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51 最后的底牌

    尽管审判官已经给出了如此优渥的条件，罗密欧仍旧皱着眉头。

    因为高度紧张后的放松和对可能获得的巨大回报的兴奋，沃伦商人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脏在剧烈的跳动。

    然而，经过无数次商海搏杀的私生子深知做事之艰难——尽管很多计划说起来轻松无比，一旦实施起来却难过登天，很多时候常常因为一些细枝末节上的纰漏导致巨大的失败——至少，一些曾经的他的竞争对手，就栽倒在一些小细节上，再也没有了继续经营的机会。

    另一方面，罗密欧更加清醒的知道，自己目前的资本，在面前那位大人物面前根本算不上什么。尽管以拼命为要挟换来了“对等合作”的机会，但如果罗密欧竟真的以为对方会将自己当作对等的合作对象，那他就是这世界上最愚蠢狂妄的商人了——尽管对方的态度有所改变，但自己的身份也无非是由无足轻重的棋子变成有那么点价值的棋子而已。

    “虽然您的计划本身没有任何问题，但是一些小细节我还是想再确认一下。”说着，罗密欧讪笑着搓了搓手，一副小商人见大客户的模样。

    对于这个要求，审判官也体谅的笑着点了点头：“当然。任何计划都可能有纰漏，百密一疏导致满盘皆输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如果你对我的计划还有什么疑问和担心，我们都可以尝试寻找解决方案和备选方案。”

    重新将可以翻转的桌面翻过来安置好，罗密欧再次为自己倒了杯酒安定了下情绪，认真的思考起来。然后，他就发现自己立即面临一个大问题：“首先还是兵力的问题。就算我能够从东方人那里获得三千名步兵，加上我自己的五百步兵和一百萨督卡人，也只有三千六百人。护教骑士团似乎只有不到两千人，隐修会骑士团虽然此次出兵动用了一千人，但是消灭克里格的军队也势必有所损伤，回来之后充其量也只能补充到一千人。这样，我们的总兵力还不到七千人，既要守住埃德拉城，又要拿下特拉波要塞……”

    说着，罗密欧抬起头看了一眼审判官：“要塞里就算再怎么虚弱，可也是驻扎着一整个军团的。”

    审判官点了点头，却仍旧一脸毫不在意的样子：“没有必要担心。特拉波要塞之所以是特拉波要塞，是因为三重城墙和城墙上的城防器械——而这些威力巨大的机械，不是那些蛮族所组成的军队能够操纵的。”

    “至于那些能够操纵机械的技师，则都是诺里克人——如果是要塞里发动叛乱，他们是不会帮助叛军攻击前来平定叛乱的队伍的。”看到自己的主人停住话头，拿法尔就把话接了过去，“另外一点是，要塞中驻扎的那个军团里，有大量的埃莫森人。他们是作为奴隶被卖进军团的——而当我们为他们提供了重获自由，重返家乡的可能的时候，他们的倒戈是完全可以期待的。”

    说着，拿法尔接着说：“而且，之前的五万金元，足够使你从东方人中招募更多的战士。因此，兵力不是问题。”

    罗密欧点了点头——对方说得确实有理，而更重要的是，眼下也只好如此——尽管这是一次在教国审判厅的策划下进行的大行动，但是在表面上，教国和帝国仍旧是和睦和可靠的联盟，因此他当然不能指望教国有进一步的援助力量。于是，兵力的问题暂时也就只好如此了。

    然后，接下来，整个计划还会有什么环节出纰漏？他无法顺利夺取埃德拉城？这是他自己需要解决的问题，不能依赖审判厅，否则他也就没有了利用的价值。然后……

    “如果提图斯没有被杀，怎么办？”舔了舔嘴唇，沃伦商人再次提出了另一个问题。

    “我明白。”这一次，不必本尼迪克开口，拿法尔毫不迟疑的回答了，“提图斯服役多年，是新月剑士百人长。他的个人战斗能力是可以想象的。不过为此，我们特别为他准备了十三名最优秀的剑手，这些人都是忠诚和虔敬的隐修会骑士——只要谣言一传到，提图斯就绝没可能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训练有素的审判厅杀手发动暗杀，十三对一，这样的安排，说是万无一失可能有些夸张，但是如果还纠结于提图斯会不会被剑手杀死，就有些贬低审判厅实力的问题了——熟知人心的罗密欧于是露出信服和放心的表情，点了点头。

    皱了皱眉头，罗密欧盘算着全部的事情——夺取埃德拉是必然会成功的，而提图斯一旦被杀，克里格势必会被围攻，而接下来：“如果克里格被杀了，艾琳娜压制了反乱的话，咱们恐怕就没有理由进攻特罗布要塞了……”

    拿法尔点了点头：“缜密的思路——作为一名合格的领导者，艾琳娜确实有可能并不同意反对帝国，而以她的身份，也确实有可能压制住特拉波要塞里的桑格尔人，毕竟，那些野蛮人还是少数。”

    说着，拿法尔停顿了一下，接着就说出了一句让罗密欧有些不知所措的话：“所以，艾琳娜也必须死——当她死在要塞里的时候，要塞里的所有人都会开始互相怀疑、提防，而要塞里的桑格尔人也将丧失继续据有要塞的合法性。”

    “当然，”说着，拿法尔也笑了起来，“当特拉波要塞里的野蛮人发动叛乱，杀死艾琳娜的消息传播开来之后，他们到底是否确实发动了叛乱，也就不重要了。”

    罗密欧苦笑了一下，对这种说法也表示了认同。对于商人而言，适当的利用流言来引导货物销售地的风向，并以此获取更大的利润，也是经营手段的一种。用沃伦人的说法，就是“造势”。然而现在看起来，对于这种通过流言达到目的的手段，审判厅的运用要比商人们熟练，也霸道多了。

    照这样看来，整个计划环环相扣，接连不断，没有任何问题。然而，沃伦商人还是觉得心里很不塌实——这种感觉，通常会出现在合作伙伴对他隐瞒了什么的情况下——考虑到审判厅所独有的傲慢和狂热，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但是……

    身位商人的罗密欧心里很清楚，虽然这套计划说起来几乎完全没有失败的可能，但是一旦计划失败，或者出了什么意外，审判厅怕是立即会和自己撇清关系，甚至，杀死自己和所有知情者，以掩盖他们的背后黑手。

    所谓富贵险中求，想要获得诺里克帝国东部军区司令的高位，想要获得审判厅这种危险但是强大的同盟，这种风险到不是不可以接受。但真正使罗密欧担忧的是，他始终觉得有些什么地方，潜藏着他没有考虑到的危险……

    “怎么，您还有什么问题吗？”沃伦商人的模样使审判官有些疑惑——整个计划之周密和毒辣，自己是有信心的，但是这个沃伦商人却非但没有信心十足，却反而露出一副担忧的模样，似乎发现了什么大问题？

    “万一……”皱了皱眉，尽管还是没想到自己到底有什么地方没有考虑到，罗密欧还是不能不立即回答审判官的话——仓促间，雇佣兵首领问了个自己都觉得有些愚蠢的问题：“我是说万一，凭借咱们现有兵力，无法夺取特拉波要塞，怎么办？”

    听到这话，本尼迪克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个狡猾的沃伦人，刚刚还做出一副不惜死拼的模样，在了解到自己的计划之后，却不但一点也不抗拒被利用，反而殚精竭虑的为自己的计划的可靠性考虑起来——只不过，这种担忧，似乎有些不符合他那精明能干的名声：“如果你担心作战问题，我可以派遣一名经验老到的将军替你指挥战斗——我们是一定能够拿下特拉波要塞的。”

    派遣将军？几乎是想都不想，罗密欧就否决了这个提议——让别人指挥自己的队伍？开什么玩笑！那是他最大的资本——甚至，他还打算牢牢的将东方人的军队抓在手里呢，不然等夺取了特拉波要塞，谁才是特拉波要塞的主人可就不好说了：“这到不必。我只是担忧——毕竟，攻城作战却没有优势兵力，总归是很危险的。”

    说着，沃伦商人突然灵光一闪，露出惊喜的表情：“难道说，您还有别的安排，可以确保万无一失？”

    对这个问题，本尼迪克高深莫测的笑了笑：“我们总得留点底牌，不是吗？”

    听到这个回答，罗密欧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之后又慢慢的呼了出来：“事实上，我的军队并不只是这五百人。在东部军区西南边境，靠海的地方，有个小渔村——我在那里留了一百名诺曼骑士。”

    这个表白使本尼迪克愣住了——这是他也不曾掌握的情报——而对方主动泄露这个情报，用意也很明显。迟疑了一会之后，审判官才缓缓的开口：“那么，你得确保，在我主动揭开底牌之前，不会有其它人知道。”

    神情肃穆的举起右手，罗密欧一脸真诚的看着审判官：“我发誓，阁下。”

    “你知道，一直以来，圣厅为了传播主的荣光而不敢有丝毫懈怠——在传教士的努力之下，我们不断的使一个又一个信奉伪神的蛮族皈依受洗。”说着，审判官也禁不住露出得意的微笑，“你不妨猜猜看，我们的最新的弟兄，会是哪个民族？”

    这是个提示，但并不困难——会被审判官在这个计划里提及，而且是在最后一步的时候提及，那就一定是在特拉波要塞里，至少也是在附近的民族。那个要塞里有诺里克人、桑格尔人、特罗布人、格罗格人、埃莫森人、卡斯蒂利亚人、萨玛提斯人，还有一个罗密欧并不知道的民族。

    诺里克人和格罗格人本来就是信徒，可以不必考虑。而埃莫森人之前已经被计算在内，自然不是底牌。桑格尔人如果会皈依，审判厅就不必专门制订针对他们的计划。卡斯蒂利亚人如果肯皈依，也不会被当作奴隶卖过来。萨玛提斯人都是些女人，恐怕根本靠不住。至于那个罗密欧并不知道的民族，一直都被很小心的安置在第三道城墙里的铸造工厂区里，怎么想也不象是有机会被施洗的。这样，答案便显而易见了……

    “难道，是特罗布人？”想到克里格麾下最有力的异族已经被策反，罗密欧顿时觉得呼吸不畅起来……

    对这小心翼翼的求证，审判官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并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