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拜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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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北静王府赴宴归来，眼见就是年根，处处杂事忙碌。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家这边新铺子早就开张，如今也已经稳定下来。因招牌是御赐，加上过年，生意极好也忙不过来，另外便是莲生去往北静王府赴宴那一趟，认识了好些个达官贵人家夫人，因是同莲生说了，回家后都派了小厮来订衣裳，又是一大笔买卖。

    幸而也不用冯渊多操心，两位掌柜机灵识做，自将店内事务弄得妥妥当当，两个掌柜虽则是经营老手，但这般繁盛之景却从未见过。闲暇谈论起来只笑，说道：“假如这般，我们年后恐怕又要开新铺子了。”

    而蒋玉菡也早到了应天府，派人带了书信回来报平安，说是已经安稳妥当，让哥哥嫂嫂勿念，之类。冯渊便也回了书信回去，叫他好生保重，万事以平安为上。

    莲生寻常便在家中看看书，同甄夫人做做刺绣，过了段清闲平淡日子。忽然一日，柳湘莲亲自上门，送了喜贴来，说是定了成亲日子，请冯渊过府吃喜酒。两口子又准备了重礼，是日冯渊打扮一新便去赴宴，见柳府装扮一新，小厮们也很有精神，冯渊就知道先前自己说那一番话没有白费，又或者是因为要娶妻房人了，所以才变得不同。总之柳湘莲在家宅仆从上面，也算是下了功夫，将来开门过日子，想必只会更好。

    且不说冯渊看高兴。那边柳湘莲听闻冯渊来到，亲自出迎，两人亲亲热热握了手，柳湘莲一身新郎官儿装扮，意气洋洋之态，眉目更见精神。冯渊小厮将礼给了，两个人叙了会儿话，因柳湘莲是新郎官，又是主事人，新婚日府内事忙，都来找他。片刻，冯渊便叫他应酬其他宾客去了。

    当日柳湘莲如愿迎了尤三姐，诸位宾客观了礼，拜了天地先祖，送新人入洞房，又热闹欢喜了一阵，才纷纷散去。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冯渊回了家，跟莲生说了当日情形，莲生也替柳湘莲同尤三姐欢喜，心想总算不是那先前一死一遁，叫人伤怀结局，也算是难得因缘。

    不料过了几日，柳湘莲竟携了尤三姐来冯府拜会，丫鬟自接了尤三姐入内去见莲生。柳湘莲便同冯渊在厅上说话，两人说了片刻，冯渊说道：“贤弟好个春风得意之象。”柳湘莲说道：“说来怕叫哥哥见笑，我是自成了亲才知道，原来我跟三姐是先前见过。”冯渊问道：“这话怎么说？”柳湘莲说道：“我眼拙也记不得，是成亲后三姐对我所说……这事也要从五年前说起，昔日我兴起扮作小生做戏，被她一眼看中，因此上便记了我五年，暗地里只说非我不嫁。”说着，嘴角微微一笑。冯渊微惊，说道：“竟有这等事？弟媳真是个痴情之人。”柳湘莲点头说道：“此事我都不记得……她竟一直不曾忘怀，只说等着我，一日等不到就等一日，一生等不到，就剪了头发去做姑子。她是个爽利痛快脾气，看着没什么，实则刚烈。我也越敬她这骨气爱她性格。——试想当日，倘若我因那些闲言碎语而错过了三姐，让她孤苦终生，我也白失去这个人，却不是掉了一桩大好姻缘？如今想想，幸亏是听了哥哥话，亲眼见了见才好。”说着就叹。冯渊安抚说道：“过去事就不要再提了，日后只好好地同弟媳妇过日子便是。”柳湘莲说道：“只听哥哥话。”冯渊便问道：“既然已经得了妻室，不知以后想要如何？”柳湘莲说道：“我生性疏懒，本是想要四处走动，如今有了三姐，自要安稳下来，昔日荒废了田园之类，也要重整。”

    冯渊笑道：“说起来成亲那日，我见了贤弟府中小厮们，精神许多。”柳湘莲也笑，说道：“亏得哥哥那一番话，我将他们训斥了一顿，又将个忤逆不听打了一顿，他们才知晓我不是说笑，一个个尽心起来，不敢偷懒。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冯渊说道：“贤弟用了心，愚兄便也觉安慰。”柳湘莲说道：“如今倒也罢了，三姐性格比我更强一些，家里有她管束，小厮们无不听从。比我说话更管用。”两人便大笑。

    且说莲生正在里面翻书，听到外面传信来，说是柳湘莲夫妇前来，莲生心头一动，想道：“素闻尤三姐是个绝色人物，性格又厉害，也不知到底怎样，没想到竟然有缘法再见一见。”

    正在想，外面已经有人说道：“柳奶奶来了。”莲生急忙起身，却正见到丫鬟带着尤三姐进了门来，两人四目相对，尤三姐便抢先行了个礼，嘴里说道：“见过嫂子。”她年纪比莲生更大几岁，却只因为冯渊缘故，亦要尊莲生为嫂。

    莲生微微打量，见果然是个绝妙佳人，生也干净，便说道：“弟妹快别这样多礼，折杀我了。”尤三姐起身来，两个落了座儿，三姐望着莲生，眼中也略透出惊奇神色，便说道：“自我成亲以来，二爷就说要来拜会哥哥嫂子，还说冯嫂子是个极难得，叫我也跟着嫂子学些风范。我只笑他无状，如今见了，才知道他只说是实话。”莲生便笑着摇头，说道：“柳叔叔竟说这些，真是叫我无地自容。”尤三姐就说道：“嫂子别这么说……其实，今儿我特意也跟着来了，是因为我心头自有主意。我是想着要多谢嫂子。”

    莲生疑惑，说道：“为何这么说呢，我也没有做些什么。”尤三姐说道：“我也不知道嫂子明白不明白，然而我是个痛快性子，便有什么说什么……先前我在宁府里头事，一言难尽。当初宝二爷向他提亲时候，回来只说他推搪说没带定物，要思量思量。我就觉得不妥。”莲生只看着她。三姐望着莲生，说道：“后来……却不知为何，在府内又见了他，我惊得忘了言语，嫂子不知……我当初心底有他，是因为五年前，也是在戏台上。”

    莲生“啊”了一声，这些事她却不知道。只看着尤三姐。尤三姐点点头，说道：“当时他客串一个小生，着实精彩，我便留了心，一直忘不了，这些年来，心头只想着……倘若一生能嫁了个这样儿人，那真真死也不枉了。不料……这会子宝二爷向他提了亲，他没应，我那心就凉了半截，只以为自己以后便会长久青灯古佛，再不可得。不料当日在院子里见了他，一眼认出是他，我便立时惊了。”尤三姐微微一笑，“可当时他在台上也愣了许久……”三姐说着，略略唏嘘，仿佛回想当时那一幕。

    莲生听着，只觉得如听戏文一样，很是神往，见状便问道：“而后呢？”尤三姐此刻已经有了泪，便掏出帕子慢慢地擦，说道：“我们两个，就这样一眼……什么话儿也没说，我就也哭了出来，他只呆站在台上看，底下人叫也不理会……我当时也不知道他来做什么，还以为他是无意中来到，全不懂我心，咬咬牙就离了。——后来他们出了府，我心想自己再难回头，只一颗心如槁木死灰，准备择了日就去削发为尼。”

    莲生情不自禁，急急说道：“怎么生出这样短见来呢。”尤三姐点点头，说道：“我是发过誓，倘若嫁了他，一生愿就足了。倘若错过了他，我宁可就做姑子去，只是一个痛快。”莲生看着她决然神色，伸手按着胸口，说道：“幸亏我是知道你们两个好了，不然话，倒要给你吓死了。”尤三姐这才一笑，说道：“好嫂子……那时候我也是这样，被吓得颠三倒四，不料却得了信，说是他同意了，且送了定礼过来，我听了这个，真真喜出望外。”莲生看她笑面如花，便也笑着说道：“嗯，这也合该是你们姻缘。命中有时终须有。”

    尤三姐说了，便看着莲生，说道：“嫂子，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我之所以要谢嫂子，是有缘故。”莲生问道：“如何了？”尤三姐说道：“我虽则嫁了二爷……但当初他迟疑那一段，我就知道必有缘故，果然这几日我旁敲侧击打探问了，他倒痛快，就同我说了冯哥哥教他自己去看我法儿。”莲生听说起冯渊，就说道：“唉……我们家这位爷，是个无法无天，这幸亏是好……倘有个差错，可怎生了得。”尤三姐伸手，轻轻地握了莲生手，说道：“嫂子，我倒要多谢冯大哥这一番说话。另外，二爷也是个心快人，他见我疑问，就也竹筒倒豆子，索性把先前事一并说了，怎样怎样猜忌我，怎样迟疑，怎样遇到了冯大哥，冯大哥怎样说嫂子话点醒他……”莲生脸微红，说道：“其实这没什么，一时无意中所说……”尤三姐说道：“虽则嫂子说没什么，但对我跟二爷，却如同有再造之恩。”

    三姐便谢莲生，莲生只挑开，说叫他们日后好好过日子便罢。两个人便在里头说着些家常话。三姐是个性烈刚强人，有什么说什么，莲生性子有些儿弱，本不是很喜欢这样个性人，因着他们往往容易走极端，喜欢则极喜欢，不喜则容易翻脸……就如同一柄锋利宝剑，会保护，可也会伤人。莲生自己是个淡泊性子，因此对这种人总有些又敬又怕……不过三姐在莲生跟前，却只是温声细语，态度可亲很。莲生并无觉得不妥异样，两人说到中午，便留了三姐两口子吃饭。柳湘莲同三姐也没有推辞。当下莲生同三姐跟甄夫人在内一起，厨房摆弄了合适菜色上来，娘儿三个一起吃，冯渊便同柳湘莲在外吃酒。

    一直到了下午，柳湘莲同三姐两个告辞了。莲生送三姐出门，两人手才松开，尤三姐又说了些请莲生改日去话，才依依惜别，上了轿子，一径出去了。

    剩下莲生就同冯渊两个说柳湘莲同三姐之事。诸多感叹。却不知为何，莲生总觉得心里面怪不舒服，仿佛是有事情梗着，细细思量，却又不知何事。到了傍晚，刚刚掌灯功夫，冯渊便同莲生两个要吃饭，丫鬟刚摆布好碗筷，忽然之间外面有个小厮跑进来，跑上气不接下气，跪地就说道：“爷，外面不好了，铺子里掌柜叫您快去看看！出了大事了！”正未说完，却又见一大堆人冲了进来，如虎狼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