟，力道十足。看他的动作甚至有被特意训练过的痕迹。小家伙行踪诡秘，像正在捕食追踪的狼。李昳对付狼的经验并不多，他少年时曾经和狼对视过。那是一头狼王，在他几尺远的地方。这一天李昳尾随着狼崽子想看他到底如何对付那些长着犄角的大羚羊，狼崽子回头看了他一眼。李昳半天没说话。那眼神激起了他的记忆，少年时代噩梦一般的狼王在不远处，回头一瞥。
也许这孩子真的有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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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来的主人却甚是畏惧他的样子，在他房门外徘徊，想伸手推门，两下总有三下是要放下来的。
风又大了些。柳奉意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披风带子随风飘飘荡荡。风把声音都吹散了，房里房外都是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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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坐回安乐椅，轻轻摇着。柳奉意上前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索元亦停下摇摆，叹道：“当心，轧到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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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后来那拨抓我的人呢？”
柳奉意突然语塞。
“我知道你有很多事瞒着我。甚至阿初也是。你们不说，我也就不问。事到如今……你还不打算告诉我么。”
柳奉意将脸贴在索元亦的掌心里。他有点呓语：“你想知道什么？”
索元亦看着他：“比如，你是谁，还有……我是谁。”
柳奉意一愣，随即笑起来。他把脸埋在索元亦的手上，半晌，他抬起头来，笑道：“你是前朝的太子。我的殿下。”
索元亦目瞪口呆。
柳奉意伸出食指描画索元亦的眉目，喃喃自语似地：“你是前朝的太子，你的父亲是魏怀帝，你的母亲是宋皇后。你姓赵，前朝官册上有你的名字，你叫赵虔……而我，是东堂的主人，一个不会武功的杀手集团主人……”
索元亦半天才有反应：“……那阿初呢……”
柳奉意突然有一种快意的感觉。像坠在心里多年的瘤子忽而一刀切除：“阿初就是平民。他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明圣之乱时索老爷子在京城，大难不死后带回登州一个婴儿……远在京城里琅琊王司马凉领兵屠城，赵姓皇族诛杀殆尽，很多无辜的平民百姓家的娃娃被捅死，就为了找这个婴儿。当年我就在京城，我父母在司马凉，辽军以及前朝皇族军队的战乱中被马蹄踏死，血肉模糊。我简直无法辨认。那一年司马凉的军队杀了很多人，辽人，京城人，皇族的人。京城里和我一样大的孩子差不多都是孤儿，明圣之乱之后孤儿暴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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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奉意道：“有可能。”
索元亦笑道：“那样的话阿初一定会替下我。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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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元亦道：“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不过是想让我活着。”
柳奉意略带惊讶地看着索元亦。索元亦抱着他，一下一下亲吻他的头发。柳奉意阖上眼睛，抓着索元亦的衣服。
“……可是我不能让我的弟弟替我去死。”
柳奉意猛然抬头看他，眼睛忽地睁大，满面地难以置信。索元亦在他后颈上轻轻一弹，柳奉意便觉得谁盖住了自己的眼睛。
意识彻底飘走的一瞬间，他听见索元亦低沉的声音，在耳边温柔地絮叨着，像平时一贯地说些柴米油盐的闲话一般，平静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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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扬堂的人看见索元亦满面微笑地出来。他温声道：“你们主人说要休息休息，我给他出门买点小玩意儿解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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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吃两餐。早上拔营前一餐，晚上扎营后一餐。每小旗有负责背锅的人，晚上扎营后埋锅造饭，粮草旗的过来派发粮食，再就地取材，弄些野菜加水添盐一煮。每天的期盼就是晚饭，十来个人围着一口硕大的锅，仓黑幽深的脸上半截沉在夜色里，下半截映着火色。眼睛里都是期盼，两只火苗一跳一跳，直燃进心里去。生起火来就暖和，烟尘味在荒郊野岭里特别亲切，一个火灶就容易让人想起家。水烧开了煮出粥来，和着菜叶子炖的烂绿烂绿，夜色一衬像一锅泥。一开始索端初嫌恶心吃不下去，第二天就知道厉害。背着十多斤重的弹药长途急行军，饥饿感吃空了他。狼崽子倒不在意，抱着小碗呼噜呼噜喝得很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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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崽子越接近草原，性子就越躁动不安。他很着急。索端初为了给他争取最大利益费尽心机，譬如吃的，再譬如衣物。狼崽子越长越快，新年的衣服露了脚脖子。索端初头痛不已，跟军器局的监工打好关系，希望能淘换块盖火药的粗布来。所以他疏忽了。
直到某日他发现狼崽子带回一只野兔。不大的野兔。
小旗的同僚看到肉食眼睛都亮了，军人不能擅离职守，但是小孩子可以。狼崽子走得不算远，于是带回一只刚死的野兔，他们几乎生吞活剥了。晚上肉汤的香气笼罩在夜空上，火舌舔着锅底来来回回，馋疯了一样。其他小旗的人闻到味道惊讶不已，当天晚上附近的人或多或少分到一两勺带肉汤的粥，掺进碗里，有股子奢侈的肉腥气。
索端初蓦地发现，这孩子生长在草原上。草原才是他家乡……某种意义上来说，他这才叫回家。
有了肉食的盼头，沉默紧张的气氛松弛下来。索端初有个能逮野物的小孩子，附近几个旗都知道了。某一次小家伙甚至拖回一只小羊羔。索端初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小家伙像是累极，缩在他的膝头睡觉。索端初用羊肉跟军器局的监军淘换了一件军衣，作为狼崽子的备用衣物。狼崽子身上的衣服差不多泥黑透了，快结板。索端初也没好到哪里去，根本没有条件洗澡洗衣服。河水没有化开，寒风呼啸。身上垢腻，衣服要长在身上。狼崽子倒是越来越兴奋。军队深入草原，他拖回的猎物体积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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