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七章 杀还是不杀(二)

    红脸汉子倒也有眼色，看情形不好，赶紧磕个头上赶着说道：“小的罪该万死，可少夫人已然是把这事儿撂下来了，不再怪罪！”

    红脸汉子抬头胆怯地看我一眼，都给气乐了，喝骂道：“就你这三四十个人就想拾掇了王家？也不掂量掂量自个的份量，看着王村男人全上了战阵，王村婆娘便好欺负不成？旁人不说，好生打听打听，想当年的登州梨花枪何等的威名？便是王家少夫人，江湖上也好响的名头！你等活腻歪了，敢打王家的主意？接茬说！”

    苏云羞怯道：“小的来王村才多少时候？咋知道王村百姓这等的悍勇，咋知道少夫人、大小姐这等的身手？若是事前知道了，借小的八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啊！”

    “小的召集了王村周遭的老弟兄四十六个，这器械么却是各家各户都有，趁着晌午村里精壮全出去演练的当口便把王家府上大门给围住喽。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门口守着的小厮刚吆喝了几句，叫小的一棍一个全给敲晕放倒在地，有一个机灵点儿的，挨了一棍没倒愣是挣扎着跑走。”

    “啥？”

    苏云胆怯道：“担心王家下死手报仇，都没敢下死手，就是给敲晕。”

    “没等进了二重门，就听着府上连声的锣响，紧接着便涌出来二十几个手执刀枪的婆娘，里头还有几个年长的老爷子。当先的是少夫人跟大小姐，照旧是便装，一人手里头一杆长枪。小的便动了歪念头，预备着拿下少夫人逼着王府预备银钱。”

    “小的领人冲上去，冲少夫人喝道：“识相的赶紧预备纹银万两，礼送我等出村。若有半个不字，便跟我手中宝刀说话！””

    “大小姐混没在意，冲少夫人道：“就这几个杂碎也敢来王家生事儿？妹子你且朝边上让让，且看姐姐演练一趟梨花枪法！””

    “少夫人挺着大肚子，笑道：“就这几个腌?泼才不劳姐姐出手，欺负我王家没人不成？也好，这些年没使唤刀枪了，妹子先活泛活泛身子板，若是不敌再请姐姐出手！””

    “少夫人拄着长枪迎上前来，脆声笑道：“哟，我王家一向仁厚，向来不曾亏欠村上的庄户。看你等打扮，只怕也是王村新收留下的庄户吧，却不知王家哪里对不住你等，有话不能好生说，偏偏使枪弄棒地打上门来，却是为何？””

    “小的正得意呢，挥舞着长刀笑道：“俺们原本便是江湖好汉，大庄头一战不合叫你王家给差遣到王村，这一年起早贪黑为的是啥，为的就是今日！识相的，一人赔付俺们一千两辛苦银子，俺们却也不来为难你等！””

    “少夫人嘻嘻一笑，道：“如此说来却是王家瞎了眼，有眼不识金镶玉，愣是没认出来各位好汉！可有一样，俺家男人不在家，小女子做不了主。如若不然，列位好汉只管搁王家好吃好喝地住下，等我家大官人回来与你等分辨如何？””

    “小的脸一红，不是不知道专门欺负女人家不光彩，可好不容易逮着这么个机会，若是等王村精壮回来，只怕想死都死不成！小的便道：“废话少说，识相的赶紧预备银子！””

    ““哦，银子么，王家有！”少夫人照旧笑道：“可你也知道，王家宅院多，这边宅院虽大，可存放银钱的库房却不在这处宅院。要不，劳烦好汉爷稍等片刻，小女子这便差遣人手前去搬运如何？纹银万两，六七百斤沉重，小女子索性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连带骡马一起给预备妥当如何？””

    “就这么三掰扯、两掰扯，小的才刚有些不耐烦，却看个粗壮的使唤丫头不知道打哪里钻出来，凑了少夫人耳朵边上低声嘀咕几句。少夫人点点头，伸手指指小的，笑道：“对不住，倒是王家高看你等了，闹半天哪里是江湖好汉、江洋大盗，分明便是一伙蠢贼！””

    “少夫人扭头冲大小姐笑道：“姐姐，当真是一伙蠢贼！村口连个把风的、预备退路的都没有，不是一伙蠢贼又是甚么？””

    “少夫人回过脸来，却是变了脸色，寒着脸厉声呵斥道：“现下天下大乱，金兵四处肆虐，大宋朝危在旦夕，登州百姓危在旦夕！若当真是个血性汉子，便该像王村老爷们一般上阵杀敌，便是战死那也是条响当当的好汉不是？这咋，瞅着王村的老爷们尽数上阵杀敌，专门跑过来欺负王村的婆娘不成？””

    “少夫人冷笑半天，又道：“王村的爷们都是好汉，王村的婆娘也比你这些个杂碎强上百倍！都给我老实站着，哪个胆敢动一动，今儿便是你等死期到了！嘿嘿，王村的爷们不在，王村的婆娘便是顶门闩！””

    “话音刚落，就听身前身后不知道打哪里涌出来一两百的壮实婆娘，全结成了战阵，有使唤刀枪的，有使唤弓弩的。小的身边这些个弟兄有几个慌了神的，刚动了几步便给乱箭射在地上。闹半天方才少夫人跟小的费了这半天口舌，是拖着小的，早有旁人连后路全给断了！”

    “小的这跟头栽的，原本小的倒也是小心谨慎，可谁成想满王村上下没一个精壮，这跟头还载得这般凄惨！小的一时也没了主意，却听少夫人又道：“要说现下倒也简单，只若是我一声令下，乱箭射死你等也就罢了！可有一样，就算是给我肚皮里的小子积点儿德，索性指点你等一条活路咋样？””

    “小的喜出望外，却又不信少夫人当真能饶了我等，正狐疑间，却听少夫人又道：“看着没，看着我手中长枪没？昔年也是江湖上有名有姓的人物，便依照江湖上的规矩！胜得过我手中长枪，王家便饶过你等，可有一样，再不能搁登州呆着，也断不能投靠金兵。若胜不过我手中长枪，你等咋说？””

    “小的心下暗喜，小的心想，一来少夫人乃是女流之辈，二来挺着大肚皮，咋说也是小的赢面大些！当即便道：“若是赢不得你手中长枪，我等任由少夫人处置！””

    “少夫人笑道：“任由我处置？这可不成？莫非现下你等便由不得我处置不成？若想比过，你等该当人人立下毒誓，若赢不得我手中长枪，便该跟我王村的爷们学着点儿，便该战阵上跟金兵拼命！””

    “就这般，少夫人逼着我等一个个立下毒誓。小的打身边伴当手里头抢过来把刀宽背厚的朴刀，便预备着跟少夫人比拼蛮力。小的寻思，气力上小的咋说都不该输给少夫人，轻巧上少夫人还挺着大肚子呢，少夫人这下子可是吃了大亏了！”

    听到这，我忍不住嘿嘿冷笑道：“只怕还存着旁的念想吧，只怕还惦记着生擒少夫人，就此翻盘，也算是力挽狂澜吧！”

    苏云满脸涨得通红，不敢言语。

    扭头冲耶律虎道：“记好，孙子兵法有云：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明明看着是块肥肉，其实却是个天大的陷阱，战阵上切莫吃这等亏！”

    苏云涨红了脸道：“平将军说的是。小的朴刀刚刚举起，就在预备着一刀劈下去还没劈下去的当口，也没看着少夫人咋动弹，就看着寒光闪闪的枪尖已然是到了小的哽嗓咽喉。小的大惊之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总算避过三枪，却叫少夫人掉过枪杆子十成十砸在了肩井穴上，一条膀子当时就动不得了。少夫人枪尖点着在下胸口，笑道：“如何？好汉爷是认输不认输？””

    一席话听得直冒冷汗，若是寻常时候，红霞的身手我自然知道，可这都啥时候了，眼瞅着肚皮里的小子便要瓜熟蒂落，一旦若是有个闪失咋办？

    却听边上有福冷笑道：“我家平将军就凭这一招式，得了个“平一枪”的名号。若不是少夫人枪下留情，只怕头一枪便结果了你的性命。还躲过三枪呢，说出来也不嫌弃寒碜得慌！”

    苏云脸都快变成茄子了，低声道：“小的当时心如土灰，却强自撑着，道：“在下好歹也是条汉子，岂能言而无信？在下愿率手底下弟兄军前效命！””

    苏云又叹口气，接茬道：“原本这事儿便算是了了，谁成想小的手底下有个兄弟武艺比着小弟强些，死活不肯答应，连声分辩，说应下了跟少夫人比武，可没说就是小的跟少夫人比试。他的武艺远远胜过小的，若是他再跟少夫人比试一场方才心服口服！”

    有福冷笑道：“嘿嘿，还得寸进尺了！”

    苏云道：“少夫人也是这般说道的，少夫人道：“既然是如此，情愿跟随这红脸汉子认输的，停在原地别动。情愿跟随这位好汉爷的，还请上前三丈，小女子今日定要叫你等心服口服！””

    苏云满面的羞愧之色，低声道：“小的御下不严，当真是羞愧之至！四十六人里头居然有十个情愿跟随我这兄弟，跟我这兄弟上前三丈！”

    “就听少夫人正色道：“几位好汉王村住了这些时日，想来王村讲究甚么该当清楚。王村讲究个忠勇诚信智，若说到忠，我不说，叫旁人看看今日之事算得上算不上？若说勇，先前却如何让不头一个跟我动手，却又如何不敢跟我王村的爷们动手，却又不敢跟金兵动手？诚信二字，方才言之凿凿，你等未见异言，现下却这般的说辞，如何称得上诚信二字？若论到智，这等境况能寻条活路便算是大不易，偏生不知进退、得寸进尺，天底下倒还当真少见！不忠、不勇、不诚、不信、不智之人我王家要来何用？还想跟我过招，没的脏了我手中长枪！””

    苏云喘半天气，脸色变得煞白，低声又道：“少夫人话音未落，也不知道使了个什么手势，四下乱箭齐发，转眼间这十一个弟兄便给射成了刺猬！小的心下明白，这是杀鸡给猴看呢，这是告诉小的一旦若是小的不守信的下场……”

    嘿嘿，这就对了么，这才是俺家红霞的性情！都恨不得红霞就在俺跟前，好生抱着使劲儿亲几口！

    正美呢，却听武松一边插嘴道：“听娘说，舅娘这一仗动了胎气，当晚便给俺生下来个小兄弟！”

    啥？肺都要气炸了！

    就听身后头有福跟黄骑俩弟兄噌的一下连雪枫宝刀都给拽出来，横眉怒目而视！狗娘养的，俺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