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黄泉碧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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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入室就坐，由下人奴仆伺候着收拾雨伞、蓑衣，看茶，然后拉拉家常，客套几句。

    胡寻弈微微含笑，端起茶杯轻轻吹开热气，抿了一口，这茶倒是还行，不算太次，只可惜杯子是仿款的前朝景德镇白地青花瓷盏，仿得并不高明，行家一眼便能认出来。搁下仿品茶具，胡寻弈悠悠道：&ldqo;晚辈来此之前便听说唐长老不但武功技艺高超精绝，对收藏品鉴古玩字画也很有研究，今日一见果然不假。&rdqo;

    说着，环顾室内陈列，轻微颔首，露出叹赏之色。唐老鸦哈哈大笑，喜形于色，他心性乖戾隐忍，轻易不动真情，旁的人就算将他的武艺毒术夸得天花乱坠，也鲜见他笑上一笑，倒是这些个古玩字画最让他宝贝得意，纵然鉴宝能力不足却不自知，旁的人大多敬他畏他或有求于他，断断不会冒昧揭底，但也不会睁着眼睛说瞎话厚颜称赞，如胡寻弈这般拍马拍得春风化雨润物无声、瞎话说得淡定自若从容不迫的，他还是第一次碰到。赞扬的话语甜似蜜糖，听在耳里，美在心里，不由得喜笑颜开。

    不过，唐老鸦可算是老江湖了，混江湖都已混成精了。他深切明白一个道理：&ldqo;江湖中没有无缘无故的夸赞，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咒骂。&rdqo;

    他笑道：&ldqo;好说，胡公子你也算是个明白人，俗话说&lsqo;无事不登三宝殿&rsqo;，今日找老头子我何事，请讲。&rdqo;

    胡寻弈点头笑道：&ldqo;晚辈这一次来拜访唐长老，是有一样物事想请长老瞧一瞧，鉴一鉴。&rdqo;

    &ldqo;哦？什么物事？&rdqo;

    胡寻弈微笑不语，从衫内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纹饰精致的锦盒，轻轻放在桌上，推到唐老鸦面前。唐家堡长老看他一眼，接过锦盒，小心翼翼地打开。盒中是一块古朴的玉石，光彩并不耀眼，却极为莹润温和。

    胡寻弈明白这位酷爱收藏仿品古玩的唐长老是没有什么眼力可言的，当然不会真个让他品鉴，于是微笑着自己说了出来：&ldqo;这是汉代的咸阳玉，具体应是武帝太初年间官家玉坊出品，进过皇宫的，后来战乱频起，失落民间，辗转至今，能保存得这么完好确是难得。唐长老，您看，这块玉石之好在于，此玉色呈鸡油，鸡油色的玉乃黄玉中的上品，然而它内蕴一丝暗青，有如碧血。《庄子》曾道，忠贞之人颈中热血是为碧血，三年化为碧玉。因而相传有这么一说，新莽末年，天下大乱，赤眉军攻入长安长乐宫，君臣闻风丧胆举朝而降，唯有一个名叫&lsqo;阿碧&rsqo;的宫女宁死不屈，直面敌军，拨出红妆刀自刎，誓以颈中热血溅退狼虎。当然，阿碧死了，狼虎般的赤眉军未退，其血落到一块黄玉上，化成这一抹碧痕，后人为这块玉取名叫作&lsqo;黄泉碧落&rsqo;，奠念世间的忠诚与坚贞。虽说玉石色纯为佳，但是此玉苍黄之间一碧波，细细看来，竟仿似活物，流转律动，乃奇玉也，再加上寓意深刻，已是无价之宝！&rdqo;

    唐老鸦瞠目张口，呆呆盯着这块&ldqo;黄泉碧落&rdqo;玉，颤声道：&ldqo;无&hllp;&hllp;无价之宝？&rdqo;

    胡寻弈捧起茶盏，呷了一口，悠悠说道：&ldqo;唐长老，您可以摸摸看，此玉触手冰凉润滑，片刻却有种暖到心底的感觉。&rdqo;

    说着，转头对旁坐的清池和徐芳瑶道：&ldqo;二位也可以摸一摸试试，那种感觉很奇妙，别的玉石翡翠是绝然没有的。&rdqo;

    唐老鸦颤颤巍巍地伸手去摸，果真入手凉滑，不一会儿忽觉手心哄热，一股暖流由掌及臂，行经走脉，一时溢满胸腔，直至深心，如饮醇香煮酒，浑身暖洋洋的很是受用。

    三人摸过，俱有同感。徐芳瑶娇呼道：&ldqo;咦，真的耶&hllp;&hllp;好奇怪&hllp;&hllp;好暖&hllp;&hllp;&rdqo;

    清池也露出讶异之色，然后面颊酡红，便真如饮酒微醺一般。

    唐老鸦虽然喜好收藏，但对于古玩几乎没有鉴别能力，听着胡寻弈侃侃而谈，既看了又体验了，只道此玉便是天下间绝无仅有的宝贝了，爱不释手，摸了又摸，语无伦次傻笑兮兮，来回嘟囔的就两个字：&ldqo;好玉&hllp;&hllp;好玉&hllp;&hllp;&rdqo;

    胡寻弈笑道：&ldqo;唐长老可喜欢此玉？&rdqo;

    唐老鸦一迭声答道：&ldqo;喜欢，喜欢&hllp;&hllp;&rdqo;

    胡寻弈道：&ldqo;既然喜欢，便送给唐长老了。&rdqo;

    唐老鸦惊喜欲狂，瞪眼道：&ldqo;当真？&rdqo;

    胡寻弈笑道：&ldqo;晚辈怎敢欺诓长老？好货赠行家，唐长老既懂得此玉的好处，将它送与您，也算是它的运气。&rdqo;

    唐老鸦到底是老江湖，尽管心里面爱极了这&ldqo;黄泉碧落&rdqo;，但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告诉他：&ldqo;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rdqo;

    他暗想：&ldqo;这胡寻弈文文弱弱，不似奸盗，必然有求于我。而且他说&lsqo;好货赠行家&rsqo;，原话本应是&lsqo;货卖行家&rsqo;，他这是在暗示我想跟我做笔交易。哼，闪闪烁烁，忒多花样。&rdqo;

    心中虽有不快，却难以拒绝&ldqo;黄泉碧落&rdqo;，料想这胡寻弈也不能耍出什么花招来，于是打个哈哈道：&ldqo;胡公子真是太客气了&hllp;&hllp;胡公子这样的人物当今江湖中不多见啊，日后前程必不可限量，老头子我很是欣赏你，往后若遇上什么难处只管找我，老头子我能帮一分是一分，绝不推辞。&rdqo;

    胡寻弈暗暗点头：&ldqo;拿玉前和拿玉后，明显的两种语气、两种态度，世故人情无非如此。&rdqo;

    脸上带笑，说道：&ldqo;唐长老如此待我，寻弈实不知该如何报答。这便不敢再欺瞒长老了，寻弈此来，主要是因为&hllp;&hllp;&rdqo;

    将林园美的情况如实相告，并诚心求治。唐老鸦失笑道：&ldqo;哈，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原来如此，这个好办，我这里有几份自己配制的药品，你且拿去给你的朋友用，切记，这几份药都是剧毒之物配制，伤筋损骨者用之是良药，无病无疼者则稍沾即死！&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