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人之初——金鳞岂是池中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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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诚逵和周瑜欣已经下班回家了，车间办公楼里，只剩下了段钢林和鲁迅、强林两个。

    兄弟三人围着铁桌子坐下来，开始共进午餐。

    鲁迅嘿嘿一笑，道：&ldqo;你们看，这是什么？&rdqo;

    段钢林和强林抬起头，只见鲁迅从内衣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红色的厚塑料袋子，居然是一只暖手袋。

    鲁迅拧开了暖手袋的盖子，很快地，段钢林和强林便闻到了浓浓的酒香。

    &ldqo;我说师傅，咱们现在可是上班时间啊，厂里貌似规定上班时间不允许喝酒啊。&rdqo;强林不无紧张地说，同时，他的喉结上下蠕动着，似乎被这浓浓的酒香滋润得难以忍受，他肚子里的酒虫开始活络起来了。

    &ldqo;咳，今天情况特殊嘛！&rdqo;鲁迅笑道：&ldqo;古人尚在朋友来临之时摆酒相贺，今天段兄弟正式上班了，而且分到了咱们车间，你说说，咱们该不该喝两口？&rdqo;

    &ldqo;嘿嘿，这个嘛，这倒是应该。&rdqo;强林道：&ldqo;不过，老兄你总得分个时候啊，现在马上十二点了，下午一点半上班，这时间好短，一点都喝不尽兴。&rdqo;

    &ldqo;嘿嘿，咱们呢，中午先稍稍闻一闻酒味，等晚上下班后，咱们找一个不错的地儿，叫上其他几个，大喝一顿，这不是很好嘛！&rdqo;鲁迅一边说着，一边把暖手袋里的酒平均倒入了兄弟三人面前的不锈钢小饭盆里。

    不多不少，每个人正好半斤来酒。

    段钢林对鲁迅带来的白酒很是敏感，只是稍稍一闻，便知道是六十七度的衡水老白干。

    &ldqo;草，你这酒，度数也太高了吧。&rdqo;强林不无担心地说：&ldqo;不要说半斤，我就是喝三两，也犯闷，我看咱们还是少喝点儿吧，没准儿下午还要干活呢。&rdqo;

    &ldqo;嗯，喝酒嘛，就得喝度数高一点的，这样才够味儿。&rdqo;段钢林笑道：&ldqo;放心吧，如果下午你们有事，我可以给你们请假。&rdqo;

    &ldqo;小段，我知道你面子大，可你刚来车间啊，如果这么做了，貌似车间会很难做。&rdqo;强林还是很理智的。

    段钢林抿了一口酒，道：&ldqo;放心吧，我有的是办法。&rdqo;

    见段钢林的脸上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强林总算开了口：&ldqo;那好吧，喝就喝。&rdqo;

    &ldqo;这就对了嘛，大佬爷们儿，咱就得爽快一些才好。&rdqo;段钢林拍着强林那短墩墩的身材道。

    于是，段钢林进入车间之后的第一顿饭便开始了。哥三个一人抓起一只肥嫩的鸡腿，大嚼一阵后，便开始享受高度老白干的烈性醇厚的味道。段钢林不时地透过窗户，看着外面的生产工地上飘散着浓浓的烟雾，还有粉尘，暗道，看来在车间里并不是那么痛苦的，有这几个哥们弟兄陪着喝酒聊天，也算是美事一桩。

    &ldqo;师傅，上午小段来咱们车间报道的时候，你说得那句话是啥意思？&rdqo;强林饭盆里的酒已经下了一半。

    &ldqo;哪句话呀？&rdqo;鲁迅笑道。

    &ldqo;你自个儿说的都忘记了？&rdqo;强林笑道。

    &ldqo;草，老子每天从睁开眼到闭上眼，至少能说好几千句话，我哪知道你说的是哪句话啊。&rdqo;鲁迅郁闷地道。

    &ldqo;你见到段兄弟来咱们车间报到了，说了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这话啥意思啊？&rdqo;强林看着鲁迅，嘿嘿笑着。

    鲁迅一听，放下了饭盆，脸上的表情变得凝重起来。

    段钢林听着他哥俩的话，只是微笑，并不说话。他似乎明白鲁迅的话中之意，鲁迅说这话，一定是针对他分到生产二车间这件事儿的。

    嘿嘿，俺老段分到二车间，没准会成为二车间的一大新闻啊，毕竟，咱也算是名人啦。段钢林暗想。

    鲁迅郑重地道：&ldqo;段兄弟不是一条毛毛虫，而是一条龙，嘿嘿，咱们二车间，从今天开始，要变天，一定要变天，天要下雨，谁又能拦得住？伟大而英明的刘达明先生能拦得住么？嘿嘿，我看不见得&hllp;&hllp;&rdqo;

    &ldqo;段兄弟，鲁迅先生向来思维丰富，他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rdqo;强林喝了一口酒后笑道。

    鲁迅继续道：&ldqo;你看吧，二车间从今天开始，好戏连台啊！不信你就走着瞧。&rdqo;

    说罢，鲁迅端起饭盆，将盆中的烈性老白干一口灌了下去。

    段钢林也端起饭盆，一口干了剩下的酒。

    段钢林道：&ldqo;迅哥，强哥，咱们说话，可不能乱说，咱们兄弟坐到一块儿，可以胡侃，但对外人，弟兄们可得注意一点儿。&rdqo;

    &ldqo;放心吧，段兄弟，我鲁迅一口唾沫一颗钉，我心里明白，啥都明白。&rdqo;鲁迅正色道：&ldqo;咱们二车间，牛叉人物多了去，以后我再和你细说，我希望你能成为咱们车间最牛叉的人物！&rdqo;

    段钢林听着鲁迅的话暗暗好笑，迅哥啊迅哥，难道俺老段的牛叉能力只能是车间级的？嘿嘿，你错了！你刚才也说了，俺老段不是一条毛毛虫，而是一条龙，嘿嘿，金鳞凯是池中物？俺老段岂会久在一个小小的车间里呆着？

    强林接过话来道：&ldqo;段兄弟，我强林没啥本事，只讲兄弟义气，你来二车间，咱们更亲了，以后我强林就和你站在一起了！&rdqo;

    段钢林心里欢喜，嘴上却谦虚地道：&ldqo;你们把兄弟看得太伟大了，兄弟其实也就是一个性情中人，喜欢交朋友，喜欢玩，除此之外貌似没有啥特长。&rdqo;

    &ldqo;段兄弟，你也不要太谦虚了。&rdqo;强林笑道：&ldqo;你来红光这刚几天啊，你做了那么多的事，我们都知道了，好多职工也都知道了，而且，大伙对你评价十分的高，所以，你必须好好混！&rdqo;

    段钢林笑了，强林说了这么多的话，只有这句话让他最为受用，强林所说的一个&ldqo;混&rdqo;字，使得段钢林神思飞扬，这年头，到哪里都得混啊，老老实实地干，绝对不行，你得混，你得混出名堂来，想要混得牛叉一些，就必须有头脑，就必须有实力，当然，关键时候必须得黑，必须得把自己的对手打得永世不得翻身！这样才能混出头来！

    &ldqo;段兄弟，今晚咱们找个好点儿的地方，好好喝。&rdqo;强林道。

    &ldqo;不行！&rdqo;段钢林摆了摆手，道：&ldqo;今晚不行，改天再说吧，我今晚要和一个重要人物吃饭。&rdqo;

    &ldqo;呃‐‐&rdqo;强林和鲁迅同时一怔，俩人对视一眼，不再言语。他们知道段钢林是一个爽快的人，他既然推脱了，这说明他真的有事，否则，他一定会去。

    酒已喝完，菜已吃说，香烟已经点燃，话匣子便打得越来越开。鲁迅把门关紧，压低声音道：&ldqo;小段，你知道咱们二车间的形势么？你刚来这个车间，眼皮可得活一点儿。&rdqo;

    &ldqo;呃‐‐&rdqo;段钢林一愣，道：&ldqo;你要够兄弟，就把车间的事儿跟我说说。&rdqo;

    &ldqo;我当然得跟你说了，我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rdqo;鲁迅点燃一支烟后，沉思了几秒钟，道：&ldqo;你知道咱们二车间谁是真正的老大么？&rdqo;

    段钢林笑了，道：&ldqo;这还用说么？二车间的老大当然是柯&hllp;&hllp;&rdqo;

    &ldqo;打住！&rdqo;鲁迅大手一挥，打断了段钢林的话：&ldqo;二车间的老大，是刘达明，只要刘达明不死，他永远是二车间的老大！他就算是升到了公司董事长，二车间也是他的！&rdqo;

    &ldqo;这是为什么？&rdqo;段钢林郁闷地问。心里却在暗暗地心惊，刘达明居然如此厉害，这倒让俺老段没有预料到了。

    同时，段钢林又想起了自己手里握着的那张在火车上拍下的刘达明&ldqo;肉身换权力&rdqo;的短片。他本以为那段视频能够成为要挟刘达明最大的武器，现在看来，那段视频简直太微弱了，太没有进攻力了！

    &ldqo;小段，哥哥之所以给你说这话，就是想让你明白，你要从刚一开始就坐对板凳，跟好人！&rdqo;鲁迅若有所思地道：&ldqo;跟对了人，站对了队，你的路就好走了。&rdqo;

    &ldqo;迅哥，兄弟是个新手，你跟兄弟说了这么多，兄弟记下了。&rdqo;段钢林感激地对鲁迅说道。

    一个中午的时间，在喝酒和聊天之中度过，段钢林相当开心。同时他也十分庆幸，庆幸自己遇到了鲁迅和强林这帮兄弟。在这个中午，他对生产二车间有了一个粗浅的了解，这是最为重要的。

    到了现在，段钢林清醒地告诉自己：必须要团结人，必须要团结强林和鲁迅这样的人，同时，对一些痞子似的家伙们，能团结就团结，实在不能团结，就必须得打击，正所谓&ldqo;不打不成交&rdqo;，就像李爽和刘天兵，如果依靠温文尔雅地方式和他们谈话，和他们摆事实讲道理，那就好比对牛弹琴，他们这种人，只有用坚硬的拳头，才能将之征服，同时在适当的时候对他们加以帮助，才能最终使得他们心服口服。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段钢林相信生产二车间还有不少像李爽和刘天兵这样的家伙，必须用一种&ldqo;恩威并重&rdqo;的方式，将之收服！包括二车间新任主任柯骞这号人物。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段钢林分别给安全员李诚逵和车间办事员周瑜欣打了电话，说要到大学生公寓把剩下的行礼搬进厂里，如果没啥事的话，让强林和鲁迅一块去帮个忙。

    李诚逵和周瑜欣作为车间一级的管理人员，尽管不是科级干部，却也是车间领导身边的人，一点儿小小的权力还是有的。如果是一般的职工，在上班期间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一定不会答应。但李诚逵和周瑜欣居然连想都没有想便一口答应了。他俩回答段钢林的话几乎是一样的：&ldqo;去吧，你们办完事之后，就不要来了，直接回家吧。&rdqo;

    这年头，能不得罪人，尽量不得罪人。李诚逵和周瑜欣之所以能对段钢林这么爽快，当然是由于段钢林和一般的职工不一样，他们早就听说了段钢林进入红光之后做的事情，知道段钢林很厉害，这样的新职工，不可得罪。同时，强林和鲁迅是车间的技术尖子，李诚逵担任车间的安全员之前，和他们是同一个班组的，关系很铁。同时，强林和鲁迅在私下里帮着周瑜欣干了不少私活，周瑜欣家里的窗户护栏，如果自己花钱定做，至少需要三四千元，强林和鲁迅从车间备件库房里暗中取出一些材料，量好尺寸，精心焊接，然后利用到兄弟单位公干的时机为周瑜欣安装到位。仅此一事，周瑜欣就对鲁迅和强林感激万分。

    于是，段钢林三个人换下工作服，很快离开了车间，出了厂区。

    看看表，刚刚两点半。

    &ldqo;你们都回家吧，该干什么干什么去。&rdqo;段钢林笑道。

    鲁迅和强林互相对视一眼，笑了。他们作为老职工，上有老下有小的，家里的杂七杂八的事，多如牛毛，他们天天上班也没有时间处理，想请假又怕扣钱。段钢林今儿个一来，他们居然休息半天，真是难得。尤其是对于鲁迅来说，这半天时间，他如果能充分利用起来，开出租车赚上几百块钱还是可以的，他傍上段钢林这样的主儿，有百利而无一害啊。

    &ldqo;段兄弟，我们确实有点儿要办。&rdqo;鲁迅不无感激地道：&ldqo;咱不会说肉麻的感谢话，自家兄弟，就不和你&hllp;&hllp;&rdqo;

    &ldqo;哈哈哈&hllp;&hllp;&rdqo;段钢林大笑：&ldqo;鲁哥啊，你口口声声不说感谢，现在又给兄弟客套起来，以后可千万别这么说话，要不，兄弟可不干了。&rdqo;

    段钢林的脸上一片笑容，心里却在暗暗留心着。现在到了生产二车间，天天与刘达明在一块儿，做任何事都得小心谨慎才行！没准人家刘达明先生此时已经让人盯着俺老段了。

    这样想的时候，段钢林便打车直奔刘勇卫的家而来。

    哈哈，俺老段真是太有才了。段钢林坐在出租车里，一阵兴奋。俺老段居然利用上班的时间来探望刘勇卫，如果他刘达明和林家彬知道后，会不会再一次对俺老段心生好感呢？嗯，就这么办！

    不多时，出租车便开到了刘勇卫所住的楼下。

    扫一眼四周，段钢林便看到了一个小卖铺。

    快步走近小卖铺，段钢林买了一袋水果，还有一些营养品，敲响了刘勇卫的家门。

    门开了，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开了门。女孩长得很秀气，皮肤很娇好，戴着一副镜片超薄的眼镜，手里拿着一本大十六开的书，一身浓浓的书卷气。段钢林眼尖，一眼便看出女孩手里拿着的是高三文科复习资料，是黄冈中学的高考模拟题。

    见段钢林身材颀长，很俊的一个大男孩，女孩的眼睛似乎在一瞬间便亮了一下，但女孩子的天性却又让她保持了平静的神情。

    按理说，这样的女孩子，任何的男孩子一见了都会喜欢的。但段钢林却不一样，他虽然也喜欢漂亮的女孩子，但他不喜欢爱学习爱读书的女孩子，尤其是他大学毕业之后，他更不喜欢这样的女孩子。一方面是由于他本人对学习极其厌恶，更重要的是，跟这样的女孩子接触多了，他这个来自名校的冒牌货大学生，一定会露馅。

    在以前和刘勇卫的接触中，段钢林也听刘勇卫介绍过，他有个女儿，名叫刘筱云，还有半年时间就要大学毕业了。现在已经是深秋季节，大四的女孩子了，大学的最后一年，基本上都在忙着就业的事，学习上的事儿，基本已经结束，正逢她的父亲刘勇卫治病，她便没有继续上学，留在家里照顾父亲。

    &ldqo;您好，请您问找谁？&rdqo;刘筱云看着段钢林道。

    段钢林微微一笑，道：&ldqo;我叫段钢林，找刘处。&rdqo;

    见段钢林手里拎着两包水果，刘筱云便把段钢林让了进来。

    进了门，段钢林便看到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居室，虽说装修得并不豪华，却也朴素之中见大方，淡雅之中显雅洁。洁白的墙壁一尘不染，旧式的地板砖光洁明亮，一排沙发，一张旧式电视。电视柜旁边的一张镶起来的大照片吸引了段钢林的目光，那是一张刘勇卫与公司领导的合影，背景是在刚刚建成的红光林，照片中一共有三个人，站在中间的那位气质不俗的中年人，正是已故的韩林国董事长，韩总的脸上，挂着一惯的微笑，笑容高深莫测，在韩林国董事长的左侧，站的是刘达明，右侧就是刘勇卫。在照片的右下角，标着拍摄日期：2009年6月18日。

    看来，这张照片是刘勇卫的心爱之物。而且，这张照片上并没有一点灰尘，明可照人。段钢林暗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房间收拾得这么整洁，一定是眼前这个刘筱云收拾的罢？

    &ldqo;爸爸，有人来看你啦。&rdqo;刘筱云朝着里间喊了一嗓子。

    &ldqo;是谁啊？&rdqo;里间里，传来了刘勇卫的声音。

    段钢林听着刘勇卫的说话声，感觉到他的声音里少了几许中气，抑或是底气，是一种很苍老的感觉。

    &ldqo;刘伯伯，是我，小段。&rdqo;段钢林将手中的水果放到了沙发前面的茶几上，顺着声音迎了过去。

    不得不说，段钢林是聪明的。在此前，段钢林称呼刘勇卫为&ldqo;刘处&rdqo;或者是&ldqo;刘副处长&rdqo;，现在，称他为&ldqo;刘伯伯&rdqo;，一句&ldqo;刘伯伯&rdqo;，瞬间便拉近了与刘勇卫和他的家人之间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