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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正文337诗会题菜名

目录:明朝生活面面观| 作者:一文钱员外| 类别:历史军事

    >正文337诗会题菜名

    文箐暗中让文简与文筵说了宴客一事,文筵很是配合,立时就约好了日子。关氏提醒道:“春节时,见得你大表哥瘦了好些,只怕是守制吃素太久,不若将你沈家其他几个表兄一道请过来。”这是为了给沈家的孩子打打牙祭。

    文箐有些迟疑,怕自己这样就是坏了沈家规矩。华嫣暗里道:“元宵节过后,大伯母还同我提起颐弟头发开始发黄,心疼得紧呢。箐妹你请将过来,都是家中人,谁个也不会多说礼制,当初我姆妈还背地里给我弟开私灶,祖母怎会不晓得,不过是睁只眼闭只眼,故意装不知罢了。”

    文箐这厢就忙着准备食材,让文简提了些蔬菜去见姜氏,回来时,果然见他将沈颛四兄弟带了过来。

    彼时辣椒似乎还没传入国内,所谓椒,不过是山椒胡椒。胡椒在调料诸品中,相对来说还较贵,而这个,周家并不缺,因为周叙的年俸实现折支,隔两年就会将俸禄部分折为胡椒,旁人家都是得了这些,一时太多都转而卖了出去。以前雷氏也托周腾卖将出去,如今文箐一开食肆,这些自然都用上了。

    既然没有辣椒,那饮食上不管味道再如何重,相对于后代来说,都较为清淡。明代方物中,比如北京盛产苹婆果,黄巤(音lie),马虎松,山西天花菜;山东关肚菜,秋白梨,文官果,甜子;苏州山楂丁、山楂糕、松子糖、白圆、橄榄脯;杭州的西瓜、鸡豆子、花下藕、韭芽、玄笋、塘西蜜桔;萧山的方柿最是出名,又有杨梅、莼菜、鸠鸟、青鲫等;南京则名出樱桃、桃门枣、地栗团、窝笋团、山楂糖……

    文筜数着四姐姐清单上的食材,然后就将她晓得的各地食材水果时蔬说将出来,想证明自己也不是对厨事一窍不通的。

    文箮打击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就你四姐现下这些食材做出来的菜,不撑死你才怪。你若做出几样让咱们也称道的菜来,那才叫好本事。”

    一旦文筠不在,文筜就习惯于文箮拌嘴,好在这两个人不是真生气,华嫣见她两堂姐妹这般热闹,也十分乐意掺合。“听说箮妹妹也有拿好好菜?关师傅去了食肆后,不如咱们姐妹几个一人做一道菜,也来个比拼?”说完,看向文箐,补了一句,“不能让丫环出面,得自己动手。”

    文箐赶紧摆手道:“这事,你们比就是了,我提供食材,做中裁,如何?”

    文箮与华嫣对视一眼,哪肯轻易放过她,道:“食材当然得你采办,你要不做,那我们做来还有甚么意思?中裁,哪用得着你,文简华庭他们几个,个个嘴都刁得很,一尝,高下就分明。”

    文箐见没法脱身,眼珠一转,借口道:“这个,就咱们四姐妹,是不是人少了些?一人一道菜,也才四道菜呢,只怕还不够文筜塞牙缝的……”

    文筜羞恼道:“四姐,有你这样的吗?拐着弯儿来骂我,我可没惹你,我方才还帮着你呢,你怎么就出卖我了……”说着说着,就拿起笔蘸了点墨汁,威胁着要给文箐画个花猫脸来。

    华嫣小声问文筠怎的没来?

    文箮道:“她姆妈不放呢,文筹晓得咱们过来吃吃喝喝吟诗作赋,便在家里发脾气呢。”

    文箐听在耳里,呆了一下,大人的事,小孩无辜被牵连,邓氏这么个行径,只怕文筠姐弟日后要被一干堂兄弟姐姐们嫌弃孤立呢。不过,她想归想,同情文筠是一回事,她可不愿出头惹这事,是以,就当没听见。继续列清单,文筜叫道:“四姐,你现下写鲜货,怎的倒将银鱼、白蛤给忘了?”文箐朝她笑了一下,果然一分神,差点儿将这两样主材给忘了。

    文筜见文箐只写了一斤半,担心不够,道:“血蛤是做醉蛤吗?四姐,那多来几斤吧,现下人多呢。咱们以前也只尝得一个,不让多吃,说容易醉,如今反正这里只有太姨娘,她也不管咱们,咱们拉她一起吃……”

    文箐发现她有时也是鬼精灵的,只是平时做事不上心,一旦特别想要某物时,便也会想些点子来。轻轻一笑,允了,改为五斤。“吃不了,你带回去。”

    文箮节俭惯了,一听忍不住就插了一句嘴道:“四妹,你可莫听她的,她就是想这个菜吃一口,那一个菜尝一小箸,咱们再多人,菜式一多,十碗八碟的,届时剩下来的可是浪费了……”

    文筜噘着嘴道:“二姐你就别管了,就这些菜,家中兄弟们个个如狼,正是能吃的时候呢,哪里还能剩下来……”

    文箮要教训文筜该节俭持家,不得一味贪求口腹之欲,免不得就谈起家训来,文筜这时嫌她败兴,姐妹们也不过一年盼着过节才吃得这么些菜式,如今是四姐宴客,一年又能有几回?

    文箮说奢侈之风便是有一次开了头,贪口腹之欲者,吃上了便再想吃,今日是一道玉笋,明日便求鲍……

    文箐正写到紫菜一斤,鲍鱼二十头,又思及嘉禾这么几年辛苦,也该让家中其他人都尝一味才是,于是想改为五十头,结果听到文箮之言,手下一顿。

    还是华婧出来唱和:“好了好了,两位说的都有道理。文箐这次的食材不妨都采办常见易得的,反正咱们有高厨,正好能显出他的好手艺来。咱们吃得好,便借机向他取点儿经,多学学,日后能为爹娘做一道,也算是孝敬。”

    一顿饭,还没做呢,就已经从做人,为事上面开始了争论。文箐发现人大了,思想也复杂了,小时候,大家只管吃,似乎自有大人操心花去多少钱做出多少菜式。想来想去,还是做不懂事当甩手掌柜的强啊。

    这次没请长辈们,于是许先生为尊长,其次是商辂与文筵,因文简年小不会待客,被文箐委以重命,于是以主人自居。其他人皆按序来题诗或赞词。

    许先生略有保留的,题的是:“醉蚶如琥珀,香芹似玉簪。”他这人非常识趣,不想占这个头魁。

    众人都夸赞先生吟得好,不过他这一个开头,以拟物为先,其他人似乎也循了这手法依次往下题。

    后来这诗落到女眷这边,文箐听到这句,心里也好笑,华嫣附耳道:“许先生倒是个痴情种,走到哪里都忘不了娘子,玉簪呢……”

    文箐拐她一肘子,道:“你敢笑话许先生?就不许男子冠上插玉簪了?”

    华嫣道:“总之不大器。”

    文箮却在问香儿,“接下来是谁吟的?”

    文筵与商辂一番推却,文筵略年长,吟道:“珊瑚同肉软,琥珀并脂明。”

    香儿小声问道:“小姐,大少爷说的什么?”

    文箮道:“火腿呢。”

    华嫣听得直点头,与文箐评道:“你大哥是不是故意这般?”她认为文筵得了周叙的指点,作为长孙,不该就这一点水平。

    文箐当然知文筵这人最会谦逊,习惯了含山隐水以免锋芒毕露,于是点了下头,道:“大哥他向来不争风头。”

    范郭氏提了一壶茶过来,道:“小姐,商先生念了句诗好听是好听,可那是甚么东西呢?”

    文箮好奇地问道:“甚么诗?”

    范郭氏只觉得文绉绉的,她哪里能记得那些,“大抵就是蛋啊,葱啊甚么的……”说不清楚,就向嘉禾求助。

    嘉禾多少会写些字,经了文箐调教,记性也不太差,于是替她道:“商先生吟的是‘蛋青轻翡翠,葱白淡磊窑。’”

    文箮道:“咦,这个是?”看向文箐,文箐想想颜色,桌上的菜色可多了,还真不好把握。

    嘉禾笑了笑,指着盘盏中的蚕豆。

    文箮恍然大悟,夸道:“商先生果然了得,竟是胜二哥一筹呢。”

    华嫣却皱了一下眉,琢磨着前半句,因为眼见得周珑才华出人入了宫,给给姨娘增了脸,她拿着弟弟的书,也钻研着,比文箐更为在意唐诗三百首。

    文箐问道:“二哥呢?”

    文箮紧张地看向嘉禾,听她道:“二少爷念的是‘鳞白皆成液,骨糜总是脂。’”

    香儿一听鳞字,就道:“这是鱼,鱼啊。”她双胞胎妹妹甜儿道,“一定是今日做的鲥鱼。”

    文箮道:“唉,我二哥这颜色上差了些。就一个颜色啊……”

    文箐笑,甜儿说道:“那,表少爷方才吟的诗里颜色最多……”

    嘉禾说道:“不错,接下来就该轮到大表少爷了。”

    华嫣瞧向文箐,刚想借机笑她一下,见她面上仍如先前一样,带点儿笑,没一丝起伏变化,于是将嘴里的话又吞了回去。

    文筜立时放下手里的板栗,迫不及待地问道:“快说,快说。”

    嘉禾瞟了一下小姐,一脸高兴地道:“表少爷开始不肯说,随口说了一句,后来被二少爷给否了,说表少爷藏私,故意不给大家面子。表少爷没奈何,就说了一句:‘白脂裹黄锭,青盔换红袍。’简少爷说红字未对上,表少爷就改为‘青盔换褚衫’”。

    文筜搓手,道:“唉呀,我晓得了,这是螃蟹,对吧对不少字这诗里四个色,青盔、褚袍,这可是银铃她们说的戏中人呢……”

    嘉禾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五小姐,这季节螃蟹不好吃,桌上可没道菜呢。”

    文筜睁着眼看向文箐:“那是甚么?”

    华嫣与文箮异口同声猜了下:“虾?”

    嘉禾笑道:“表少爷没吃这个,是二少爷给他夹了两个菜,一个荷包蛋,一个青果。”

    其他三女与方氏也都笑话嘉禾故意逗人。文箐笑着骂她:“今儿高兴得忘乎所以了,又贫嘴了,快说其他人吧。”

    嘉禾笑了一下,道:“然后华庭少爷偷懒,直接指了虾,略改了改,就成了:玉膏淌金液,青甲变褚盔。’结果接下来的笈少爷也耍赖,说可惜今日没吃着触,自己就弄个螃蟹出来,后来被大家笑话了。”

    文箐笑道:“哦?说来听听。”

    嘉禾捂着嘴憋着笑道:“白银梢金首,青衫烫绛袍。”

    文箮笑道:“白银,黄金,文笈都成了钱迷了。”

    华嫣问了沈颐,沈周与沈昭还有沈肇后,就听得文箐也关心地问道:“文简一定是埋头吃了不少字”想想昨天他可是将唐诗抱在膝头,一个劲地钻研,文箐笑话弟弟这是临时抱佛脚,文简回道:“唉,姐,我这临阵磨枪兴许也管用的。”

    嘉禾眼角满是喜色,道:“少爷因为被笈少爷给塞了个干桂圆,说他非要吟一个别样的来,便是‘此丸本三珠,壳绽玉丸出。龙睛裹其内,肉去把珠吐。’”

    方氏笑道:“这倒是一听就懂。”

    文箐也挺高兴的,道:“看来这几日没少读乐天诗,他的诗妇孺幼童皆知,就是范娘子一听也晓得。比如:‘白屋炊香饭,荤膻不入家。滤泉澄葛粉,洗手摘藤花。’”

    华嫣接下去,笑着对范娘子道:“‘青菜除黄叶,红姜带紫芽’……”

    范郭氏听得入神,这回这几句可是彻底听明白了,道:“唉呀,这不是做饭吗?择菜时,黄叶子不能要,新姜上的紫芽要去败皮。这也是诗?那可好做了,我也会,几位小姐听来:热锅沸油且下菜,风吹烟动饭就来。是也不是?”

    文箐笑得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好诗,好诗……”

    香儿推着姆妈出门,范郭氏叫道:“我这里还有呢,还有呢……”

    华嫣笑道:“我们都不如范家娘子。”

    叶子端上最后的炖奶,华嫣催文箐非得联一句,“咱也不也论平仄,只赞一句好听的,如何?”说完,她自己开了头,“雪脂霜膏淌。”

    文箮吃了几口后,才道:“琼汁玉液香。”然后瞧向文箐。

    “都被你们说光了词,我没得说了。”文箐吃了半碗,被他们催急了,道:“稠滑润喉甘。”

    文筜低头吃完,道:“一口吃个光。”然后大模大样无辜地道,“韵脚压上了。你们夸了那么多,还是我最用力,一口吃完,这说明有多好吃啊。嘉禾,再来一碗,还有吗?”。

    顿时被所有人骂作“吃货”。

    这边笑笑闹闹,那边却是出来结果了,中间文筵以螃蟹一联得胜,为:“‘玉笋苏汤轻盥罢,笑看蝴蝶满盘飞’。”

    最终还是商辂以一豆牙赋而占了头魁:“有彼物兮,冰肌玉质。子不入于淤泥,根不资于扶植。金芽寸长,珠蕤双轻。匪绿匪青,不丹不赤。宛讶白龙之须,仿佛春蚕之蛰。虽狂风疾雨,不减其芳;重露严霜,不凋其实。物美而价轻,众知而易识。不劳乎椒桂之调,不资乎刍豢之汁。数致而不穷,数餐而不斁。虽以赫乎柱史之严,每尝寘之于齿牙。蓦矣宪台之邃,亦尝款之而深入。当乎退食之委蛇,则伴其仓米之廪食……”

    其后起名,将各人所吟诗中截了词取名,精益求精,仅豆芽就有如意、龙须、银芽等诸多,最后赵氏做出来一份豆芽龙须面,终于定为:“如意龙须面。”其他不一而足。

    在众多菜名中,文箐又将一些菜式去掉,只留下了关键的菜名。比如鸭的菜式有:南瓜鸭、酒香鸭、冰梅鸭、布袋鸭、莴笋鸭丝、豆芽鸭丝,芽姜炒鸭、香芋焖鸭、魔芋烧鸭、腐竹烧鸭、酱香卤鸭、苏州鸭方、姜丝酸菜鸭、红罗卜糯米鸭、秘制冰糖丁香酱鸭、竹笋烧鸭、红枣花雕鸭、酸萝卜炖老鸭、老鸭粉丝冬瓜汤、芋艿白果老鸭煲、莲藕煲鸭汤、腊鸭冬瓜汤、竹荪老鸭汤、山药老鸭汤、瑶柱冬瓜煲鸭汤、鲜莲红枣水鸭汤……文箐认为太多,将其中一些常见的自然就省去,只留下有特色的放在菜谱中,比如酒香鸭、冰梅鸭、布袋鸭、苏州鸭方、红罗卜糯米鸭、秘制冰糖丁香酱鸭等,如此一来,就特别地突出了关山不同与其他人的做法与菜式了。

    赵氏那日做的面点得到了一致称赞,文箐原先还想请一个做面食的厨师,却不知她乐意不乐意去食肆,毕竟那里很是辛苦。没想到,她却是自己上门来。原来沈吴氏不顾沈老太太的反对,将沈肇打发回苏州与华庭一道在文箐这边上学,沈老太太欲留赵氏在跟着侍候,沈吴氏可不想赵氏一直在眼前晃,就算明知她不是虞氏,可毕竟有这么一个人面前,时时就提醒了沈博吉对自己的情义有几分假。赵氏知奶奶不喜自己,没去处,跟在沈肇后面,毕竟自适居的人都忙个不停,把她当沈肇的奶妈,谁也不敢给她差使,于是她闲了下来,担心自己被人当成吃闲饭的,于是自动请缨,让文箐给安排活。

    文箐见她期期艾艾地表露出这个意思来,觉得她也真可怜,很无辜,尤其是在沈家人面前,赵氏可真是替虞氏受了白眼。“要不,你带着叶子去食肆帮忙,教会叶子做厨,工钱我自然也与耿厨子一般给你算,做好了,另有打赏。家中其他人也尽是如此。可好?”

    赵氏感恩戴德:“表小姐这般恩德,赵氏无以为报,只求鞠躬尽瘁,必定教会叶子做面食。肇少爷那边,还请表小姐多多关照……”

    文箐道:“放心,他在我这眼里,与华庭表哥是一样的亲厚,我不会做到厚此薄彼的。他要是不对,你若不在,我自也会同文间一般说教于他。你去食肆,每月五日可以与褚管事一道回自适成来瞧瞧。这般可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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