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乱泪迷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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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红光集团第一招待所的188号包间里，热闹非凡。红光集团董事长、党委书记、总经理韩林国，主管生产工作的副总经理潘云飞，主管原燃料进口工作的副总经理林家彬、公司组织部部长于启明、公司工会主席吴大庆，以及劳动处的郑发处长全部到位。按理说，劳动处副处长刘勇卫没有资格参加这样的集会，但段钢林是他招过来的，所以，他与郑发处长同时坐到了下首的位置。

    而段钢林呢，他出乎意料地坐到了公司最高领导者韩林国的身边。

    韩林国满面春风，主动与段钢林握手。段钢林的心理素质很不错，但这种时候，他故意让自己的手颤抖起来，作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同时他也进一步明白了一个事实：自己刚进入红光便受如此礼遇，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来自名校，他学的冶金专业在红光集团相当的对口。至少，他的那本盖着名校钢印的毕业证书，让红光集团绝对眼前一亮，至于他懂不懂冶金，那是另外一码事儿。

    酒是好酒‐‐茅台；菜是好菜‐‐十八个大大小小、形状不一、色彩各异的精致的盘子，装着十八种不同类型不同风味不同特色的菜肴。

    韩林国举起酒杯，道：&ldqo;小段，我代表红光集团六万四千多名职工和职工家属，欢迎你！&rdqo;

    韩总话一出口，其他的几名领导同时举杯，对准了段钢林。

    难道，俺老段今儿个要大战酒桌么？这么多的国企领导，一个个都是酒场上的能征善战之辈，俺老段酒量再大也无力应对啊！不过，赵钢林相信，自己仅仅是一名年轻的外分大学生，初到红光，这么多的老总群起而攻之，貌似不可能！如果真的是这样，他们也太掉价了！

    然而，段钢林却没有举杯，他揉起了眼睛。

    所有的领导干部愣住了，这个段钢林，果然有些孩子气，受不了鼓励与优待，看他感动的，泪水都出来了。

    原来，段钢林面前摆着几个热气腾腾的煲菜，煲菜里飘浮着厚厚的辣椒沫子，喷香的味道与浓浓的辣味使段钢林的眼睛饱受熏烤，再加上刚才在火车上偷窥了刘主任与刘丽的&ldqo;肉身换权力&rdqo;，眼皮子早已有些困倦，所以，他流泪了，深深地低着头，真的流出了泪。

    这场眼泪，对于段钢林来讲，就是一场及时雨。

    &ldqo;小段，你怎么了？是不是不会喝酒？&rdqo;韩林国董事长放下酒杯，一脸关切地问。

    段钢林索性哭就哭到底，他一直揉着眼睛，泪水止不住的流。

    韩林国目光锐利，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稚气中夹带着伤感，似乎他也陷入了一种莫名的忧伤里：&ldqo;小段啊，是不是想家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把红光当作你的家，我和公司的几位领导，就是你的亲人！&rdqo;

    段钢林颤悠悠地举起了举杯，道：&ldqo;韩总，我，我&hllp;&hllp;&rdqo;

    &ldqo;我&rdqo;了半天，段钢林始终没有说出话来，而他的泪水，居然一下子流个没完没了，尽管，他的泪水是被煲菜的辣味所熏。泪光中，段钢林似乎看到了前天与林雅茗吻别时的复杂心情，心中更有一丝浓浓的感伤。不过，他心中更多的是庆幸，俺老段已经好久没有哭过了，这一回，就哭个痛快吧。刘德华不是唱过一首《男人哭吧不是罪》么？男人落泪，难道需要理由么？

    段钢林没有想到的是，韩林国董事长对刘德华非常喜欢，只要刘德华来大陆演出，只要他有时间，他就一定会去，即使门票再贵，他也不在乎，难道他还用自己掏腰包么？尤其是对刘德华的那首《男人哭吧不是罪》情有独衷，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韩总必须做的一件事，就是听一遍刘德华的《男人哭吧不是罪》，体会一遍这首歌里流露出的深深的意境。而韩总体内的泪腺似乎也是相当的丰富，每次对困难职工和职工家属们进行慰问，眼见职工们的困难生活，他的泪便出来了，他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ldqo;我韩林国无能啊，没有把职工的事做好，没有安排好职工的生活&hllp;&hllp;&rdqo;而红光宣传部电视台的记者同志们，早已对韩林国先生了如指掌，已经找准了最佳的角度，将这位韩先生的泪水清晰的录制下来，然后在公司的电视台反复播放，广大干部职工见韩总声泪俱下，那么真切，众皆震颤，争相传颂，纷纷夸赞韩总真是位&ldqo;仁义老总&rdqo;，跟着这样的领导干部干工作，艰苦一点也无所谓的啦。

    而此时，韩总的眼睛里确实是湿润了。这样的领导干部，少见。

    &ldqo;我，我没想想到，你们对我这么好&hllp;&hllp;&rdqo;良久，段钢林才哆哆嗦嗦地说出了这句话。

    话一出口，公司几名老总们都笑了。原来，这孩子是被今日之场面感动得，这泪水居然是激动的泪花。

    就是由于这一抹眼泪，韩林国董事长对段钢林打心眼里喜欢上了。本来，凌晨时分的这场欢迎段钢林的酒席，是为了让段钢林明白，红光集团求贤若渴，希望段钢林能够扎根红光，在红光干下去，不要朝三暮四，心神不定。但从段钢林的表现来看，韩林国对这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很喜欢，打心眼里喜欢。他知道，一个男人必须阳刚，阳刚之气是一个男人与生俱来的！但一个男人如果太过阳刚，则意味着易折！如果没有眼泪，这个男人一定是铁石心肠，本领再大也不能重用！而有了眼泪的男人，心中怀有一丝柔善，将来无论做任何事，有刚有柔，刚柔并济，懂得感恩，这才是成功之道。段钢林属于这样的人！这也正是刘德华的那首《男人哭吧不是罪》里唱出的蕴味。

    &ldqo;说真的，我很激动。&rdqo;段钢林毫不掩饰自己的内心：&ldqo;我以后，就在红光安家了，也没有啥牵挂的。我的爸爸妈妈，他们已经不在了&hllp;&hllp;&rdqo;

    这样说的时候，段钢林的眼睛里再次涌出了泪。这一回，段钢林没有说谎，他说的是真的。他再无耻也不能拿自己的父母亲人来开涮。四年前，他的高考分数一分布，向来对段钢林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兴奋得连续好几晚没睡好觉，连续喝了好几晚酒，结果，四十多岁的大男人得了脑溢血，早早地撒手人寰。而段钢林的母亲，在他大学即将毕业的时候，煤气中毒&hllp;&hllp;

    段钢林天生就有丰富的表演细胞。他流的泪，说的话，让在座的所有的领导们禁不住一阵伤感。

    好一个苦命的孩子！韩林国董事长似乎也是个性情中人，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段钢林的手：&ldqo;孩子，你现在还有什么困难，说出来，我给你解决！我解决不了，我找人帮你解决！这个世界上，没有解决不了的难题！&rdqo;

    段钢林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ldqo;董事长，我一定好好干工作！&rdqo;

    韩林国深深地点了点头。

    坐在下首的劳动处副处长刘勇卫见韩林国董事长面带欣喜，他的心里也止不住兴奋起来。他能看得出韩林国脸上的那丝微笑并不是在工作中表现出来的那种冠冕堂皇的笑，而是发自内心的少见的真挚的笑！他跟着韩林国混了大半辈子，还从来没有看到过韩林国如此的笑过。

    段钢林这小子，将来一定是红光集团炙手可热的人物！而他能来到红光，正是俺刘勇卫慧眼识珠的结果！刘勇卫越想越兴奋，他今年已经四十八岁的人了，多年来依然是个副处级，职务虽说没有升迁，但他的见识与敏感性却是与日俱增，他相信，段钢林在红光的发展潜力深不可测！

    &ldqo;韩总，我当初一眼见到小段，就知道这孩子不是个一般的学生娃，在学问，有涵养，有气质，很懂事。&rdqo;刘勇卫笑道：&ldqo;所以，我必须把小段招到咱们红光来。而和小段在同一个学校里的几个学生们，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手低，他们如果来到咱们红光，也许不是一件好事&hllp;&hllp;&rdqo;

    话没说完，刘勇卫突然间闭了嘴，刚才所有的兴奋与喜悦转瞬间化作无形。他的心里满是慌恐，还有担忧。因为，坐在刘勇卫身边的劳动处处长郑发的眼睛里瞬间闪过一道无名的愤怒。虽说这道愤怒之光转眼即逝，但心思机敏的刘勇卫依然感觉出来。他暗暗地骂着自己太愚蠢，自己的顶头上司都没有说话，自己何必要在这个场合多嘴呢，这么多的领导里，谁不知道段钢林是他刘勇卫接过来的呢？

    &ldqo;呵呵，勇卫这次功不可没啊！&rdqo;韩林国笑道，说着，举起了酒杯。所有的领导也跟着举起了举杯，再次向段钢林敬酒。

    段钢林此时的泪水已经停了。他目光尖锐，瞥到了坐在自己对面郑发和刘勇卫脸上的复杂神色。暗暗可怜起刘勇卫这个副处级领导干部来，他的心态，他的神色，足以说明他的生存状态。处级干部有什么了不起？别看他刘勇卫身高八尺，但在比他矮一头的郑发面前，还不是胆战心惊？

    不光是段钢林，即使是韩林国和其他的公司领导都已觉察到了刘勇卫的变化。不过，大家的脸上依然乐呵呵的，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这样的场面他们早已见怪不怪了。他们能够爬到了现在的职务上，难道不都是这么过来的么？

    想想自己即将融入到这样一个氛围里，经常要与眼前的这些国企领导干部们打交道，段钢林心里有一丝不安。别看现在这些领导干部们对自己又是敬酒又是招待的，等这顿酒喝完了，俺老段可就是他们的下属了，就是一名红光集团的普通职工了，以后可就得按照他们的眼色行事了，如果哪个方面自己做得不到位了，他们哪里还会对自己好言好语的呢？

    不过，段钢林是自信的，他相信自己比刘勇卫要强！他大大方方地举起了酒杯，向着韩总以及其他的几位公司老总们举杯：&ldqo;各位领导，我对红光集团早就了解，以前在学校时，经常上网，看红光的网页，红光每年的综合收入达到四百亿元，纯利润达到八个亿，这两个数字，曾经让我疯狂过，一个地处偏僻的国有大型企业，能够建设成这样的规模，让我心动，而且，各位领导对我这么亲，我一定好好工作，做一个合格的红光人。&rdqo;

    &ldqo;好！&rdqo;韩林国董事长鼓起了掌。其他的领导们当然也跟着鼓起了掌。段钢林能说出这样的话来，他们很欣慰，这顿饭没有白吃。

    韩林国董事长一个劲儿地给段钢林夹菜，亲自给段钢林倒酒。两个小时下来，段钢林喝了至少一斤酒，脑子却愈加清醒，坐长途火车的劳累也渐渐地消散。在大学里，他是出了名的酒桶，酒场经验丰富。但酒场与官场合在一起的场面，今日他是第一次。

    &ldqo;小段啊，真看不出，你的酒量这么好！你现在刚二十出头，如果再锻炼几年，我看咱们公司没几个人是你的对手喽，哈哈哈&hllp;&hllp;&rdqo;公司组织部部长于启明总算说了一句话。

    段钢林直截了当地说：&ldqo;于部长，我的酒量其实也不是很高，就是喜欢喝点，今天一激动，就多喝了一点。&rdqo;

    说这话时，段钢林一脸的坦诚，看不出一丝的虚伪，几名公司老总也都赞赏地看着段钢林。

    目光锐利地段钢林看到，坐在韩总身边的副总经理林家彬，满脸的不自在的神色，眼睛里也闪动着淡淡的不屑。似乎，他对今天的酒席，很是反感。但段钢林的脸上依然是坦诚的笑，并没有这丝疑惑而使脸上的笑容有任何的僵硬。不过，他微微地感觉到，这个林家彬的些不好对付，以后可得当心一些。

    一直不怎么言语的劳动处处长郑发笑道：&ldqo;小段啊，你还别说，在咱们公司，有八大酒桶，在喝酒上无人能敌，过几天到各个公司，你就会见到他们了。&rdqo;

    &ldqo;啊&hllp;&hllp;&rdqo;段钢林张大了嘴巴：&ldqo;八大酒桶？&rdqo;

    &ldqo;没错，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九大酒桶，还有你郑发处长！&rdqo;韩林国接过话来道。

    众人哈哈大笑。

    郑发赶忙道：&ldqo;哎，我哪里算得上酒桶啊，我现在已经喝不动喽，以后不做酒桶了，就当个饭桶就得了。&rdqo;

    众人愈发捧腹大笑。

    郑发继续调侃：&ldqo;要不这样，我把这个酒桶的绰号免费送给咱们的小段吧，咋样？&rdqo;

    段钢林赶忙道：&ldqo;不不不，不敢，万万不敢啊！我怎么能和郑处长争夺荣誉呢？&rdqo;

    满桌的领导干部笑得几乎要涌出了泪珠子，整个包间里洋溢着热闹的气氛。

    韩林国笑道：&ldqo;咱们公司酒量最大的，应该数烧结厂生产车间主任刘达明了吧？我记得上次劳模会议，刘达明一口气吹掉了两瓶二锅头。&rdqo;

    &ldqo;而且，刘达明啥酒都不喝，再好的酒他也不喝，就喝二锅头！&rdqo;工会主席吴大庆笑道。

    组织部于启明部长接口道：&ldqo;是啊，刘达明已经出差半个多月了，也不知回来没有，按说，昨天就到家了。&rdq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