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6、订婚
目录：“狼”财女貌| 作者：福小清| 类别：历史军事
“妈，我们都没事。”陆铭远淡淡的推开了阮希云的手，“受伤的是susan。”
“苏珊……”阮希云的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尴尬，随即不自在的低下头，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女儿的肩膀。
她在来的路上，就听人讲了当时的情景。阮希云实在没有想到，向来被她当成自家人的佘蔓菲，居然会在危急关头弃思琪于不顾，而那个让她打心眼里讨厌的女孩苏珊，竟然能不顾自身安危的去保护她的女儿。
阅人半生的阮希云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她真的是看走眼了。
“以前……是我误会苏珊了。她是个好姑娘……”阮希云抿了抿唇，低低的叹道。
陆铭远却没有理会阮希云半是懊恼半是愧疚的叹息。他只是慢慢的走到了窗边，眼神放空的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发出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轻叹。
“susan或许不是一颗最好的种子，但却是最值得浇灌的种子。只要你愿意给她一点点土壤和水分，她便会努力的开花结果回报你。”
只可惜，他明白的有些晚了。之后，便是久久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暮色笼罩了天地。走廊里发出‘吧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到了心上。
众人下意识的倏然抬头，只见手术灯竟是灭了，门被人从里侧猛地拉开。
看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出，陆铭远几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住了。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试着朝前迈了一步，却因身体失力而差点栽倒，幸好助理伶俐的伸出手，从后面撑了他一把。
陆铭远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助理的搀扶，竭力稳着声线，走过去问：“医生，她……她怎么样了？”
“病人的求生意志非常强，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就会醒了。”主刀大夫摘下口罩，满面笑容，似是对这次的急救非常满意。
“嗷唔！太好了！”一片安静中，陆思琪兴奋的嚎了一声，哪还有一点大家小姐的矜持？
她一蹦三尺高，咻地一下跳到还呆愣着的陆铭远身边，兴奋的晃着哥哥的胳膊道，“大哥！你还发什么愣啊？没听到吗？嫂子没事了！哈哈哈……”
“……嗯，我听到了。”约莫三秒钟后，陆铭远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紧接着，却又低下了头，抬手捂住眼睛，胳膊以几不可查的频率微微颤抖着。
感谢上天，感谢佛祖，感谢所有的神灵。让他还有机会，再一次，真真正正的认识苏珊。
………
苏珊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苏醒过来的。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安静的坐着，看着，好像已等待了她千年。
她其实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却下意识的伸出手，嗓音沙哑道，“铭远……”由于带着氧气罩，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般活力四射，而是闷闷的。
susan都是因为他才遭了这些罪。陆铭远不受控制的感到心里一酸。
“你先不要说话。”他马上伸手握住苏珊的手，另一手则按响了墙上的铃，神情温柔而专注，“感觉怎么样？身上疼的厉害吗？”算算时间，麻药的效力似乎也该过了。
苏珊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着，感觉头有些晕。休息了片刻后，才再度张开眸子道，“还好……”
她有些困难的喘着气，试图摘下氧气罩，却被陆铭远拉住了。无奈之下，唯有继续用那种憋闷的声音道，“我可不可以先摘了这个东西？憋得慌。”
医生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查过房了，苏珊的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陆铭远犹豫了一下，见苏珊的确没什么事了，终于还是同意了。
摘下氧气罩的苏珊就像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大口而畅快的呼吸着空气。可是嗓子里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难受的紧。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桌边的水杯，然后有些小哀求的看向陆铭远。
陆铭远一直紧密的注意着她，又哪会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
他拿起水杯，用棉签沾着水往苏珊的唇上轻蹭着，嘴里耐心的哄道，“时间还不够，不能喝水呢，咱们先将就一下，好不好？”
苏珊贪婪的抿着唇上细小的水珠，一双眼却止不住的瞟向陆铭远。总觉的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有些内疚，有些生气，还有些……疲惫？
她吃力的抬起手，攥住陆铭远的手指，“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铭远任由她攥着，眸子却垂了下来。
“说。”苏珊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但语气却陡然强硬了。
陆铭远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两手捧住苏珊的手，幽深的眸子直盯着她，问：“susan，我想问你句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因为我于你有恩？”
“……怎么这么说？”
陆铭远沉默了下，“这两天，我经常会想起你中枪时的情形。你似乎是在我喊出思琪的名字后，才决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的，对吧？”
苏珊偏头稍稍思索了下，点点头。
陆铭远几乎没想到苏珊竟会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当即便是一愣，随即心中就升起一股怒意，如疾风般卷入身体每一寸。
“那你跟我在一起呢？答应我的求婚呢？都是因为这是我的要求吗？！”他拼命在心里跟自己说，苏珊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这些伤感情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的照片时，只觉的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若能留在家中逗趣一二，也是生活乐事。
数月之前，他与苏珊慢慢接触，一再的见证了这个姑娘的坚韧勇敢，终于冒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念头——娶她为妻，一生相伴。
而如今，他却不想当她的丈夫了，准确来说，是不满足于当她的丈夫了。他更希望能成为她的爱人，她的依靠。
可是，他行吗？
这个女人的心就像金刚石一样，晶莹剔透、纯净澄澈，却也坚硬不催，无懈可击。她总能计算的那么清楚，就好像……从未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陆铭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疲惫极了。突然，却觉的头顶一阵温暖，是苏珊轻轻抚上了他的发心。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是不是，真的不是。我承认，救思琪是为了还你的债，但是还债却绝不是为了能跟你自此撇清关系。我只是希望自己……”她顿了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偏头一笑，“希望自己能换个身份与你交往。”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是柔和的宛如夜晚母亲的浅唱。
“从认识你以来，我就不停的在亏欠你。林睿、艾伦、林家，一桩桩一件件，不止你帮的辛苦，我承受的也同样辛苦。我不想再以被施与者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了，我需要平等，因为只有平等……才能产生爱情。”
陆铭远狠狠地闭了下眼，竭力想将眼中的酸涩吞回去，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无法控制的，从心底涌上眼底。
苏珊慢慢的勾住陆铭远的脖子，将那个男人的头轻按到自己的胸前。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背，用近乎宠溺的声音说：“我会爱你，努力爱你，让你幸福，真的……”
陆铭远安静的趴在苏珊身上。坦白说，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很脆弱，但是并不介意将自己这样的一面展示给苏珊。一个男人的一生，只能依靠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
苏珊的身体果然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很快好了起来。
陆思琪每日就跟被钉在医院里一样，撵都撵不走。
阮希云基本隔几天就会带一盅亲自煲的汤过来，看着苏珊喝下。
苏烟听说闺蜜重伤，不惜拖着怀孕的身体坐飞机赶了过来。
病房里每日亲友往来不断，笑声不停，苏珊脸上洋溢着轻松与喜悦，感染了每一个爱她的人，却也刺痛了深恨她的人的眼睛。
佘蔓菲手捧着一束花，脸色苍白的盯着苏珊手腕上的镯子。碧绿碧绿的，一水儿的玉色。
这个镯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陆家主母传给儿媳的信物。
苏珊注意到了佘蔓菲的目光，淡淡的笑了下，“镯子是妈给的，你应该见过的。”
“嗯，恭喜你啊。”佘蔓菲紧咬着唇，强自压抑着想要发抖的，勉强笑道，“听说你一出院就要订婚了？”
“嗯，铭远是这么安排的。”苏珊却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在败者面前秀幸福什么的，她还没这么无聊。“佘小姐坐吧，你身体也才好。”
佘蔓菲在那场意外中也被流弹误伤了，不过只是胳膊上有少许轻伤而已。因着伤不重，再加上不想碰到苏珊，所以她根本没有住院。
“不用了。”佘蔓菲深吸一口气，将花插到花瓶里，面对着苏珊浅笑道，“过去种种都是我不好。经历了这次生死浩劫，我都想通了，没有什么比爱惜自己更重要了。所以……我放弃了。祝你们幸福。”
苏珊紧紧地盯着佘蔓菲的眼睛，莫名的觉的奇怪。然而，对方的眼神诚挚而清亮，让她几乎没有怀疑的理由。
的确有人在生死灾难过后会看破红尘，但佘蔓菲明显不属于这样的人啊。从第一次见到她，苏珊就觉的这个女人是一条蛇，即使自己要死了，也得咬死身边一个人，那才够本。
可苏珊毕竟不是一个会打笑脸人的人，既然对方态度诚恳，她自然也回以微笑。
“谢谢你的祝福。以佘小姐的优秀，想必也会找到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借苏小姐吉言了。”佘蔓菲一边面上虚与委蛇，一边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
“75房苏小姐！”外面忽然传来了护士的喊声，“麻烦跟我去验下血！”
“呀，你看这……”苏珊有些抱歉的看向佘蔓菲，佘蔓菲马上站起身，“苏小姐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正待迈步，忽然弯下腰捂住肚子，哎呀一声，紧接着脸上便闪过一抹尴尬，吞吞吐吐道，“那个……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当然。”苏珊不疑有他，马上指指里面道，“那就是了。”
“75房苏小姐！”外面再次传来护士催促的喊声，苏珊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佘蔓菲赶紧状作体贴的说：“你先去吧，等会儿我出去会带上门的。”
苏珊无法，唯有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着，疾步奔出了门。
佘蔓菲听着脚步声远去了，疾步过去反锁上房门，然后转身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苏珊的手机，打开电话簿。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快速的向下翻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屏幕定格到了一个名字上。
苏烟。
一分钟后，佘蔓菲提着包，一手捂着肚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走出了病房。有护士看到了，还热心的询问要不要帮她叫大夫。
佘蔓菲摇头笑道，“谢谢了，不用。就是有点闹肚子。”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下了楼，走出医院，上了车，关上门。慢慢的，整个人趴到了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虚弱的表情褪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起初是低低的笑声，最后那笑声越来越大，笑的近乎癫狂。佘蔓菲精致的面庞上尽是狰狞的快意，昨天在走廊里与苏烟夫妇擦肩而过时，那个男人说的话再度在她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他说：“你现在有孩子了，晚上不许上网，不许开手机。”
而那个苏烟，恰恰是苏珊最信赖的朋友。
………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看顾下，苏珊的身体很快康复了。终于，到了订婚的前一夜。
陆铭远抱着苏珊坐在林家花园里的秋千架上，耳鬓厮磨，满眼温存，满足的喟叹道，“总算可以把你娶回家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苏珊佯作讶异的回过头，“啊？你真的是我们冷面冷心的陆大BOSS吗？怎么现在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说的一次比一次溜？”
陆铭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呀，我是本尊。不过是被某个虚荣心旺盛的丸子头给训练出来了。”
“你才虚荣心旺盛呢！居然敢这么说我！”苏珊假装捶了他一下，眉眼里却满是笑意，“别忘了，这只是订婚，我随时可以反悔的。”
“你敢。”陆铭远低头咬上她的唇，仿佛惩罚一般，微微用力的吮吸着。有甜蜜的气息从两人周身溢出来，让远处旁观的人都忍不住笑弯了眼。
彼时，所有人真的都以为，苏珊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次日清早，当婚车来到林家花园里，得到的竟是苏珊离奇不见了的消息。
当陆氏的人跌跌撞撞跑进订婚典礼现场，颤抖着声音通知了这个消息过后，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一时间，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陆铭远的方向，却又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在看，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因那个从来都是不动如山的男人，现下正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再跟我说一遍，苏珊去哪儿了？！”
那个男人深悔接了这么个差事，原以为是喜事，会有个丰厚的红包。这会儿红包可不敢想了，只求陆铭远不要生吞活剥了他就好。
他上下牙直打颤，“林、林家人也不知道苏小姐去哪里了，但是林夫人在她桌上发现了她的手机，她好像是看到短讯才跑出去的。”
怒火已经把陆铭远的理智烧光了，而那人挤牙膏式的报信方法，无疑让他的暴躁更加恶化。他周身都围绕着一股阴冷阴冷的气息，眼神更是暴戾的让人后背发凉。
助理生怕陆铭远当堂发作起来，快步走过去，一脚踹上报信者的腿，咬牙道，“你蹦豆子呢？！短信是谁发的，什么时间发的，发的内容又是什么，一口气都说出来呀！耽误了找夫人，你负责的起吗？！”
那人被陆铭远助理的一脚踹的当场跪地，可是浑身发软，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哭丧着脸，哆嗦着唇道，“苏小姐手机上显示的发信人是‘苏烟’，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短信内容是……”他的后背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便脱力的瘫下去。
陆铭远现在的脸色其实已经非常可怕了。说他可怕，倒不是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怒气，恰恰相反，他的脸上几乎已没什么表情了。
在听到‘苏烟’的名字时，他眼神淡淡的扫向卓曜的方向。苏烟心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辩驳道，“不是我……”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陆铭远轻轻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解释。
“我知道。你接着说。”后一句话，却是对地下趴着的男人说的。
助理赶忙一把扯起瘫成一滩泥的男人，在他耳边低吼道，“问你话呢！真不想活了是不是？！”
报信人一个激灵，怕到了极致，脸色都呆滞了，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然而，陆铭远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短信上写着，林睿在盘山公路上出了车祸……”
后面在说什么，陆铭远已经没有听了。他缓缓闭上眼，静静的站着，只觉得整个人就置身在无边无际的荒野。四周都是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知道，林睿现在应该在英国，而向来聪慧的苏珊在听到林睿出事的消息后，居然连辨查真伪都顾不上，便扔下一生一次的订婚典礼，匆匆的赶了过去。
他与林睿在苏珊心中的分量如何，已然分出高下。
“都……”陆铭远张张嘴，这才发现嗓子都哑了。他轻咳几声，竭力让自己恢复正常，至少表面是上看起来是这样。
“都回来吧……不用去找她了……”
找到了，也不是他的了。
………
苏珊一路飙车上了盘山公路，挨着路口寻找，眼眶通红通红的，无数次被泪珠浸满，然后又用手背粗鲁的抹去。
不许哭，不许哭！她拼命在心里对自己吼，林睿还生死不知呢，你坚强一点！
她从黑夜找到白天，朦胧大雾笼罩着她绝望的心。自从凌晨时分收到苏烟的短讯开始，她整个人就陷进了惶然无措的恐慌中。
她拼命拨打苏烟的电话想要求证，一直打到手机发出了电量过低的警告也没有打通。可她偏偏还不能声张，因为夏心怡对林睿心病未除，更因为林嘉盛已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沉疴难返。
绝望之下，苏珊除了亲自来找之外，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可就在临出门前，她却又鬼使神差的返了回去，用最后一点电，给陆铭远发了一条简讯。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她与林睿相伴十三年。她为他上法庭作伪证，他为她苦心谋家财，她为他冒险闯灾区，他为她搏命下悬崖。林睿之于她，早就已是一个类似亲人却超脱亲人的存在了。
他可以跟她永不相见，但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前方忽然有反光，苏珊下意识的以手挡眼，随即整个人就呆住了。
她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胸口重重的撞上方向盘，立时袭来一阵刺痛。可苏珊就连检查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的时间都没有，便飞快的拿起对讲机，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想哭想大叫的，对那边说道，“这里是盘山公路3号口，一辆银灰色路虎侧翻倒在道旁，车内人员生死不知。麻烦救护车尽快开过来！”说罢，将对讲器狠狠朝边上一丢，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远处，翻倒的路虎横在栏杆边，车灯碎了一地，车顶也被挤压的有些变形。发动机兀自嗡嗡的响着，车尾部分不断的在冒着青烟，清楚的昭示着此刻车子的情况有多糟。
苏珊在距离车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迟疑着，声音颤抖着朝前唤了一声：“林睿……”
“既然你这么爱林睿，为什么还要跟陆铭远订婚？”佘蔓菲穿着一身黑衣，慢慢的从山石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极轻，脚步缓慢，眼神幽暗，神情麻木，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魅。
苏珊的瞳孔倏然瞪大，随即眯起眼，警觉的退后几步，“怎么是你？”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恨声道，“……是你把我骗过来的？！”
“是啊。”佘蔓菲温柔的笑了，但是那柔和的笑容却让人看着便觉的毛骨悚然，“人人都夸赞你智勇双全，我看也不过如此。只是换了一个电话而已，就把你哄了出来。”
原来，佘蔓菲在一次去医院换药时，偶然听到了卓曜对苏烟的嘱咐，然后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弄来了一个与苏烟电话只差一位数的号码。谁都没想到，如此简陋的计划居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苏珊慢慢的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突然敏感的觉察到身后有人。一道又疾又快的手刀，带着凌厉的杀气劈向她的后颈！
她头一偏，飞快的移动步伐，却还是晚了，右肩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虽然没有当场晕过去，但因为牵动了身上的枪伤，难以自抑的痛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进眼睛里，苏珊就地一滚，出于本能的避过偷袭者紧接而来一记侧踢，却将自己置于了另一边埋伏人的铁棍之下。
完了……她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字，然后，便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道路尽头却忽然警铃大作！
“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这条路绕山而行，两边都是绝壁，其他方向亦有警察围堵，显然是跑不掉了。佘蔓菲带来的人虽然是敢为钱杀人的主，可也绝不是会眼睁睁送死的傻子，见势不对，几个男人当即就原地蹲下了。完全将佘蔓菲疯了般的大吼当做耳旁风。可佘蔓菲就好像入了魔一样，一动不动的，痴痴地看着忽闪着的警灯，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警察第四次对她喊话的时候，佘蔓菲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大喊，转头便朝苏珊扑去！那一扑用力极大，简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新伤加旧伤的苏珊一个不防备，竟真的让她带着直逼道旁的陡坡！
苏珊被佘蔓菲胁迫着极速滚动着，碎石铬的身体生疼，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着，一阵阵头晕目眩，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死亡的威胁才真正让人恐惧！
眼前蓦地闪过一条红白相间的栏杆，苏珊知道那里就是最后的护栏，生死时刻，她脑海浮现出的竟是发给陆铭远的最后一条短讯。
他……看到她说的话了吗？如果他没看到，如果他今生不能知道她的心意……
苏珊狠狠闭上眼，用力的吐了一口气，良知、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个男人了！
她咬紧牙关，就在即将与佘蔓菲从护栏下滚过的刹那，突然用力推开佘蔓菲，屈膝蹬腿，下死力踹向佘蔓菲的腰！
佘蔓菲喉中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以更快的速度，笔直的落下山涧，而苏珊则在这一踹的反作用力下，暂时止住下滑的趋势，甚至还稍稍朝上一冲。
就是现在！苏珊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臂，以藤蔓般的坚韧，死死扒住竖杆！喀吧一声脆响，苏珊痛的几乎当时就要晕过去！她知道，八成是胳膊脱臼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她无声的，却是大喇喇的哭泣着。那是一种原始的，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止来自于身体，更来自于心灵。
她看到警察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即将获救。而她也看到佘蔓菲滚落山底，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用一个女人的死亡来祭奠的。
即使，那个女人并不算无辜。
为了陆铭远，她终于还是舍弃了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存法则。只是为了……能继续爱他。
——四小时后——
苏珊疲惫的做完笔录，在一个女警的搀扶下，蹒跚着走出公安局。女警担忧的询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吗？我看你情况好像很严重呢。”
“不用了。”苏珊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如果打车过去的话，也许能赶上晚上的婚宴。话说新娘子总不能缺席一整天吧？
思及此，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扭脸道，“我的未婚夫还在等我呢。”
“你的未婚夫已经来接你了！”陆铭远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长腿一迈，跨出了车。踏着一地的阳光，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苏珊。
而在他的手里，手机屏幕泛着幽幽的光。一行小字持续闪耀着。
“不论发生什么，陆先生，请你记得，陆太太爱你。”
“苏珊……”阮希云的面上出现了片刻的尴尬，随即不自在的低下头，手一下一下的抚着女儿的肩膀。
她在来的路上，就听人讲了当时的情景。阮希云实在没有想到，向来被她当成自家人的佘蔓菲，居然会在危急关头弃思琪于不顾，而那个让她打心眼里讨厌的女孩苏珊，竟然能不顾自身安危的去保护她的女儿。
阅人半生的阮希云不得不承认，这一次，她真的是看走眼了。
“以前……是我误会苏珊了。她是个好姑娘……”阮希云抿了抿唇，低低的叹道。
陆铭远却没有理会阮希云半是懊恼半是愧疚的叹息。他只是慢慢的走到了窗边，眼神放空的望向远处灰蒙蒙的天，不知在想些什么。忽然，发出了一声仿佛自言自语般的轻叹。
“susan或许不是一颗最好的种子，但却是最值得浇灌的种子。只要你愿意给她一点点土壤和水分，她便会努力的开花结果回报你。”
只可惜，他明白的有些晚了。之后，便是久久的沉寂。
也不知过了多久，暮色笼罩了天地。走廊里发出‘吧嗒’一声，好像什么东西砸到了心上。
众人下意识的倏然抬头，只见手术灯竟是灭了，门被人从里侧猛地拉开。
看着穿着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鱼贯而出，陆铭远几乎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滞住了。
他有些僵硬的转过身，试着朝前迈了一步，却因身体失力而差点栽倒，幸好助理伶俐的伸出手，从后面撑了他一把。
陆铭远站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推开助理的搀扶，竭力稳着声线，走过去问：“医生，她……她怎么样了？”
“病人的求生意志非常强，放心，没有生命危险。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她明天就会醒了。”主刀大夫摘下口罩，满面笑容，似是对这次的急救非常满意。
“嗷唔！太好了！”一片安静中，陆思琪兴奋的嚎了一声，哪还有一点大家小姐的矜持？
她一蹦三尺高，咻地一下跳到还呆愣着的陆铭远身边，兴奋的晃着哥哥的胳膊道，“大哥！你还发什么愣啊？没听到吗？嫂子没事了！哈哈哈……”
“……嗯，我听到了。”约莫三秒钟后，陆铭远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唇角不受控制的扬起。紧接着，却又低下了头，抬手捂住眼睛，胳膊以几不可查的频率微微颤抖着。
感谢上天，感谢佛祖，感谢所有的神灵。让他还有机会，再一次，真真正正的认识苏珊。
………
苏珊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中午苏醒过来的。睁开眼，入目便是一个模糊的影子。安静的坐着，看着，好像已等待了她千年。
她其实没有看清眼前的人是谁，但却下意识的伸出手，嗓音沙哑道，“铭远……”由于带着氧气罩，她的声音不像平时那般活力四射，而是闷闷的。
susan都是因为他才遭了这些罪。陆铭远不受控制的感到心里一酸。
“你先不要说话。”他马上伸手握住苏珊的手，另一手则按响了墙上的铃，神情温柔而专注，“感觉怎么样？身上疼的厉害吗？”算算时间，麻药的效力似乎也该过了。
苏珊闭上眼，胸膛微微起伏着，感觉头有些晕。休息了片刻后，才再度张开眸子道，“还好……”
她有些困难的喘着气，试图摘下氧气罩，却被陆铭远拉住了。无奈之下，唯有继续用那种憋闷的声音道，“我可不可以先摘了这个东西？憋得慌。”
医生在一个小时前就已经查过房了，苏珊的各项指标都非常正常。陆铭远犹豫了一下，见苏珊的确没什么事了，终于还是同意了。
摘下氧气罩的苏珊就像刚被放出笼子的鸟儿，大口而畅快的呼吸着空气。可是嗓子里就像是有火在烧一样，难受的紧。她下意识的看向了桌边的水杯，然后有些小哀求的看向陆铭远。
陆铭远一直紧密的注意着她，又哪会发现不了她的小动作？
他拿起水杯，用棉签沾着水往苏珊的唇上轻蹭着，嘴里耐心的哄道，“时间还不够，不能喝水呢，咱们先将就一下，好不好？”
苏珊贪婪的抿着唇上细小的水珠，一双眼却止不住的瞟向陆铭远。总觉的今天的他看起来有些奇怪。
有些内疚，有些生气，还有些……疲惫？
她吃力的抬起手，攥住陆铭远的手指，“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陆铭远任由她攥着，眸子却垂了下来。
“说。”苏珊没有力气说太多话，但语气却陡然强硬了。
陆铭远无声的叹了口气，将杯子放回桌上，两手捧住苏珊的手，幽深的眸子直盯着她，问：“susan，我想问你句话。你跟我在一起，是不是只因为我于你有恩？”
“……怎么这么说？”
陆铭远沉默了下，“这两天，我经常会想起你中枪时的情形。你似乎是在我喊出思琪的名字后，才决定不顾一切的去救她的，对吧？”
苏珊偏头稍稍思索了下，点点头。
陆铭远几乎没想到苏珊竟会这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当即便是一愣，随即心中就升起一股怒意，如疾风般卷入身体每一寸。
“那你跟我在一起呢？答应我的求婚呢？都是因为这是我的要求吗？！”他拼命在心里跟自己说，苏珊对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但是这些伤感情的话，还是不受控制的脱口而出。
十多年前，他第一次见到那个粉雕玉琢般的女孩的照片时，只觉的这个小姑娘真是可爱，若能留在家中逗趣一二，也是生活乐事。
数月之前，他与苏珊慢慢接触，一再的见证了这个姑娘的坚韧勇敢，终于冒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却是情理之中的念头——娶她为妻，一生相伴。
而如今，他却不想当她的丈夫了，准确来说，是不满足于当她的丈夫了。他更希望能成为她的爱人，她的依靠。
可是，他行吗？
这个女人的心就像金刚石一样，晶莹剔透、纯净澄澈，却也坚硬不催，无懈可击。她总能计算的那么清楚，就好像……从未有感情用事的时候。
陆铭远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力感，疲惫极了。突然，却觉的头顶一阵温暖，是苏珊轻轻抚上了他的发心。
“我知道你在介意什么，但是不是，真的不是。我承认，救思琪是为了还你的债，但是还债却绝不是为了能跟你自此撇清关系。我只是希望自己……”她顿了下，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偏头一笑，“希望自己能换个身份与你交往。”
她的声音低低的，却是柔和的宛如夜晚母亲的浅唱。
“从认识你以来，我就不停的在亏欠你。林睿、艾伦、林家，一桩桩一件件，不止你帮的辛苦，我承受的也同样辛苦。我不想再以被施与者的身份站在你身边了，我需要平等，因为只有平等……才能产生爱情。”
陆铭远狠狠地闭了下眼，竭力想将眼中的酸涩吞回去，但是有些东西就是无法控制的，从心底涌上眼底。
苏珊慢慢的勾住陆铭远的脖子，将那个男人的头轻按到自己的胸前。一下下的抚摸着他的背，用近乎宠溺的声音说：“我会爱你，努力爱你，让你幸福，真的……”
陆铭远安静的趴在苏珊身上。坦白说，这样的姿势让他显得很脆弱，但是并不介意将自己这样的一面展示给苏珊。一个男人的一生，只能依靠两个女人。一个是母亲，一个——是妻子。
苏珊的身体果然像医生预料的那样，很快好了起来。
陆思琪每日就跟被钉在医院里一样，撵都撵不走。
阮希云基本隔几天就会带一盅亲自煲的汤过来，看着苏珊喝下。
苏烟听说闺蜜重伤，不惜拖着怀孕的身体坐飞机赶了过来。
病房里每日亲友往来不断，笑声不停，苏珊脸上洋溢着轻松与喜悦，感染了每一个爱她的人，却也刺痛了深恨她的人的眼睛。
佘蔓菲手捧着一束花，脸色苍白的盯着苏珊手腕上的镯子。碧绿碧绿的，一水儿的玉色。
这个镯子她再熟悉不过了，因为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东西——陆家主母传给儿媳的信物。
苏珊注意到了佘蔓菲的目光，淡淡的笑了下，“镯子是妈给的，你应该见过的。”
“嗯，恭喜你啊。”佘蔓菲紧咬着唇，强自压抑着想要发抖的，勉强笑道，“听说你一出院就要订婚了？”
“嗯，铭远是这么安排的。”苏珊却不愿就这个话题多谈，在败者面前秀幸福什么的，她还没这么无聊。“佘小姐坐吧，你身体也才好。”
佘蔓菲在那场意外中也被流弹误伤了，不过只是胳膊上有少许轻伤而已。因着伤不重，再加上不想碰到苏珊，所以她根本没有住院。
“不用了。”佘蔓菲深吸一口气，将花插到花瓶里，面对着苏珊浅笑道，“过去种种都是我不好。经历了这次生死浩劫，我都想通了，没有什么比爱惜自己更重要了。所以……我放弃了。祝你们幸福。”
苏珊紧紧地盯着佘蔓菲的眼睛，莫名的觉的奇怪。然而，对方的眼神诚挚而清亮，让她几乎没有怀疑的理由。
的确有人在生死灾难过后会看破红尘，但佘蔓菲明显不属于这样的人啊。从第一次见到她，苏珊就觉的这个女人是一条蛇，即使自己要死了，也得咬死身边一个人，那才够本。
可苏珊毕竟不是一个会打笑脸人的人，既然对方态度诚恳，她自然也回以微笑。
“谢谢你的祝福。以佘小姐的优秀，想必也会找到一个非常出色的男人。”
“借苏小姐吉言了。”佘蔓菲一边面上虚与委蛇，一边在心里暗自算着时间。
“75房苏小姐！”外面忽然传来了护士的喊声，“麻烦跟我去验下血！”
“呀，你看这……”苏珊有些抱歉的看向佘蔓菲，佘蔓菲马上站起身，“苏小姐去吧，我也要走了。”
她正待迈步，忽然弯下腰捂住肚子，哎呀一声，紧接着脸上便闪过一抹尴尬，吞吞吐吐道，“那个……能不能借用下洗手间？”
“当然。”苏珊不疑有他，马上指指里面道，“那就是了。”
“75房苏小姐！”外面再次传来护士催促的喊声，苏珊有些左右为难的样子，佘蔓菲赶紧状作体贴的说：“你先去吧，等会儿我出去会带上门的。”
苏珊无法，唯有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说着，疾步奔出了门。
佘蔓菲听着脚步声远去了，疾步过去反锁上房门，然后转身飞快的从抽屉里拿出苏珊的手机，打开电话簿。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呼吸有些急促，快速的向下翻着，突然，她眼前一亮，屏幕定格到了一个名字上。
苏烟。
一分钟后，佘蔓菲提着包，一手捂着肚子，一副很不舒服的样子走出了病房。有护士看到了，还热心的询问要不要帮她叫大夫。
佘蔓菲摇头笑道，“谢谢了，不用。就是有点闹肚子。”
她维持着这个姿势下了楼，走出医院，上了车，关上门。慢慢的，整个人趴到了方向盘上，过了一会儿，虚弱的表情褪掉了，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起初是低低的笑声，最后那笑声越来越大，笑的近乎癫狂。佘蔓菲精致的面庞上尽是狰狞的快意，昨天在走廊里与苏烟夫妇擦肩而过时，那个男人说的话再度在她的脑海里回响起来。
他说：“你现在有孩子了，晚上不许上网，不许开手机。”
而那个苏烟，恰恰是苏珊最信赖的朋友。
………
在医护人员的精心看顾下，苏珊的身体很快康复了。终于，到了订婚的前一夜。
陆铭远抱着苏珊坐在林家花园里的秋千架上，耳鬓厮磨，满眼温存，满足的喟叹道，“总算可以把你娶回家了。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苏珊佯作讶异的回过头，“啊？你真的是我们冷面冷心的陆大BOSS吗？怎么现在甜言蜜语信手拈来，说的一次比一次溜？”
陆铭远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呀，我是本尊。不过是被某个虚荣心旺盛的丸子头给训练出来了。”
“你才虚荣心旺盛呢！居然敢这么说我！”苏珊假装捶了他一下，眉眼里却满是笑意，“别忘了，这只是订婚，我随时可以反悔的。”
“你敢。”陆铭远低头咬上她的唇，仿佛惩罚一般，微微用力的吮吸着。有甜蜜的气息从两人周身溢出来，让远处旁观的人都忍不住笑弯了眼。
彼时，所有人真的都以为，苏珊那句话只是说说而已，却没想到，次日清早，当婚车来到林家花园里，得到的竟是苏珊离奇不见了的消息。
当陆氏的人跌跌撞撞跑进订婚典礼现场，颤抖着声音通知了这个消息过后，原本喧闹的大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一时间，好像连空气都凝固住了。
每个人都不自觉的看向了陆铭远的方向，却又不敢让别人发现自己在看，真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只因那个从来都是不动如山的男人，现下正浑身颤抖着站了起来，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你再跟我说一遍，苏珊去哪儿了？！”
那个男人深悔接了这么个差事，原以为是喜事，会有个丰厚的红包。这会儿红包可不敢想了，只求陆铭远不要生吞活剥了他就好。
他上下牙直打颤，“林、林家人也不知道苏小姐去哪里了，但是林夫人在她桌上发现了她的手机，她好像是看到短讯才跑出去的。”
怒火已经把陆铭远的理智烧光了，而那人挤牙膏式的报信方法，无疑让他的暴躁更加恶化。他周身都围绕着一股阴冷阴冷的气息，眼神更是暴戾的让人后背发凉。
助理生怕陆铭远当堂发作起来，快步走过去，一脚踹上报信者的腿，咬牙道，“你蹦豆子呢？！短信是谁发的，什么时间发的，发的内容又是什么，一口气都说出来呀！耽误了找夫人，你负责的起吗？！”
那人被陆铭远助理的一脚踹的当场跪地，可是浑身发软，也没有力气再站起来，干脆就着这个姿势，哭丧着脸，哆嗦着唇道，“苏小姐手机上显示的发信人是‘苏烟’，时间是凌晨四点半，短信内容是……”他的后背忽然剧烈的抖动了一下，仿佛被蛇咬了一口似的，嘴里含混不清的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便脱力的瘫下去。
陆铭远现在的脸色其实已经非常可怕了。说他可怕，倒不是表现出多么明显的怒气，恰恰相反，他的脸上几乎已没什么表情了。
在听到‘苏烟’的名字时，他眼神淡淡的扫向卓曜的方向。苏烟心一颤，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辩驳道，“不是我……”可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见陆铭远轻轻抬手，阻止了她继续解释。
“我知道。你接着说。”后一句话，却是对地下趴着的男人说的。
助理赶忙一把扯起瘫成一滩泥的男人，在他耳边低吼道，“问你话呢！真不想活了是不是？！”
报信人一个激灵，怕到了极致，脸色都呆滞了，声音抖的不成样子，然而，陆铭远还是听清楚了。
他说：“短信上写着，林睿在盘山公路上出了车祸……”
后面在说什么，陆铭远已经没有听了。他缓缓闭上眼，静静的站着，只觉得整个人就置身在无边无际的荒野。四周都是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了。
所有人都知道，林睿现在应该在英国，而向来聪慧的苏珊在听到林睿出事的消息后，居然连辨查真伪都顾不上，便扔下一生一次的订婚典礼，匆匆的赶了过去。
他与林睿在苏珊心中的分量如何，已然分出高下。
“都……”陆铭远张张嘴，这才发现嗓子都哑了。他轻咳几声，竭力让自己恢复正常，至少表面是上看起来是这样。
“都回来吧……不用去找她了……”
找到了，也不是他的了。
………
苏珊一路飙车上了盘山公路，挨着路口寻找，眼眶通红通红的，无数次被泪珠浸满，然后又用手背粗鲁的抹去。
不许哭，不许哭！她拼命在心里对自己吼，林睿还生死不知呢，你坚强一点！
她从黑夜找到白天，朦胧大雾笼罩着她绝望的心。自从凌晨时分收到苏烟的短讯开始，她整个人就陷进了惶然无措的恐慌中。
她拼命拨打苏烟的电话想要求证，一直打到手机发出了电量过低的警告也没有打通。可她偏偏还不能声张，因为夏心怡对林睿心病未除，更因为林嘉盛已在接二连三的打击下沉疴难返。
绝望之下，苏珊除了亲自来找之外，似乎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
可就在临出门前，她却又鬼使神差的返了回去，用最后一点电，给陆铭远发了一条简讯。然后，便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她与林睿相伴十三年。她为他上法庭作伪证，他为她苦心谋家财，她为他冒险闯灾区，他为她搏命下悬崖。林睿之于她，早就已是一个类似亲人却超脱亲人的存在了。
他可以跟她永不相见，但必须活着，好好的活着。
前方忽然有反光，苏珊下意识的以手挡眼，随即整个人就呆住了。
她猛地一脚踩下刹车，身体不受控制的前倾，胸口重重的撞上方向盘，立时袭来一阵刺痛。可苏珊就连检查下伤口是不是裂开了的时间都没有，便飞快的拿起对讲机，深吸一口气，竭力忍住想哭想大叫的，对那边说道，“这里是盘山公路3号口，一辆银灰色路虎侧翻倒在道旁，车内人员生死不知。麻烦救护车尽快开过来！”说罢，将对讲器狠狠朝边上一丢，拉开车门就冲了出去。
远处，翻倒的路虎横在栏杆边，车灯碎了一地，车顶也被挤压的有些变形。发动机兀自嗡嗡的响着，车尾部分不断的在冒着青烟，清楚的昭示着此刻车子的情况有多糟。
苏珊在距离车几步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迟疑着，声音颤抖着朝前唤了一声：“林睿……”
“既然你这么爱林睿，为什么还要跟陆铭远订婚？”佘蔓菲穿着一身黑衣，慢慢的从山石后的阴影里走了出来。声音极轻，脚步缓慢，眼神幽暗，神情麻木，全身上下都是冷冰冰的，仿若来自地狱的鬼魅。
苏珊的瞳孔倏然瞪大，随即眯起眼，警觉的退后几步，“怎么是你？”她的脑海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恨声道，“……是你把我骗过来的？！”
“是啊。”佘蔓菲温柔的笑了，但是那柔和的笑容却让人看着便觉的毛骨悚然，“人人都夸赞你智勇双全，我看也不过如此。只是换了一个电话而已，就把你哄了出来。”
原来，佘蔓菲在一次去医院换药时，偶然听到了卓曜对苏烟的嘱咐，然后便抱着试试看的心情，弄来了一个与苏烟电话只差一位数的号码。谁都没想到，如此简陋的计划居然会进行的这么顺利。
苏珊慢慢的退后一步，又退后一步，突然敏感的觉察到身后有人。一道又疾又快的手刀，带着凌厉的杀气劈向她的后颈！
她头一偏，飞快的移动步伐，却还是晚了，右肩硬生生的挨了这一下，虽然没有当场晕过去，但因为牵动了身上的枪伤，难以自抑的痛倒在地。大滴大滴的汗水滑进眼睛里，苏珊就地一滚，出于本能的避过偷袭者紧接而来一记侧踢，却将自己置于了另一边埋伏人的铁棍之下。
完了……她的脑海里只来得及闪过这两个字，然后，便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这个时候，道路尽头却忽然警铃大作！
“你们已经被警方包围了！马上放下武器，不要再作无谓的挣扎！”
这条路绕山而行，两边都是绝壁，其他方向亦有警察围堵，显然是跑不掉了。佘蔓菲带来的人虽然是敢为钱杀人的主，可也绝不是会眼睁睁送死的傻子，见势不对，几个男人当即就原地蹲下了。完全将佘蔓菲疯了般的大吼当做耳旁风。可佘蔓菲就好像入了魔一样，一动不动的，痴痴地看着忽闪着的警灯，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就在警察第四次对她喊话的时候，佘蔓菲的嗓子里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大喊，转头便朝苏珊扑去！那一扑用力极大，简直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新伤加旧伤的苏珊一个不防备，竟真的让她带着直逼道旁的陡坡！
苏珊被佘蔓菲胁迫着极速滚动着，碎石铬的身体生疼，眼前的景物飞速旋转着，一阵阵头晕目眩，可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死亡的威胁才真正让人恐惧！
眼前蓦地闪过一条红白相间的栏杆，苏珊知道那里就是最后的护栏，生死时刻，她脑海浮现出的竟是发给陆铭远的最后一条短讯。
他……看到她说的话了吗？如果他没看到，如果他今生不能知道她的心意……
苏珊狠狠闭上眼，用力的吐了一口气，良知、生命、一切的一切都比不上那个男人了！
她咬紧牙关，就在即将与佘蔓菲从护栏下滚过的刹那，突然用力推开佘蔓菲，屈膝蹬腿，下死力踹向佘蔓菲的腰！
佘蔓菲喉中发出一声凄厉的痛呼，以更快的速度，笔直的落下山涧，而苏珊则在这一踹的反作用力下，暂时止住下滑的趋势，甚至还稍稍朝上一冲。
就是现在！苏珊深吸一口气，猛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臂，以藤蔓般的坚韧，死死扒住竖杆！喀吧一声脆响，苏珊痛的几乎当时就要晕过去！她知道，八成是胳膊脱臼了。
眼泪不受控制的涌出眼眶，她无声的，却是大喇喇的哭泣着。那是一种原始的，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止来自于身体，更来自于心灵。
她看到警察朝着这边跑了过来，她知道自己即将获救。而她也看到佘蔓菲滚落山底，她知道自己的生命是用一个女人的死亡来祭奠的。
即使，那个女人并不算无辜。
为了陆铭远，她终于还是舍弃了过去二十多年的生存法则。只是为了……能继续爱他。
——四小时后——
苏珊疲惫的做完笔录，在一个女警的搀扶下，蹒跚着走出公安局。女警担忧的询问：“真的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吗？我看你情况好像很严重呢。”
“不用了。”苏珊勉强笑笑，摇了摇头。
此时正是下午两点，如果打车过去的话，也许能赶上晚上的婚宴。话说新娘子总不能缺席一整天吧？
思及此，她的脸上露出一抹甜蜜的笑容，扭脸道，“我的未婚夫还在等我呢。”
“你的未婚夫已经来接你了！”陆铭远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长腿一迈，跨出了车。踏着一地的阳光，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苏珊。
而在他的手里，手机屏幕泛着幽幽的光。一行小字持续闪耀着。
“不论发生什么，陆先生，请你记得，陆太太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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