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48痛（上）
目录：谁填满我的身体| 作者：安梓| 类别：都市言情
姜家的日子继续向前行进，就像是日历一天一天被撕下来，永远不会重复。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白桂花上午在山上干活时看见路边枯树根上生出一大片木耳，采下来整整一大把。瑶寨附近那片区域前天刚刚下过一场中雨，沱江的水涨出不少，新鲜的木耳油黑发亮，味道鲜美。当时正是鲜笋季节，我们家的饭桌上几乎每天都看得见，鲜笋好吃，可柱子跟宝子一看见鲜笋上桌就有撇嘴巴，肉贵的很，不常吃，我们偶尔也吃沱江捞起的鲜鱼，无论个大、个小，弄一大把炸、煎、蒸、煮他俩都爱。他们俩的口味像他们的娘，跟猫一样，沾点荤腥都爱。
中午，我们一家人坐一起一声不响着吃饭。吃罢晌午饭照例是我收拾饭桌，盘子碗里的都被吃得精光，只剩半碟子辣椒酱。我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用抹布抹一遍，把凳子贴住饭桌排放整齐，端住盆子进厨屋刷锅洗碗。一会儿再把猪喂了，餐后的活儿基本就干完了。
白桂花吃罢饭屁股一挪领着小柱去东边李嫂家串门去。她跟李嫂处的好，对劲，有什么贴心或是吐苦水的话常常讲给她听。父亲照例进屋午休。宝子吃罢照袖口蹭两下嘴巴，也不见了踪影。
白桂花进去李嫂家的时候，她家也刚吃过饭。看见白桂花拉巴着柱子进门，李嫂拉个小凳子给她。俩人面对着面坐下。
正午的太阳大，可这天多云，有风，或疏或淡的行云像水流一样打太阳旁边经过。地上明暗有致的变换着光线。也不觉得十分的酷热。
李嫂不几天回了趟娘家，李嫂跟白桂花原先的婆家一个寨子，她俩一见面先聊起来宝子他亲二姑的事，李嫂说宝子他二姑又挨她男人打，打得眼肿多高，半边脸黑青。她俩聊她嫁那个男人多差，命真孬，婆子对她也不好。女人聊起女人嫁人的事，尤其是谁家的不幸，总有说不完的话，发不完的感慨。
“李嫂，宝子他二姑就那命，怨不得谁，再说，她年轻时黑成那样，媒人说好几个婆家都不成，人家男方嫌怪。可你说说，我上辈子造了那门子孽，命咋也怎不好呢。别的不比，就俺家姊妹们四个，就我命最背，搁家当闺女时候，俺四个数我长得最好。我两个姐姐，特别是爪寨俺四妹，谁都比我嫁得好，不操多少心，经济也宽裕。看看我家，有时觉得日子都没法往前走。我看上辈子得罪了讨债的小鬼，这辈子就是来还债来了，刚嫁进来时本以为他家能留点家底，再说他爹怎么着也做过县长，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哼，可嫁进来才知道，比东头鳖孩家还穷，穷得丁当丁当响，跟那收破烂的差不了哪去。又二婚，又穷。”
李嫂晌午煮饭时怕落灰，在头上裹了块蓝布巾，一直没闲着，忘取下来了。她一边跟白桂花说话，一边倒抓着一把韭菜往另一只手掌上甩打，土啊，连根的枯叶子跟着往下甩。她听完白桂花说完，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命咋算孬，宝子他爸得病死的早，可现在柱子他爸真是不错，人家有学问，念过书，吃公粮，工资能领到老，到老了你一指头活不用干都饿不着，不像跟我这，扒挠一辈子，扒挠到死也不能闲着。歇几天都不行。而且人家姜老师人本分，性子又好，虽说教学的地儿离家远点，可人家一从学校回来就跑去山上干活，对你家宝子也跟亲生一样，你还有啥不满意的。我看哪，我们女人家，一辈子图个啥呀，金啊银啊还能吃一口啊，男人靠的住，不赌不懒不打女人就够了。腰财万贯，金山银山也不是咱能碰着的，咱镇子上也没一户人家，就是年轻时嫁有钱的，可要是天天不着家，赌的嫖的不干活有啥用，不够跟着受罪，撑到咱这年岁，也过不上好日子。”
她俩正说话，柱子追着院里的一只白鹅满院子跑时，不小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李嫂离他近，上去一把扶起来他，“哎哟，乖乖，留意点，磕疼没有，磕流血可咋整。”
估计摔得不疼，柱子哼唧两声就停住了，没怎么哭。
“柱子，别追了，叫你大姨搬个凳子坐那老实点不行，你再撵回头它拧你一口流血，得你三天不消停。”柱子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戏弄那几只鹅玩。
“说他的工资，那点钱都不够几个小的吃花，柱子好吃个零食，我家宝子跟我嫁到他家，都没吃上过几回好东西，过年才能买一身新衣裳穿，都是挑最便宜的，我看净跟我遭罪来了。他家在这瑶寨，独门绝姓，没一家帮衬，被人瞧不起。”
白桂花顿了一下，寻思寻思，说：“我看哪，要说咱这寨子，数人田三家玉叶，人家那才叫过日子，过年割肉顶人家人三、四年加一块都多，正月十五过了还都吃不完。”
“哎，柱子她妈，你还真羡慕田三家马玉兰啊。真当她过多好。人家暗地里啪嗒啪嗒哭天抹泪时你看不见也不让你看见。田三当时出去闯还不是因为他家兄弟多饿的没饭吃。庄稼人还能干啥活，还不是出力使牛的体力活，实在没办法，才跟着人家盖房子。他刚开始那会儿没少受罪，大冬天的，房檐上都是冰溜子，也填不饱肚子，赤着手脚在外面提泥搬砖，冻得手脚肿的跟馒头似的。冻得俩耳朵，连屁股蛋子上都生冻疮。”
白桂花撇着嘴笑，“你看见玉兰她男人屁股上长冻疮了？”
“去你的，咱都多大了，过两年都快应婆子了，还开这种玩笑。你才看人家男人屁股呢，我还不是听乐他阿爸说的。还不都是给穷逼出来的。那时侯你还没来，田三跟人家干了几年后，后来就领一帮人出来单干，先给附近三村五寨的盖房，后来进城给人家盖楼，真就成了包工头，自己都不用动一指头活。他家是确实有钱，听二嫂子说一年赚好几万来着。不过，一家一本难念的经，没有百事百顺，有时候老天爷也不知是怎么了，看人家日子好过了吧，偏偏好生生两个儿子就硬被车给撞了，一个没拉医院就断气了，剩下那个小平，傻的没个人样，再有钱有啥用。要是孩子好好的不比多少万强。”
“你说的也是。”白桂花点头。
两人都陷入沉默，都在暗自思忖或者庆幸什么吧。只有两岁的姜柱还兴趣正欢的追逐着院子里那两只大白鹅。也不嫌累。
“我在思忖着我家男人这几个闺女，老大吧，你看看，刚学会干活就跟人家跑了。落个那名声。在家时候供她吃喝，赔了点嫁妆没影了。就跟没她这个人儿。”
“谁家闺女不这样，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能有啥指望。她婆家不是帮衬你家挺多了不是。”
“再看看那个老二，就这样不明不白就给整丢了。不知是被卖了还是摔死在哪条山沟子里。她一走倒好，害得我俩儿子都快找不到小孩一起玩了，有大人说我们家不干净，以前经常过俺家的小孩也不咋来了。唉，我一想这胸口就堵得慌。好，剩下那个老三，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看那个样子，我看见就烦得很。老二没有以后她就成天吊着个臭脸，好象老二是我害死的一样。还天天捧着本破书，一句话都不搭理。”
李嫂想要说些什么，终于没开口。
白桂花看看时候不早，叫了一声柱子。
“哎，我得走了。家里还有活呢。得跟他阿爸把东山剩下的茶叶摘回来，过两天就老了。”
“要走了，不再坐会儿”。看着白桂花抬屁股，李嫂客套着留她，“有空再过来坐。”
“恩，走了。柱子，叫你听不见啊，耳朵聋了。回家了，咱家不是有鹅吗。看你追的满头大汗的。抬脚看看脚底下踩着鹅屎没有。”白桂花边说边拉着柱子的胳膊往外走。
出了门，白桂花在后头跟，柱子一跑一跳着先进家门。父亲没在里面睡觉，也不在院子里，白桂花估摸着他去山上干活了，心里就不高兴，中午说好一起去的。白桂花也没看见宝子。院子里那几只跟李嫂家一样大小的白鹅正闲散的踱着步子。回自己家，柱子也不去赶鹅了。
事实上，二姐的失踪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尤其对于白桂花和她两个儿子。也就是煮米饭的时候少抓了一把大米，少添一勺凉水，饭桌上少了一双筷子和一只破了边的小碗，桌子边少了一把哿屁股的凳子，只是在干家务活的时候白桂花会觉得比以前量稍嫌多了些。就这样，柱子头几天还嚷嚷着找二姐，后来习惯了，忘了，就也不提二姐的事了。
白桂花上午在山上干活时看见路边枯树根上生出一大片木耳，采下来整整一大把。瑶寨附近那片区域前天刚刚下过一场中雨，沱江的水涨出不少，新鲜的木耳油黑发亮，味道鲜美。当时正是鲜笋季节，我们家的饭桌上几乎每天都看得见，鲜笋好吃，可柱子跟宝子一看见鲜笋上桌就有撇嘴巴，肉贵的很，不常吃，我们偶尔也吃沱江捞起的鲜鱼，无论个大、个小，弄一大把炸、煎、蒸、煮他俩都爱。他们俩的口味像他们的娘，跟猫一样，沾点荤腥都爱。
中午，我们一家人坐一起一声不响着吃饭。吃罢晌午饭照例是我收拾饭桌，盘子碗里的都被吃得精光，只剩半碟子辣椒酱。我把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用抹布抹一遍，把凳子贴住饭桌排放整齐，端住盆子进厨屋刷锅洗碗。一会儿再把猪喂了，餐后的活儿基本就干完了。
白桂花吃罢饭屁股一挪领着小柱去东边李嫂家串门去。她跟李嫂处的好，对劲，有什么贴心或是吐苦水的话常常讲给她听。父亲照例进屋午休。宝子吃罢照袖口蹭两下嘴巴，也不见了踪影。
白桂花进去李嫂家的时候，她家也刚吃过饭。看见白桂花拉巴着柱子进门，李嫂拉个小凳子给她。俩人面对着面坐下。
正午的太阳大，可这天多云，有风，或疏或淡的行云像水流一样打太阳旁边经过。地上明暗有致的变换着光线。也不觉得十分的酷热。
李嫂不几天回了趟娘家，李嫂跟白桂花原先的婆家一个寨子，她俩一见面先聊起来宝子他亲二姑的事，李嫂说宝子他二姑又挨她男人打，打得眼肿多高，半边脸黑青。她俩聊她嫁那个男人多差，命真孬，婆子对她也不好。女人聊起女人嫁人的事，尤其是谁家的不幸，总有说不完的话，发不完的感慨。
“李嫂，宝子他二姑就那命，怨不得谁，再说，她年轻时黑成那样，媒人说好几个婆家都不成，人家男方嫌怪。可你说说，我上辈子造了那门子孽，命咋也怎不好呢。别的不比，就俺家姊妹们四个，就我命最背，搁家当闺女时候，俺四个数我长得最好。我两个姐姐，特别是爪寨俺四妹，谁都比我嫁得好，不操多少心，经济也宽裕。看看我家，有时觉得日子都没法往前走。我看上辈子得罪了讨债的小鬼，这辈子就是来还债来了，刚嫁进来时本以为他家能留点家底，再说他爹怎么着也做过县长，不是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吗？哼，可嫁进来才知道，比东头鳖孩家还穷，穷得丁当丁当响，跟那收破烂的差不了哪去。又二婚，又穷。”
李嫂晌午煮饭时怕落灰，在头上裹了块蓝布巾，一直没闲着，忘取下来了。她一边跟白桂花说话，一边倒抓着一把韭菜往另一只手掌上甩打，土啊，连根的枯叶子跟着往下甩。她听完白桂花说完，抬头看了她一眼。
“你命咋算孬，宝子他爸得病死的早，可现在柱子他爸真是不错，人家有学问，念过书，吃公粮，工资能领到老，到老了你一指头活不用干都饿不着，不像跟我这，扒挠一辈子，扒挠到死也不能闲着。歇几天都不行。而且人家姜老师人本分，性子又好，虽说教学的地儿离家远点，可人家一从学校回来就跑去山上干活，对你家宝子也跟亲生一样，你还有啥不满意的。我看哪，我们女人家，一辈子图个啥呀，金啊银啊还能吃一口啊，男人靠的住，不赌不懒不打女人就够了。腰财万贯，金山银山也不是咱能碰着的，咱镇子上也没一户人家，就是年轻时嫁有钱的，可要是天天不着家，赌的嫖的不干活有啥用，不够跟着受罪，撑到咱这年岁，也过不上好日子。”
她俩正说话，柱子追着院里的一只白鹅满院子跑时，不小心一下子跌倒在地上。
李嫂离他近，上去一把扶起来他，“哎哟，乖乖，留意点，磕疼没有，磕流血可咋整。”
估计摔得不疼，柱子哼唧两声就停住了，没怎么哭。
“柱子，别追了，叫你大姨搬个凳子坐那老实点不行，你再撵回头它拧你一口流血，得你三天不消停。”柱子跟没听见似的，继续戏弄那几只鹅玩。
“说他的工资，那点钱都不够几个小的吃花，柱子好吃个零食，我家宝子跟我嫁到他家，都没吃上过几回好东西，过年才能买一身新衣裳穿，都是挑最便宜的，我看净跟我遭罪来了。他家在这瑶寨，独门绝姓，没一家帮衬，被人瞧不起。”
白桂花顿了一下，寻思寻思，说：“我看哪，要说咱这寨子，数人田三家玉叶，人家那才叫过日子，过年割肉顶人家人三、四年加一块都多，正月十五过了还都吃不完。”
“哎，柱子她妈，你还真羡慕田三家马玉兰啊。真当她过多好。人家暗地里啪嗒啪嗒哭天抹泪时你看不见也不让你看见。田三当时出去闯还不是因为他家兄弟多饿的没饭吃。庄稼人还能干啥活，还不是出力使牛的体力活，实在没办法，才跟着人家盖房子。他刚开始那会儿没少受罪，大冬天的，房檐上都是冰溜子，也填不饱肚子，赤着手脚在外面提泥搬砖，冻得手脚肿的跟馒头似的。冻得俩耳朵，连屁股蛋子上都生冻疮。”
白桂花撇着嘴笑，“你看见玉兰她男人屁股上长冻疮了？”
“去你的，咱都多大了，过两年都快应婆子了，还开这种玩笑。你才看人家男人屁股呢，我还不是听乐他阿爸说的。还不都是给穷逼出来的。那时侯你还没来，田三跟人家干了几年后，后来就领一帮人出来单干，先给附近三村五寨的盖房，后来进城给人家盖楼，真就成了包工头，自己都不用动一指头活。他家是确实有钱，听二嫂子说一年赚好几万来着。不过，一家一本难念的经，没有百事百顺，有时候老天爷也不知是怎么了，看人家日子好过了吧，偏偏好生生两个儿子就硬被车给撞了，一个没拉医院就断气了，剩下那个小平，傻的没个人样，再有钱有啥用。要是孩子好好的不比多少万强。”
“你说的也是。”白桂花点头。
两人都陷入沉默，都在暗自思忖或者庆幸什么吧。只有两岁的姜柱还兴趣正欢的追逐着院子里那两只大白鹅。也不嫌累。
“我在思忖着我家男人这几个闺女，老大吧，你看看，刚学会干活就跟人家跑了。落个那名声。在家时候供她吃喝，赔了点嫁妆没影了。就跟没她这个人儿。”
“谁家闺女不这样，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还能有啥指望。她婆家不是帮衬你家挺多了不是。”
“再看看那个老二，就这样不明不白就给整丢了。不知是被卖了还是摔死在哪条山沟子里。她一走倒好，害得我俩儿子都快找不到小孩一起玩了，有大人说我们家不干净，以前经常过俺家的小孩也不咋来了。唉，我一想这胸口就堵得慌。好，剩下那个老三，更不是个省油的灯，你看那个样子，我看见就烦得很。老二没有以后她就成天吊着个臭脸，好象老二是我害死的一样。还天天捧着本破书，一句话都不搭理。”
李嫂想要说些什么，终于没开口。
白桂花看看时候不早，叫了一声柱子。
“哎，我得走了。家里还有活呢。得跟他阿爸把东山剩下的茶叶摘回来，过两天就老了。”
“要走了，不再坐会儿”。看着白桂花抬屁股，李嫂客套着留她，“有空再过来坐。”
“恩，走了。柱子，叫你听不见啊，耳朵聋了。回家了，咱家不是有鹅吗。看你追的满头大汗的。抬脚看看脚底下踩着鹅屎没有。”白桂花边说边拉着柱子的胳膊往外走。
出了门，白桂花在后头跟，柱子一跑一跳着先进家门。父亲没在里面睡觉，也不在院子里，白桂花估摸着他去山上干活了，心里就不高兴，中午说好一起去的。白桂花也没看见宝子。院子里那几只跟李嫂家一样大小的白鹅正闲散的踱着步子。回自己家，柱子也不去赶鹅了。
事实上，二姐的失踪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什么惊天动地的影响。尤其对于白桂花和她两个儿子。也就是煮米饭的时候少抓了一把大米，少添一勺凉水，饭桌上少了一双筷子和一只破了边的小碗，桌子边少了一把哿屁股的凳子，只是在干家务活的时候白桂花会觉得比以前量稍嫌多了些。就这样，柱子头几天还嚷嚷着找二姐，后来习惯了，忘了，就也不提二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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