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贾府热闹

    黛玉得知贾母要亲自为贾氏三姐妹操办亲事，心中对三姐妹终身的担忧方放了下来，至于宁家三爷和迎春的亲事是否能成，已经不是很重要了，只要不让贾赦作主，那迎春的归宿就不会太差，再说，还有贾琏夫妇在那里站着，凤姐的一张嘴，贾母还是喜欢听的。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这日歇晌起来，已多日不出梅雨院的黛玉，决定去贾府看看姐妹们，于是先换了衣裳，去外书房，站在窗外看了会儿皓珏习字，然后前往贾府给贾母请安，陪着贾母说了会儿话，方带着水莲往迎春的院子走。

    路过宝玉的院子时，听见里面传出吵闹声，黛玉皱着眉停在那里，水莲见状，忙问道：“姑娘，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黛玉摇头叹道：“不必，别人家的乱事儿，咱们还是不要管的好。”

    话刚落，便见院子里冲出来一个女子，边跑边用帕子掩面而泣，身着打扮上看得出来是一个大丫鬟，并非是粗使的小丫头，但因用帕子遮着脸，也看不出是哪个大丫鬟。

    接着宝玉也跑了出来，站在院门的台阶上，冲着那大丫鬟跑去的方向，怒声大喊道：“你要走就走，别在这里埋怨这个，埋怨那个的。素日宠着你，就把你宠得跟主子大呼小叫起来，连一点儿规矩脸面都不要了，你今日出了我这个院子，往后就别想再回来。”

    接着又见袭人出来劝道：“她一个糊涂丫头，你何苦为着她在这里大声叫骂，倒显得你这个做主子的不尊重。——晴雯丫头也是，素日脾气大些倒也罢了，反正她在咱们院子里也算头一份的大丫鬟，那些小丫头们平日懒散惯了，被她骂几句也能安份些。可今日也不知发哪门子的邪火，怎么倒冲着咱们来了？”

    此时宝玉方看见黛玉在门外站着，顿觉尴尬，假意的咳了二声，方笑道：“林妹妹来了，让林妹妹看笑话了，快屋里坐吧，让袭人给你沏杯新茶。”

    黛玉于贾府中最厌的就是袭人，若说对宝玉、宝钗只是不喜，那对袭人便是真的厌恶了，如今听她不在宝玉面前为晴雯说些好话，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还如此添油加醋的糟蹋晴雯，心中气愤。

    如今又听宝玉让袭人给她沏茶，冷笑道：“我怎么敢劳烦袭人姑娘给我沏茶？谁不知道袭人姑娘是二太太面前的红人，是宝二爷身边第一得宠之人，连你们府里的人都不敢得罪她，我一个外人哪里敢劳动她？——我要去看望二姐姐，路过这里罢了，并非来找宝二爷的，就不进去坐了。”

    语毕，不给宝玉和袭人张口的机会，也不看他们二人一眼，快速往迎春的院子走去，边走边大声训斥道：“水莲，你听好了，我平日再宠着你，再疼你，你心里也要有分寸，懂得主仆之别，别学那些摆不清自己位子的人，成日‘咱们’、‘咱们’的，传出去让人家笑话林家没有规矩，主子不像主子，下人不像下人的。”

    水莲心中明白黛玉这话是说给宝玉和袭人听的，因此并不生气和伤心，只配合着黛玉的话，一声接一声的答应，随着黛玉往迎春的院子走去。

    而宝玉听了黛玉的话，一时愣在那里，不明白黛玉为何说出如此刻薄之言，也不明白黛玉为何如此不待见袭人。

    袭人听了黛玉的话，黑着脸立在一旁，又羞又气，紧紧的咬着唇，就像咬着黛玉的肉一般，可又不敢在宝玉面前露出凶狠之色，只能佯装伤心，委屈的流着泪，果然引得宝玉对她又是哄又是逗的，安抚道：“你也不要太委屈了，林妹妹成日呆在梅雨院里，对咱家的情况和人自然是不了解的，听了那些小人的话，自然误会了你。等有了机会，我自然要跟她细细说你的好处和难处，为你讨个清白，不再让她如此误会你。”

    袭人也知道不能拿黛玉如何，只得忍下这口气，又想起跑走的晴雯。晴雯的俊俏样貌、婀娜身段，还有那一手好针线，都是她比不上的，虽有王夫人在她的身后，可晴雯身后的却是贾母，王夫人在贾府权势再大，也大不过贾母去。每次想起这些，袭人的胸口都如堵上了大石一般。如今有了这么个好机会，袭人自然是不会放过的。

    于是袭人含着泪，假意委屈的对宝玉道：“我是那起挨不得主子骂的奴才吗？你也别太小看我了，林姑娘的话，我自然是不往心里去的。只要伏侍好了你，对得起老太君和太太的信任、赏识，我也就不求别的了。只要这份心意，你心里明白，别人怎么排揎我就只能随他们去了。——还是说说晴雯丫头吧，这个事儿可怎么办好呢？她这样大吵大闹的，连林姑娘这样的亲戚都看见了，也不知传没传到老太君和太太那里？她哭着在内院里乱跑，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让没让人睢见？若真是传出去了，老太君和太太定是要处罚她的，到时候，你可要为她多说些好话。晴雯丫头虽然性子大些，又自觉长得比他人俊俏些，素日不怎么将他人放在眼里，可必竟伏侍了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也不要总念着她的错处，看在她的好处的份上，尽力将她保下来。她闹出这样不敬主子的大事儿，若是放了出去，不是随便配了小子，就是派去做那些粗使的活儿，她一向在咱们院子里娇养惯了，哪里受得了那样的罪，吃得了那些的苦呢？”说着说着，又流下泪来。

    宝玉见袭人挨了晴雯的骂，受了那样大的委屈，还在为晴雯说话，心中更加敬重袭人，也更生晴雯的气，觉得晴雯太不懂事，太不知袭人的心。心中下决定要将晴雯撵出他的院子，万不能让袭人再受她的委屈。

    这里确不想说出自己的想法，让袭人再伤心，只得边安抚她，边扶她回屋子里休息。

    且说黛玉往迎春的院子走去，边走边吩咐水莲道：“你去打听打听，看晴雯到底惹了什么事儿，让宝二爷生了这么大的气。”

    水莲冷哼道：“姑娘，依奴婢看，还是别打听了，有些事儿大家心里都知道，嘴上却是不敢说的。晴雯虽些脾气大些、嘴巴厉害些，却是一点儿坏心都没有的，哪里能比得上那专会算计、心眼儿成堆的人呢？”

    黛玉听了，便不再说什么了。水莲的性子，黛玉是清楚的，她是极少在背后议论人的，也很少与人结什么仇怨，故甚少说人坏话，也甚少去打听那些排揎人的笑话。连水莲这样的人都说了这样的话，可见袭人在宝玉的院子里是怎样施威揽权的，也就猜得到晴雯必是再受不得那些委屈，才忍不住闹出这么大的热闹的。可贾府的事情，黛玉也不便深管，除了叹气，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少顷，二人步入迎春的院子，却没想到刚进去，便听见正厢内传出吵闹声，黛玉摇头叹道：“偌大的贾府，竟无一日安宁，看来这大世家也有丢了规矩、失了礼数的时候。”

    水莲见状，劝道：“姑娘，回去吧，改日再过来看二姑娘吧。”

    黛玉冷笑道：“若是别人，我也就回去，可这会儿是二姐姐的院子，我若不进去，二姐姐能让那些刁奴生吃了。”

    话落，快步往正厢走去，水莲见状，也只得快步跟随在后。二人上了正厢的台阶，便听见里面传来对骂声，仔细一听，却无一个是迎春的声音。

    黛玉冷笑二声，亲自掀帘子，走了进去。这屋子里的人见来了客，都闭了嘴，不再吵闹了。

    迎春手拿一本书坐在那里静静的看，忽听众人安静下来，顿觉诧异，忙抬头看去，竟见黛玉立在那里，忙放下手中的书，起身笑道：“林妹妹来了，快进来坐。妹妹好几日不过我们这里逛逛了，昨儿三妹妹还说想你了呢。——绣桔，快给林姑娘沏昨日得的新茶。——这茶是昨日我嫂子派人送过来的，我尝着味还好，妹妹也尝尝。”说着，扶黛玉坐下，自己则在一旁坐了。

    黛玉见一个年轻媳妇站在那里，面生得很，而且不懂一点儿规矩，睁着大眼睛，来回打量自己和水莲，心中冷笑，问站在那媳妇旁边一脸怒意的司棋道：“这是怎么了？我刚才在外面听到好大的吵闹声，你们不好好伏侍主子，竟在主子的屋子里大吵大闹，也太不知规矩了。”

    那媳妇不等司棋说话，先声笑道：“林姑娘，我们屋子里的事儿，林姑娘自然是不知道的。好不好的，自有我们姑娘处置，林姑娘还是陪着我们姑娘说话儿吧。”

    黛玉一掌拍在一旁的茶几上，好大的一声响，吓住了屋子里所有的人，连送茶进来的绣桔都愣在门口，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水莲是黛玉亲自调/教出来的，自然明白黛玉的意思，指着那媳妇，大声斥道：“你闭嘴，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奴才，竟敢跟我们姑娘这么说话。论起来，我们姑娘是贾府的表姑娘，说出天去，都是半个主子，你一个奴才一不行礼、二不请安、三不磕头，张嘴就跟主子议论，你好大的胆子。退一万步说，我们姑娘来了贾府，就是客人，从没见哪家的奴才对客人这样无礼的。别说是二姑娘的屋子，就是老太君的屋子，你一个奴才也没有挑主子的礼。”

    司棋是素来知道黛玉的厉害的，含泪哭诉道：“按理说没有让林姑娘看笑话的道理，可林姑娘该清楚我们姑娘的好性，她们仗着奶过姑娘，一家子都不将姑娘这个主子放在眼里。”

    黛玉听到这里，便猜出那媳妇是迎春奶娘的儿媳，看都不看那媳妇一眼，只斥责司棋道：“你还有脸哭？你们姑娘好性，你们不说护着姑娘，倒跟着坏规矩。外面不知哪里的媳妇，也能这么随随便便的进主子的屋子，早就该让人将她撵出去，也不怕脏了这屋子的地。”

    语毕，也不给司棋回嘴的工夫，吩咐道：“水莲，去琏嫂子那里请平儿过来。——绣桔，傻站在那里做什么，还不快些送茶进来，让我和你们姑娘坐在这里渴着不成？——司棋，擦了你的眼泪，出去让丫头们进屋子来擦地，也不知谁带进来这么大的土。”话落，瞪着那媳妇，大声喝斥道：“你，滚出去，在门外等着，这屋子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媳妇早被黛玉和水莲的气势吓得愣在那里，又听见说去请平儿过来，心里更是吓得没了分寸，早不敢再在这屋子里耍浑，只得羞得低了头，退到正厢门外，本想趁机逃出院子去找婆婆商议，却没想到司棋命人关了迎春的院子门，不放任何人出去。虽然这院子里的下人平日也怕迎春的奶母和她儿媳，可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人敢放她出去的，都严严的看着门，生怕放跑了她，将自己的小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