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30 隐忧

    在克里格讲完这个故事之后，两个女人却又有各自不同的感受。ww.pos8.c_）

    作为诺里克帝国一方大员的独女，艾琳娜在很小的时候就受到了系统的诺里克式的宫廷教育，因此对诺里克帝国周边诸多蛮族关于起源的传说并不陌生——而诸蛮族各自的起源传说也自有各自的特点，因此，虽然克里格突然对她说起桑格尔人的起源，艾琳娜却并没有感到特别的震撼。

    真正使艾琳娜在意的是克里格说这个传说的时机和目的——在和自己成亲的时候，克里格可并没有说这个故事，而到了和阿维利亚结婚的时候，当晚便把自己也拉过来，对两个人一齐说这个故事……

    联想到之前克里格听到自己要娶阿维利亚时的反应，艾琳娜便对克里格的用意大抵有了个了解——这种了解让艾琳娜轻轻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克里格突然讲到这个传说，显然是为了她和阿维利亚之间的相处。

    而这个故事本身，也明显的透露出了这种倾向——之前强大的部落由于纷争而被堵在山谷之内，被大魔鬼杀死；而后来的桑格尔人的祖先们则凭借果断的合作和牺牲而得以存续。无论是对于艾琳娜自己，还是对于阿维利亚，这种暗示都再明显不过——白天的时候克里格做出了绝不偏袒的承诺，而到了晚上，他就希望能够通过桑格尔人起源的传说使两个妻子能够和睦相处。

    事实上，对于艾琳娜来说，她个人更加倾向于认为克里格担心得太多了——在她还不是克里格妻子的时候，她的母亲就已经教给了她作为一名妻子所必须要做的事情——作为一名女性，无论个人多么出众，归根结底还是需要有一名强大和可靠的男人作为依靠。就像莫菲亚本人一样——在亚历克斯在世时，尽管诸多诺里克权贵都垂涎于她的美貌，却并没有人胆敢对她怎么样，而一旦亚历克斯战死，她就立即沦落到要被卖进欢愉神殿的悲惨下场了。

    有了这样的事实作为教训，艾琳娜虽然仍旧保持着诺里克人的骄傲，却也在小心谨慎的想方设法增强自己丈夫的势力，和实力——这才是她主动提出要让克里格娶阿维利亚为妻的原因。

    而另一方面，作为蛮族公主的阿维利亚本人也并不是什么心机深沉的人，在曾经作为王国公主的时候就是个干练而且谦和的人，而在遭到了亡国灭族的打击后，更是变得单纯起来——只要能够使那些一心追随和庇护她的人们有个好的归宿，她也就再没什么别的要求了——作为一名自幼接受正统教育的诺里克小姐，如果艾琳娜无法和这样一位女伴和睦相处，那就真是人生的大失败了。

    基于这种考虑，尽管艾琳娜认真而耐心的听着克里格讲完了全部的传说，却并没有受到什么特别大的震动，只是笑着看着克里格并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然而对于阿维利亚，克里格所将的故事所带来的震撼就完全不一样了。作为一名保留原始信仰的卡斯蒂利亚公主，阿维利亚是听着老奶妈讲着卡桑诺王室国王的传说长大的。而在她成为卡桑诺骑士们的情人之后，更得以从那些来往于各地的骑士口中听到许多异族的传说。

    然而。所有那些异族传说，无一不是说自己的祖先如何英雄了得，赢得神灵喜爱和庇护，而成为一族英雄的领袖的。

    而桑格尔人的传说，则完全不同。

    没有对英雄事迹的吹嘘，没有对神灵庇护的夸赞——所有桑格尔人都是逃亡者的后裔，而这些逃亡者则是靠了其它族人的牺牲才得以活下来的。

    听取过诸多民族的起源传说，阿维利亚深知，一个民族的脾性，从他们的起源中便能看出来。比如卡斯蒂利亚人，传说中是太阳神大笑时被人剪下的胡须落地生根，繁育而成——卡斯蒂利亚人的性格也就热情、乐观，即便面对最艰难的情况仍旧能够笑着面对。再比如埃米勒人，他们的起源传说里，太阳烤焦了大地，而他们则躲在了仙人掌里存活下来——那些埃米勒人便是些沉默和坚忍的战士，总是默默的忍受着一切恶劣的处境，直到情况好转。

    而桑格尔人的传说里，所传递出来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东西——合作、牺牲和果决。

    听着克里格的讲述，想象力过于丰富的阿维利亚甚至可以想象当时的场景——在狭窄的山谷里，成群的人呐喊着朝不可战胜的魔鬼冲杀，而年轻的男男女女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孩毫不停留的前冲，向着前方，向着一线生机！

    仅仅是想象一下这样的场景，就让阿维利亚禁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早在艾琳娜说服她嫁给克里格的时候，那位亲切的诺里克夫人就跟她说了这位军区司令的辉煌战绩，但她仍旧有所怀疑——即便克里格真的是个以一敌百的大英雄，他又要有多高的威望，才能使数百名骑兵义无反顾的随他赴死？

    然而在听克里格讲了他们民族的起源之后，一切问题就都是显而易见而且顺理成章的了——桑格尔人本身就是靠着别人的牺牲才活下来的，因此他们即不会对别人的牺牲感到愧疚，也不会对自己即将成为牺牲者感到迟疑——只要他们确认这种牺牲是一种必须。这就是桑格尔人血脉里流淌着的品性。

    可以想象，当站在侧翼小丘上的克里格看到迪德人大军阵线中露出的破绽时，仅仅在那一刻，他已经决定要让诺里克大军这边的所有人踏着桑格尔轻骑们的尸骨活下去，因为他认为别无选择——而这个意志，一旦为他身后的那些桑格尔汉子们认同，那四百轻骑便立即化为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直冲向迪德人的军旗。

    在为自己能够成为这样一个民族这样一个英雄的妻子而感到庆幸的同时，阿维利亚也不由得感到一丝担忧——桑格尔人的这种脾性，和克里格的身份地位，注定了他以后将经常面对死亡——而说不定哪一次，他的鹰神也无法庇护他。

    这样想着，阿维利亚便舔了舔嘴唇：“我想，你需要一副足够坚固的盔甲。”

    这个说法让克里格和艾琳娜都愣了。但是随即两人便友善的笑了起来——尽管是第一夜，但看起来阿维利亚已经迅速的进入角色了。

    “那么，”满意的笑着，艾琳娜便意味深长的轻轻拍了下阿维利亚的肩并站起身来，“我先回去睡觉了，你们慢慢聊。”

    然而克里格却站了起来，沉着脸看着艾琳娜：“这才是咱们的房——你要去哪睡？”

    听到这种问话，艾琳娜惊讶的看着克里格，替自己的女伴鸣不平起来：“可这是你们的第一夜！”

    “我知道。”说着，克里格点了下头，之后看向门外，“但现在不太平，都得提防着点。”

    这话让两个女人都愣住了——这是在诺里克帝国，这是在东部军区，这是在特拉波要塞的主堡里——而克里格却说都得提防着点。如果不是他为了使两个女人睡在一间屋里故意危言耸听，那么恐怕就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开春我就得带弟兄们出战了——我一离开，怕是有人就要做些什么，你们得多盯着点。”说着，克里格皱起眉，叹了口气，“回头我叫布罗克大叔给你们两个一人打套铠甲——布罗克人那边也有些还没婆娘的，你们看着给撮合下——平日里你们两个就一起行动，不要分开。若是有大事，”

    这些乱七八糟的话毫无疑问是在交代他离开之后的事情——但是在两个女人听来，却有交代后事的意味——这就让艾琳娜和阿维利亚格外紧张起来。

    “如果你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就不要去。”看着克里格，艾琳娜第一次有了让克里格退缩的念头。

    克里格摇了摇头：“出战的事，我有章程。我担心的是这边的事——我一走，提图斯一走，这边没了主官，怕是有些人便要闹事了。”

    “闹事？”听到克里格的这个说法，阿维利亚也皱起了眉，“谁？”

    “先前有骑士来我这里请愿，有个人给我打了，回去没多久便死了，接下来骑士团便来征战，南边的护教骑士团也动了……”

    “还不是你下手太狠了……”听到克里格提起这事，艾琳娜不由得笑了起来——这事明明是克里格惹下的，却反倒怀疑别人。

    看了艾琳娜一眼，克里格摇了摇头：“马、鞭子、刀子——这都是咱们从小玩到大的——我下手有分寸，若是没别的事，他回去躺个三五天，便没事了。”

    “你是说，有人杀了那个被你打的人，然后煽动骑士团闹事？”听到克里格的辩解，阿维利亚也明白了克里格的担忧。

    桑格尔人点了点头：“而且，护教骑士团到得也太巧了点。”

    这话让艾琳娜也担忧起来：“要不，让提图斯查查这事？”

    听到婆娘的话，克里格笑了起来：“他要能查到，早查到了，等不到现在。”

    说着，克里格站起来，敏捷的跃过两个婆娘径直将自己摔在柔软的厚垫子上，尽情的舒展起筋骨来：“总之你们多提防着点便是了——只要守住要塞和港口，便有人想做点什么，也做不来——不早了，睡吧。”

    听到这话，两个女人互相看了一眼，呼吸顿时变得急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