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1幸福

    瑶寨，以及周围的山，身边的水，都是令连诗人都赞叹不已的写意好景。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好山好水孕育的女儿自然活脱脱清秀娇媚。姜家的女儿们个个皮肤娇嫩，亭亭玉立，萃取了凤凰的灵秀却又脱了山地的土气，血管里流淌着沱江还有黄河的汁液，打小就是美人坯子。

    可美不美要看看的人，在瑶寨，姜心确实是穷教书的闺女，是没了娘的女娃，是不讨后妈欢心的苦命丫头，所以姜心并没有因为好看令自己在日夜寄存的瑶寨命运上有一丝半点的改善或者改变。

    夕阳染红了西边的天空，沱江的水披着金色霞光向远方静静流淌，鸟儿在山林和鸣。本是苗山又一个惬意的傍晚时分。幸福家庭的妈妈正为孩子们备晚餐。

    白桂花背着一筐挖好的野菜。她的后背全湿透了，粘杂着竹笋的新泥。

    推开门，看见满目狼藉的院子和塌败的猪圈侧墙，猪已经自由太久了。

    我们照例挨揍，照例没有饭吃。窗外的星星眨着眼睛，煤油灯升腾着一朵摇曳不定的黑烟，大姐偷烤土豆的香气窜满我们的里屋，弥漫着叫做幸福的味道 。

    幸福，谁能剥夺幸福呢。

    我记得有一次晚上吃饭，我挤在大姐身边。油灯在靠近父亲左胳膊肘的桌角上，发出昏黄的光。我一边扒拉碗里的米饭，一边用眼睛余光死瞄住饭桌上的白菜碗，碗里除了白菜，还隐着薄薄几片打卷的三层肉，我眼巴着看见几筷子晶莹透亮扑扇下摆、淌着菜汁的肉片哧溜哧溜钻进宝子的大嘴巴，米饭没有一点味道，我太想吃一块了，哪怕是很小的一块。这天是宝子生日，父亲一年到头难得割一点肉。从早市上割回来的肉块不大，跟白桂花的拳头一样，肥瘦相间，粘几根没揪干净的杂毛。

    整个大碗里剩的都是白菜帮，进进出出十几根筷子，嫩叶子几乎给挑光了。我一眼看见父亲夹菜时捎带出一块肉片，薄薄的，几乎暴露出一半。没有人发现。我假装随意把筷子伸进碗里，试图夹出白菜帮掩包住的肉片，可我的白菜裹住的肉片刚要脱离碗边，滑溜溜的白菜帮从滑溜溜的筷子头上滑了下去，肥瘦相间的肉片就那样大摇大摆着摔下去，大模大样平躺在菜碗的最上头，谁都看见了。我不知道要怎么收场，脸烫得厉害。于是硬着头皮举筷子想重新夹回那片肉，宝子眼尖，手里的筷子冲来，肉在我笨拙的手间只垂死挣扎了一下，就入了他的嘴巴，他抢走了我珍贵的肉片。我看着他，看着他脸颊因咀嚼而扭动呈现出人赃俱获的快意以及嘴角漾出笑意的白桂花，然后就流出眼泪。

    我是贪心了吗？的确，除了米饭，我们还能吃碗里的菜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