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 绝色 第六章（7）

    人虽多，却不热闹，场面气氛异样。

    现场会由劳服公司经理于先荣主持，一通例行的会前套话、主题介绍之后，他请出今天的男主角——省建二公司总经理、党组书记张士贵。

    在所有建材商店职工的记忆中，张士贵这位厅局级高干还是第一次屈尊光临。

    “同志们，刚才一进这个门，心里不好受啊。建材商店是我一手抓的基层改革试点，是系统内的一面旗子。无论有没有问题，我都感到痛心，为什么?我讲几点：第一，改革的目的之一是要打破原有的利益平衡，按照公平与效率的原则重新进行利益分配，构建一种新的机制。大家都知道，过去的大锅饭几乎毁了这家集体企业，饭都吃不上，开支靠贷款。尹芙蓉同志上任以来发生了怎样的变化，不用我多说吧?把脏水泼在这样的改革先锋头上，其结果必将会使改革却步，阻碍改革进程。坚持、推进改革，难免会影响、触及一部分人的切身利益，而矛盾的焦点势必集中在企业领导人、法人代表身上。毫无疑问，这其中最根本的还是利益冲突。第二，根据中央改革战略部署，市场经济时代即将来临，现在各行各业正处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的过渡时期，发生这样或那样不规范经营行为是正常的，因为我们面临的是一种全新的经济模式，大家都会手足无措，没经验，摸石头过河。作为省建二公司长期树立的典型，我们历来对建材商店予以了特别关注，不客气地说，尹芙蓉同志的诸多经营行为尽在我的掌握之中，她有没有问题，我最清楚!第三，在企业内部，我们从不反对、压制员工对经营管理者进行监督，这是好事。但是对尹芙蓉同志的调查结论却让我不得不怀疑举报者一而再、再而三的动机，对这样一个先进人物，为公司争得无数荣誉，为集体创造巨大财富的实干家有人想干什么?如果是恶意诽谤，我个人表示极大的愤慨！”

    张士贵口若悬河洋洋洒洒讲了一个小时，从辩护到赤裸裸的包庇，先给现场会定了调子。

    第二个登场的是朝阳区检察院的刘检察长，一个花白了脑袋的小老头儿，他是几名检察官中惟一没穿制服的。刘检察长没那么多委婉曲折的客套，一上来就板着脸代表检察院宣布，经调查核实，未发现被举报对象有重大经济犯罪嫌疑，证据尤为不足，检察院不予立案，结论很简单：尹芙蓉同志是清白无辜的。他最后摇头晃脑说，欢迎职工群众对国家公职人员的监督举报，但像这种毫无价值或别有用心的行为，不仅不希望再次发生，还要坚决制止。

    除了站到营业室正中央方桌后面的人，全场没谁说话，建材商店员工们集体沉默。

    最后站到方桌后面的是女主角，压轴表演总是要放在高潮部分。在此之前，尹芙蓉一直单独待在楼上的经理室。

    “3年前我刚到这儿的时候，由于前任经理管理不善，经营无方，商店负债累累，濒临倒闭。在这种情况下，上级主管部门引进竞争机制，提出谁能起死回生、扭亏为盈，谁就可以做当家人。说实话那会儿我并没有竞选的念头，一没资历，二没本事，三没靠山，凭什么?不幸的是公司的竞聘方案公布后只有一个人揭榜。”说到这儿，很多人被她的视线引向方桂荣，“一个人唱独角戏还叫什么竞争，于是就有人想到了我这个不起眼的仓库保管员。他们劝我说，我要不能勇敢地挑起这副担子，大家只有一条路：集体下岗。就这样，在众人的期望中我稀里糊涂竞选上了商店经理，稀里糊涂还上了外债，给每人连涨几级工资，不敢说是我一个人的功劳，起码有一份辛苦在里面吧。临了呢，落了个被职工举报的下场。想想可笑，当初抬举我的是你们，如今落井下石的也是你们。我曾反复扪心自问，为什么会这样?可能是我这个人太平庸、老实可欺了?不管怎么说，感谢检察机关和上级公司为我洗刷了罪名，还我清白，这么一来倒成了好事，会激励我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从这个意义上说，我愿意对举报人道一声感谢。请放心，我不会报复任何人，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