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红楼梦中梦 贤袭人俏语半含酸

贤袭人俏语半含酸

目录:红楼梦中梦| 作者:JLY0628| 类别:网游动漫

    (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元春省亲多有提及家中太奢,正巧账面上内库里都没钱了。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琏二奶奶趁机跟贾母、邢夫人、王夫人说:“娘娘省亲已将府里多年储蓄用尽了,怕是要节俭几年才能回转过来!”贾母道:“很是。”

    但府里都知道大老爷贾赦、二老爷贾政平日里最是乱花钱的,如今内库空荡了,公中账上也没钱了,邢夫人王夫人就不得不拿出自己的体己来供应两位老爷巨大的额为的花销了。

    琏二奶奶同样跟姑娘们并宝玉说了,让她们好生管着自己的丫鬟婆子,不要再奢靡浪费,如今府里没有多余的钱来管她们弄坏东西了。若是再有弄坏贵重物品的,只怕要自己陪呢!还有府里那些不省事的,犯了事就叫撵出去,府里正好没钱养多余的人!

    一时府里人人自危,那几个仗着老脸泼皮的,真真叫琏二奶奶撵了出去的!要说府里哪里能如此山穷水尽呢,不过是琏二奶奶趁机做法罢了。王夫人所出的元春封了妃,王夫人也就算得是皇帝是丈母娘了!平日里小心谨慎在贾母面前伏低做小的王夫人现在也挺得起腰杆,敢大声说话了!但琏二奶奶还是得让府里一竿子奴才知道谁才是管家奶奶不是!

    王夫人素日是不喜黛玉的,府里一直看宝玉黛玉是一对,之前碍于贾母身份,王夫人就是不喜也不会说什么,如今身份不同了,她就敢把心思外露,日日找来薛姨妈说话,把宝钗夸地天上地下的,又说宝钗身上那个金锁正好要配玉什么的,说得薛姨妈也定了心思要说合宝玉和宝钗两个。

    此时城外传来秦可卿待产的消息,琏二奶奶悄悄安排了接生婆过去,又安排了一应产妇助产的吃食,务必要秦可卿安全生产。她那孩子本就叫琏二奶奶喂药耽搁了的,如今终于胎足了,估摸着二月里就要出生!另外面准备的小庄子也安排人收拾好了,只等秦氏那里母子平安了就送过去。

    又有园子里栊翠庵里住了妙玉,琏二奶奶知她也是金陵十二钗之一,但却是不知该如何待她。若是贾家的女孩儿,照姑娘们的例子就好;若是贾家的媳妇儿,又有李纨秦可卿的例子。偏她什么也不是,只是贾家请来的念经的姑子,这就非常不好办了。但也不能不照应着,只每次给姑娘们添东西的时候,也给她送去一些用得上的玩意儿就是了。

    一日宝玉去黛玉房中玩耍,见黛玉歪在榻上假寐,便也要上去。黛玉拗不过他,让他歪了。宝玉与黛玉面对面地歪着,说笑话给黛玉听,引她笑。一时宝钗过来,见他们在说笑,道:“谁说故典呢?我也听听。”

    黛玉忙让坐,笑道:“你瞧瞧,还有谁?他饶骂了,还说是故典。”

    宝钗笑道:“哦!是宝兄弟哟!怪不得他。他肚子里的故典本来多么!就只是可惜一件,该用故典的时候儿他就偏忘了。有今儿记得的,前儿夜里的芭蕉诗就该记得呀,眼面前儿的倒想不起来。别人冷的了不得,他只是出汗。这会子偏又有了记性了!”

    黛玉听她提她在省亲晚上作诗时帮宝玉改了字的事,心中就不悦,只说:“阿弥陀佛!到底是我的好姐姐。你一般也遇见对子了。可知一还一报,不爽不错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宝玉房中一片声吵嚷起来。大家侧耳听了一听,放知是李嬷嬷在与袭人叫唤,都过去看。

    只见李嬷嬷拄着拐杖,在当地骂袭人:“忘了本的小娼妇儿!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厮样儿的躺在炕上,见了我也不理一理儿。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的宝玉不理我,只听你的话。你不过是几两银子买了来的小丫头子罢咧,这屋里你就作起耗来了!好不好的,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人不哄!”

    袭人先只道李嬷嬷不过因她躺着生气,少不得分辩说:“病了,才出汗,蒙着头,原没看见你老人家。”后来听见他说“哄宝玉”,又说“配小子”,由不得又羞又委屈,禁不住哭起来了。

    宝玉虽听了这些话,也不好怎样,但他平日极倚重袭人的,少不得替她分辩了几句。哪知李嬷嬷听了,越发气起来了,说道:“你只护着那起狐狸,哪里还认得我了呢?我都知道她那些事!我只和你到老太太、太太跟前去讲讲: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扔在一边儿,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一面说,一面哭。

    彼时黛玉宝钗等也过来劝道:“妈妈,你老人家担待他们些就完了。”李嬷嬷见她二人来了,便诉委屈,将之前她吃了一碗茶,就发作将看茶的茜雪撵了出去,和昨日吃一个酥酪便被讥言冷语等事,唠唠叨叨说个不了。

    可巧琏二奶奶正在上房回了事,带着平儿、安儿出来,就听见后面一片声嚷,便知是李嬷嬷老病发了,又在闹事。正值琏二奶奶掌家叫了各主子管好自己屋里人的,如今这一老一少的就在院子里吵嚷了起来,怕是觉得在府里待够了,要出去呢!当下琏二奶奶就走进去,道:“前儿我正送走了几个年纪大的老妈妈家去呢,今儿这这又是哪位想走的?都说与我罢,我好安排!”

    那李嬷嬷听了琏二奶奶声音,吓出一身冷汗,想起前几日琏二奶奶打发人出去的事来,便也不敢再说。琏二奶奶却已看到她,说:“嬷嬷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跟我说,这当着府里清静姑娘们说这些混话是个什么事?哪个狐媚子的哄了宝玉,你只回老太太、二太太那里去就好了,你在这里闹什么呢?年纪大了想出府也不用不着这么着!”

    李嬷嬷听说,便也横了心,把骂袭人的话又说了一遍,哭道:“二奶奶你也评评这个礼,宝玉屋里可不是那小娼妇作耗的?没脸没皮的,大白天的躺宝玉床上,还跟我要强,也不看看她是什么人!”

    琏二奶奶只轻轻地看了脸色惨白的袭人一眼,道:“那是老太太赏给宝玉的,我也动不得。嬷嬷你要实在气不过,就去回老太太,看看老太太如何说?老太太那里大丫头还有好几个,或是打发了出去,或是再就送个好的来,都是老祖宗理论。这事我也管不到。”又道,“你到底是宝玉的奶嬷嬷,又跟她们置气什么!这样闹一场又有什么意思?如今宝玉大了,你也别福没享一天就叫撵了出去,有什么脸面?”

    李嬷嬷听了又是哀又是气,索性道:“我也不要这老命了,索性今儿没了规矩,闹一场子,讨了没脸,强似受那些娼妇的气!”

    琏二奶奶听了,却是一笑,对旁边气白了脸的宝玉道:“平日里我就跟你说不要太纵着你屋里那几个,如今如何了?闹出这等子事来,叫老太太知道了,怕是两个都要撵出去。”又看了眼脸色已经泛青的袭人,道:“凭是哪个主子打发来的,好好守着府里的规矩才是正理。若是守规矩的,哪里来的今天这事?”

    后面宝钗黛玉见琏二奶奶这般,都上来劝道:“嫂子开恩!李嬷嬷和袭人都是宝玉身边亲近的人,叫撵了出去,要他如何做?”

    琏二奶奶笑道:“我也不过这么一说,哪里就真能撵了老太太的人。不过是叫她们记着自己的身份罢了。如今府上艰难,正好打发一些只领钱不干活儿还尽惹事的东西出去。也不用担心府里没人,庄子里好的多地是,要多少都有!”

    黛玉宝钗听了都不说话,只宝玉巴巴地瞅着琏二奶奶,道:“真是她病了才躺的,嫂子放过这一回罢,就当疼我!”

    琏二奶奶啐道:“我疼你呢!我有那么多小姑子疼不够,哪里有空闲来疼你!”又道:“你只把自己屋里清理干净了,老太太、二太太问起来,我也好回话。”又对李嬷嬷道:“嬷嬷自己也警醒点儿,为着多打点事儿就闹了没脸,怎么说你也宝玉的奶嬷嬷,你闹成这样他脸上也无光!”说着,就让平儿安儿带着李嬷嬷出去了。

    宝玉也不好再说,只得叹道:“这又不知是哪里的帐,只拣软的欺负!又不知是那个姑娘得罪了,上在她帐上了。”一句未完,同样是老太太赏的晴雯在旁冷笑道:“谁又没疯了,得罪她做什么?既得罪了她,就有本事承任,犯不着带累别人!”

    袭人听得一面哭,一面拉着宝玉道:“为我得罪了一个老奶奶,你这会子又为我得罪这些人,这还不够我受的,还只是拉扯人!你去回了老太太,打发我出去才是清静!”

    宝玉见她这般病势,又添了这些烦恼,连忙忍气吞声,安慰她仍旧睡下出汗,才去上屋里跟着贾母吃饭。

    这袭人的心思宝玉房里的几个丫头都是知道的,只心高气傲的晴雯看不过,平日也不言语,只冷眼看着。如今袭人叫琏二奶奶说了一通,晴雯只道老天开了眼,真真好果报。

    次日清晨,袭人已是夜间出了汗,觉得轻松了些,只吃些米汤静养。宝玉才放了心,因饭后走到薛姨妈这边来闲逛。

    彼时,贾环也正好去那边玩。说起贾环,在这荣国府里地位甚是尴尬。他是庶出,小宝玉三岁,养在王夫人那里的。偏生王夫人又不喜他,只觉他不如宝玉万一,他生母赵姨娘又勾得老爷贾政一月有二十日宿在她那里,王夫人怎能不气,便事事苛责于他。如今到了启蒙的年纪,也没有让他到外书房去念书,只教得他几个字,倒是整日的叫他抄佛经!贾环小小年纪被王夫人如此对待,性格也孤僻暴躁起来。

    如今正月里好不容易被放出来,遇见宝钗、鸢儿、莺儿三个赶围棋作耍,贾环见了也要玩。宝钗素日看他也如宝玉,并没他意,今儿听他要玩,让他上来,坐在一处玩。

    谁知玩着玩着,贾环和莺儿两个为着那几个注钱竟急了。宝钗便瞅了莺儿一眼,说道:“越大越没规矩!环哥儿得空来玩,好好伺候才是!”

    莺儿满心委屈,见姑娘说,不敢出声,只得放下钱来,口内嘟囔说:“一个做爷的,也跟我们急,连我也瞧不起!前儿和宝二爷玩,他输了那些也没着急,下剩的钱还是几个小丫头子们一抢,他一笑就罢了。”宝钗不等说完,连忙喝住了。

    贾环听了登时红了眼,道:“我拿什么比宝玉?你们怕他,都和他好,都欺负我不是太太亲生的!”说着便哭。宝钗忙劝他:“好兄弟,快别说这话,人家笑话。”又骂莺儿。

    正值宝玉走来,见了这般景况,问:“是怎么了?”贾环不敢做声。宝钗素知他家规矩,凡做兄弟的怕哥哥。宝钗生怕宝玉教训他,倒没意思,便连忙替贾环掩饰。

    宝玉道:“大正月里,哭什么?这里不好,到别处玩去。你天天念书,倒念糊涂了。譬如这件东西不好,横竖那一件好,就舍了这件取那件,难道你守着这件东西哭会子就好了不成?你原是要取乐儿,倒招的自己烦恼。还不快去呢!”

    贾环听了,只得回赵姨娘屋里来。赵姨娘见他这般,因问:“是哪里垫了踹窝来了?”贾环便说:“同宝姐姐玩来着。莺儿欺负我,赖我的钱;宝玉哥哥撵了我来了。”

    赵姨娘闻言便骂:“谁叫你上高台盘了?下做没脸的东西!哪里玩不得?谁叫你跑了去讨这没意思?”

    可巧琏二奶奶今日才安顿好了李嬷嬷的事,从窗外过,就听得赵姨娘骂贾环。合着这是嬷嬷不骂姨娘骂呢!

    琏二奶奶又极讨厌赵姨娘这般为人,好好的孩子都叫她骂窝囊了!便隔着窗户说道:“大正月里,怎么了?兄弟们小孩子家,一半点儿错了,你只教导他,说这样话做什么?凭他怎么着,还有老爷太太管他呢,就大口家骂他?他现是主子,有不好的,横竖有教导他的人,与你什么相干?环兄弟,出来!跟我玩去。”

    贾环素日得琏二奶奶照顾,听见叫他,便赶忙出来。赵姨娘也不敢出声。

    琏二奶奶先问了什么事,贾环说了,琏二奶奶也恨他不争气,便道:“你也是个没性气的!时常说给你:要吃,要喝,要玩,你爱和哪个姐姐妹妹哥哥嫂子玩,就和哪个玩。你总不听我的话,倒叫这些人教的你歪心邪意、狐媚魇道的,连着跟了丫头赌钱都要急,没的降了身份!”因问贾环:“你输了多少钱?”

    贾环见问,只得诺诺的说道:“输了一二百钱。”琏二奶奶知道他平时的银钱都是王夫人管的,便让平儿取了几吊钱给他。道:“拿着好生玩。输了只管来找我!你是府里正经主子,别和那般小丫头见识!”贾环便出去了。

    琏二奶奶看他一小孩子也是可怜,府里的小爷们,连比他小的兰哥儿都请了西席在外书房念书,独他没有。兰哥儿还好说,到底是王夫人亲孙子,王夫人虽不待见,但也没苛责。独贾环在她那里受累,琏二奶奶也插不了手,只能干看着。

    回了院子还没歇一阵子,贾母打发去接史湘云的人回来了。琏二奶奶又只得来上房。那史湘云可是金陵十二钗之一呢,不得不小心对待。

    琏二奶奶原把十二钗分了三等的,林黛玉、薛宝钗两人自是第一等;贾元春、贾探春、史湘云、妙玉、贾迎春、贾惜春是二等;王熙凤、贾巧儿、李纨、秦可卿是三等。

    秦可卿蒙混出去,算是事了。妙玉也住进了大观园里栊翠庵里。如今史湘云也来了,便是金陵十二钗齐全了!

    琏二奶奶到上房来,就见史湘云正在贾母面前撒娇呢。黛玉、迎春、探春、惜春也都过来了。贾母也是高兴,见了琏二奶奶便道:“好歹你也歇一阵,大正月里,哪里有什么事忙?你湘云妹妹来了,你且陪她玩罢。”

    琏二奶奶笑道:“不过是前阵子的事,这也完了。大妹妹来,我当然是要陪的,我这俗人也沾沾大妹妹灵气,说不得也就如大妹妹一般水葱样儿的美人了!到时候看老祖宗如何说我泥猴儿!”贾母大笑。

    史湘云扑过来,挽了琏二奶奶手膀子,道“二嫂子庄子里可又出了好玩的东西不曾?”琏二奶奶挑眉看她,笑道:“你要什么?”

    史湘云道:“年节前的册子里我曾见了一套杯子,我见着就喜欢,只不知你给了谁?我还念着想看看呢!”

    琏二奶奶想那套杯子是送到栊翠庵妙玉那里去了,因笑道:“只怕你是见不到了。早送园子里诵经的姑子那里了。你要什么,我再给你!”

    史湘云也不计较,只想了想,道:“那这月底的册子可要让我先挑!”琏二奶奶笑道:“你先挑!好的都让你先挑还不成?就在这里住着,再过几天,这月的册子也该送来了!”

    两人正说着,就见宝玉宝钗进来。史湘云大说大笑的,见了他两个,忙站起来问好。黛玉见他们两个一起进来,因问宝玉:“打那里来?”

    原宝玉在宝钗那里骂走了贾环,就在那里说了会子话,听得史湘云来,两人便一起过来的,因说:“打宝姐姐那里来。”

    黛玉听了冷笑道:“我说呢!亏了绊住,不然,早就飞了来了。”

    宝玉道:“不过偶然到她那里,就说这些闲话。”黛玉道:“好没意思的话!去不去,管我什么事?”说着也不理其他人,便赌气回房去了。

    宝玉忙跟了来,问道:“好好儿的又生气了!就是我说错了,你到底也还坐坐儿,合别人说笑一会子啊?”

    他两个就这般牵扯起来了。宝玉正说着好话,就见宝钗走来,说:“史大妹妹等你呢。”说着,便拉宝玉走了。

    黛玉越发气闷,只向窗前流泪。自王夫人有撮合宝玉宝钗之意后,黛玉心中就悲痛难忍。她进荣国府来,便一直被暗示和宝玉是一对。贾母也是这个意思,琏二奶奶也是这个意思。林父临终前托付她时,也是这个意思。如今王夫人把薛宝钗留下来了,竟是要拆散他们的意思!这叫黛玉如何不伤心!

    没两盏茶时,宝玉却来了。黛玉见了,越发悲苦,抽抽搭搭的哭个不住。宝玉见了这样,知难挽回,打叠起百样的款语温言来劝慰。

    不料自己没张口,只听黛玉先说道:“你又来作什么?死活凭我去罢了!横竖如今有人和你玩,比我又会念,又会作,又会写,又会说会笑,又怕你生气,拉了你去哄着你。你又来作什么呢?”

    宝玉听了,忙上前悄悄的说道:“你这么个明白人,难道连‘亲不隔疏,后不僭先’也不知道?我虽糊涂,却明白这两句话。头一件,咱们是姑舅姐妹,宝姐姐是两姨姐妹,论亲戚也比你远。第二件,咱们两个从小儿一处长大的,我待你如何你还能不知?她是才来的,岂有个为她远你的呢?”

    黛玉啐道:“我难道叫你远她?我成了什么人了呢?我为的是我的心!”

    宝玉道:“我也为的是我的心。你难道就知道你的心,不知道我的心不成?”

    黛玉听了,低头不语,半日说道:“你只怨人行动嗔怪你,你再不知道你怄的人难受。就拿今日天气比,分明冷些,怎么你倒脱了青肷披风呢?”如此便是回转了。宝玉笑道:“何尝没穿?见你一恼,我一暴燥,就脱了。”黛玉叹道:“回来伤了风,又该讹着吵吃的了。”

    二人正说着,只见湘云走来,笑道:“爱哥哥,林姐姐,你们天天一处玩,我好容易来了,也不理我理儿。”黛玉笑道:“偏是咬舌子爱说话,连个‘二’哥哥也叫不上来,只是‘爱’哥哥‘爱’哥哥的。回来赶围棋儿,又该你闹‘么爱三’了。”宝玉笑道:“你学惯了,明儿连你还咬起来呢。”

    湘云上下看了看黛玉和宝玉,偏头道:“她再不放人一点儿,专会挑人。就算你比世人好,也不犯见一个打趣一个。我指出个人来,你敢挑她,我就服你。”黛玉便问:“是谁?”

    湘云原是贾母看中的,如今见黛玉和宝玉的情形,便暗自退了。只如今又来了个端庄贤惠的宝姐姐,湘云眯眼笑道:“你敢挑宝姐姐的短处,就算你是个好的。”

    黛玉听了冷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她。我可那里敢挑她呢?”

    宝玉不等说完,忙用话分开。湘云笑道:“这一辈子我自然比不上你。我只保佑着明儿得一个咬舌儿林姐夫,时时刻刻你可听‘爱’呀‘厄’的去!阿弥陀佛,那时才现在我眼里呢!”

    说的宝玉一笑,湘云忙回身跑了。黛玉听了追着要打。湘云笑着跑出来,怕黛玉赶上。宝玉在后忙说:“绊倒了!哪里就赶上了?”黛玉赶到门前,被宝玉叉手在门框上拦住,笑道:“饶她这一遭儿罢。”黛玉拉着手说道:“我要饶了云儿,再不活着。”

    三人正难分解,有人来请吃饭,方往前边来。那天已掌灯时分,王夫人、李纨、琏二奶奶、迎探惜姊妹等,都往贾母这边来。大家闲话了一回,各自归寝。湘云仍往黛玉房中安歇。

    次日一早宝玉就来找她们。黛玉先起来,叫醒湘云,二人都穿了衣裳。宝玉才进来坐在镜台旁边,只见紫鹃翠缕进来伏侍梳洗。她们两个梳洗好了,宝玉也央着就在这里梳洗。

    因袭人一早就让王夫人叫去了,王夫人问了她一些宝玉近日的情况,又问了她家里情况,袭人一一答了,王夫人夸了她一回,赏了她一大盒府里主子专门赏丫头的妆粉,又嘱咐她好生伺候宝玉,才放她走。

    袭人一路想着王夫人的用意,回来不见了宝玉,想他一大早的就跑出去,就出去寻。到了黛玉那里,见宝玉跟黛玉湘云说笑呢,知他已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忽见宝钗走屋里来,因问:“宝兄弟那里去了?”

    袭人冷笑道:“‘宝兄弟’那里还有在家的工夫!”宝钗听说,心中明白宝玉是去黛玉那里了。袭人低头看着桌上那盒子妆粉,叹道:“姐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儿,也没个一大早就过去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宝钗听了,细看了看袭人,心中活络。便在炕上坐了,慢慢地与她说话。

    一时宝玉来了,宝钗就告辞出去。宝玉便问袭人道:“怎么宝姐姐和你说的这么热闹,见我进来就跑了?”袭人见了他就又勾起气来,宝玉问一声也不答。再问时,袭人方道:“你问我吗?我不知道你们的原故。”

    宝玉听了这话,见她脸上气色非往日可比,想是还在为前几日琏二奶奶敲打她的事怄气,便笑道:“前儿还没气够呢,怎么又动了气了呢?”

    袭人冷笑道:“我那里敢动气呢?我不过是老太太随便打发来的一个小丫头罢了。只是你从今别进这屋子了,横竖有人服侍你,再不必来支使我。我仍旧还服侍老太太去。”一面说,一面便在炕上合眼倒下。

    宝玉见了这般景况,深为骇异,不知袭人这般是为何,禁不住赶来央告。那袭人只管合着眼不理。宝玉没了主意,因见麝月进来,便问道:“你姐姐怎么了?”麝月道:“我知道么?问你自己就明白了。”

    宝玉只觉她们莫名其妙,便出去看书。拿了本书,歪着看了半天,因要茶,抬头见两个小丫头在地下站着,那个大两岁清秀些的,宝玉问他道:“你不是叫什么‘香’吗?”

    那丫头答道:“叫蕙香。”宝玉又了问了她家里几个,谁给改的名儿,蕙香一一回答,说原叫芸香的,后来袭人给她改了蕙香。宝玉道:“明日就叫‘四儿’,不必什么‘蕙’香‘兰’气的。那一个配比这些花儿?没的玷辱了好名好姓的!”一面说,一面叫她倒了茶来。只这一日,宝玉也不出房,自己闷闷的,不过拿书解闷,或弄笔墨,也不使唤众人,只叫四儿答应。

    谁知这四儿是个乖巧不过的丫头,见宝玉用她,她就变尽方法儿笼络宝玉。至晚饭后,宝玉因吃了两杯酒,眼饧耳热之馀,若往日则有袭人等大家嘻笑有兴;今日却冷清清的,一人对灯,好没兴趣。

    待要找了她们去,又怕她们得了意,以后越来劝了;若拿出作主子的光景镇唬她们,似乎又太无情了。说不得横着心:“只当她们死了,横竖自家也要过的。”如此一想,却倒毫无牵挂,反能怡然自悦。因命四儿剪烛烹茶,自己看了一回《南华经》。看毕,掷书就寝。头刚着枕,便忽然睡去,一夜竟不知所之。

    直至天明方醒,翻身看时,只见袭人和衣睡在衾上。宝玉将昨日的事,已付之度外,便推她说道:“起来好生睡,看冻着。”谁料被袭人将手推开了。宝玉无法,只得拉她的手笑道:“你到底怎么了?”

    连问几声,袭人睁眼说道:“我也不怎么着。你睡醒了,快过那边梳洗去。再迟了,就赶不上了。”

    宝玉道:“我过哪里去?”

    袭人冷笑道:“你问我,我知道么?你爱过哪里去就过哪里去。从今咱们两个人撂开手,省的鸡生鹅斗,叫别人笑话。横竖那边腻了过来,这边又有什么‘四儿’‘五儿’服侍你。我们这起东西,可是‘白玷辱了好名好姓’的!”

    宝玉笑道:“你今儿还记着呢?”

    袭人道:“一百年还记着呢。比不得你,拿着我的话当耳旁风,夜里说了,早起就忘了。”

    宝玉笑笑只做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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