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 爱的初吻

    我的身子没有任何牵引来到人民医院北侧第二排的居民院落。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人民医院北侧第二排从北向南数第三栋，是宋明的家。这一点，我早听宋明说过，他不止一次热情邀请，一遍遍跟我重复他家的位置，我从来也没有在意，也从来没有打算过来。今天，我找到这里，逃进一个更加窒息的位置疗伤。他的家门口是两面朱红颜色的铁门，自古富贵喜择红。一千年前杜甫不是发过感慨“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朱红色的大门半开，可以看到里头一面画着红日、长龙、祥云物象缀成的富贵墙，墙前砌着一座花台，两株茁壮刁寒的牡丹根茎，让人猜想到它夏日曾有的辉煌和娇艳，如今，也逃不过萧条。

    望到宋明家的堂屋，是宋明家没错。当一个保养良好穿着中式暗红色缀着牡丹图案绸缎上装的中年妇女错愕着走出来，问我找谁有什么事时，片刻，她扭头喊了她的儿子宋明，足以证明宋明跟我讲了实话，我永远记得在那次我哭泣的时候宋明给我的字条：看着你流出眼泪，我的心疼痛，因为你在我心中，是永远快乐的公主。我一直记得这些，哪怕宋明说了违心的话。

    宋明跟他的母亲一样错愕，但却觉得惊喜，觉得受宠若惊。他说姜心你怎么来了，你怎么找得过来，他让我进他家坐。他家却像个官宦之家，他爸也在家，儒雅严谨，彬彬有礼。

    宋明的妹妹蹦蹦跳跳打楼上跑下来，穿着一件淡粉缀着小猪图案的棉衣，十五六岁，脸上涂抹着不经世事和养尊处优的快乐，她对眼前这个找她哥哥的女孩颇感兴趣，听宋明介绍我的名字时，她张大了眼睛，用狡邪的眼神审视。

    此时此刻，要不是因为那个傻子，我多想和宋明发生爱情。

    “去走走吧。”宋明像听话的孩子一样去楼上穿好宝蓝色双排扣尼子大衣，揣上钱，路过镜子时刻意打理了头发，跟了我出去。

    我们向西南方向走，有时候一前一后，有时候并肩而行。见我不说话，宋明也不打扰，我们就这样静默着向前。走到一处卖甜糯米酒的小店，宋明喊我停住脚步。他出来时端着一杯暖热的甜米酒，体贴着放入汤勺，轻轻递到我的手中。我接过来喝，因为中午没吃一口食物，片刻，一股热潮在我的喉部和身体间涌动，我的双眼即刻泛满泪花。我实在太虚弱了。这种美好的感动在我的生命体验里那么罕见。即使出现，也必然转瞬即逝。有些人的人生生来就是经受痛苦的，偶然遇见的幸福，也不过就是擦肩。我的心很痛苦，当然不会因为这一杯温热的米酒就沉醉了。

    我们走到江边，裸露的河岸无比宁静，江面变窄了，但依然悠长。太冷，又备着过年，不会有人傻傻的跑来这里来吹冷风。走到一块石头处我俩停下，我依着石头蹲坐下来，地上是干枯的草被。我就那样靠着石头蜷在那里，看上去很累，乏力并且娇弱。宋明有些难过，他猜得出我的伤心，阿妈死了，外婆死了，同胞姐妹也死了，这样的人生有理由哭泣，越过年越伤悲。他是理解我的，并带着同情和疼惜。

    宋明蹲下来，用手抚我的肩，“阿心，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阿心”，他这么亲密唤我，我忍不住看他的脸，也不回答，哭得很无力，断线的珠子打我的脸颊大颗大颗着滚落。我一下子拽住宋明的大衣袖子，用力气紧紧攥住，“宋明，你陪着我，陪着我，宋明。”

    江水缓缓的往前流淌，风不急不缓着打在人的脸上。宋明泛酸，眼睛也红了，他就那样抚摸着我的肩膀，搂在怀里轻轻拍打，他说姜心，你别哭了，你别哭，阿心，你这样子我心里难过。

    我痛哭一场，不顾及宋明和他的无措，究竟也不能愈合我心中破败的伤口，黑暗的夜色一旦来到就铺天盖地的袭来，哪怕举一盏小灯举两盏小灯都无济于事。真正伤了心的悲伤和无望，不是一句言语一下俯拍就能抚慰的了的。宋明华丽安静的人生终究跟我有了什么关系，没有，既然不能分担，不能携起手走路。那么。就不能承担另一段人生的痛苦和无助。谁也不是谁生命里的救命稻草。即使是真诚的担待，可不知水深火热的满腔热忱，也难逃虚伪的寒暄过场。

    我实在太孤独苦痛，此时此刻，我需要借一只肩膀附依，只要不鄙视我，也无需理解，心怀隔岸观花的好感。我吃着力气在宋明怀间哭泣。或许他什么也不能做。只能这样看着我哭泣。

    我抬起头，斜睨着眼睛看他。

    “你不用对我安慰。你不能给我也不需要。你觉得我美吗？觉得我开得娇艳，茎叶也茁壮，所以喜欢，觉得我的香气幽异。你觉得我成绩好，不苟言笑，像似神秘的空谷幽兰，我站在远远的你够不着的地方，你远远着看我，觉得我美，我特别。是吗？宋明。我在你的眼睛里面看见爱情，我看见爱情的火焰勾起秋天的悲伤叶子蔓延整片天空，我看见你牵我的手走在路上，周围是秋天落寞的凄凉。你紧紧捧住我的双手，在高塬一棵凋败的梓树底下，我听见风和爱情呓语。”

    对面的宋明只是错愕，没有只言片语。只是对视，他望着我。

    “你抱住我，抱住我宋明，用您的手臂紧紧包围我的身体。”

    我一次次哭泣，一次次泪流满面。我偎住宋明的两只肩膀，用力着抽动身体，声腔跟我的身体振动起伏，我是哭出声音的。无措心酸的宋明更用力的将我抱在胸间，他的立领大衣敞着上面的两粒扣子，淌满我的泪水，但是依然温暖，那是男人胸膛传递出来令人心动的热度。宋明两只胳膊抱住面前的女孩，她很纤弱，身体因悲伤抖动不已，宋明半蹲着身子，一条腿跪在地上。像施行一场虔诚的救赎。

    宋明轻抚我的脸庞。这是一张令他心动不已的面容，尖尖的下巴曾经写满坚毅，一双单薄的眼睛里面涂抹淡漠以及忧伤，都是令他心动不已的颜色，她的嘴唇大多时候紧紧闭上，没有任何做作的表情，即使背后的故事复杂，可这张脸有依然让人觉得它有时候饱经风霜，有时候又不谙世事。十九岁的女孩，上帝该给她一双天使的翅膀飞翔。

    宋明丢开捧在我脸颊上的双手，我的手指冰凉，他狠狠的再一次将我拥在怀中。他的心要碎了，他要把他的体温传递给我，驱走我浑身的冰凉和颤抖，我这样一个孤弱单薄的女子，让一种情愫瞬间升华，他觉得有责任保护，不让心爱的女孩伤心或是伤害。于他用力紧紧的将我拥在怀中，十指扣拢，像是一生一世，像每一个心疼女人的男人一样那样。他有力的胳膊和臂膀，他诚心诚意的赤诚和单纯。我觉得冰凉的身体和心突然间似乎被融化了，即使片刻的安慰令我虚幻，哪怕是欺骗是诱惑是错觉是陷阱是麻醉还是犯罪，我准备承受并且得到。究竟谁还可以这样给我，究竟谁可以这样抱我，究竟谁可以哪怕给我一下哪怕是虚幻的怜悯，哪怕陌生，哪怕新奇，哪怕无比的伤害疼痛。

    命运只是虚无缥缈自欺欺人的谎言和假象。

    沱江岸畔的夜晚静谧的像是一座温床，滋生着美丽的暧昧和感动，天空的繁星闪耀，浅浅的光芒凄寒微弱，让人误以为是可以疗伤的烛光。我闭着眼睛沉醉，没有过去也没有明天，如果这种怀抱跟死亡一样温暖，多希望这是永远。这种温度，是曾经的母亲给予的，是很久很久以前我蜷缩在母亲温暖子宫里的幸福和安详。我的大脑屏蔽掉所有生命过往中的凌乱画面，只静静的竖起一只纤弱的小花，那是罂粟的灵魂和绽放，我用我纤细曾经无数次被岁月剌伤过的手指紧紧揪住宋明的外衣，可无论我怎样用力，终难抵达他的体肤，只是一种模糊的纠缠，我用我饥渴的心灵只是错乱的纠缠一颗少不经事少年的生命，搅动他的平静和心情。我不能承受的沉重本与无辜的人无关。

    我需要的或许只是一次稀零的慰藉和片刻的沉醉，宋明也只是一朵无辜的候鸟轻轻在我的肩头停憩。可这一瞬间，宋明拭去面前女孩的泪水，安慰他想象不到的忧伤。然后他俯下脸颊，在我的额头上深情心疼的吻着。

    当他的舌头触碰我舌尖的刹那，我的浑身颤抖。他火热的唇和舌头，吻着我冰寒的唇齿。我的眼睛里盈满感伤心动的泪水，他的心无遮无拦的抵达我厚壁紧紧遮掩的心房，此刻，他离我很近，近到没有距离，近到唇齿相依。我的心都碎了，满脸都是火热咸涩的泪水，在他的脸上在我的脸上因为摩擦荡开，我用纤长的舌尖迎合他，跟他纠缠，我用胡乱的心思跟他纠缠，像个坏女人那样，诱惑一份善良得爱情和身体。上帝讨厌我，置我如弃儿一般，冷心冷肺的凌辱和百般糟蹋，造我的时候罩上层层枷锁，这样的夜晚，注定明天是万丈深渊，不可挣脱的劫数，哪怕是暴死江中，葬身鱼腹，谁又会掬一杯清酒淌一行热泪为之祭奠。破杂的人生，破杂的处境，破杂，肮脏，肮脏，破杂都来吧，把人砸死，把身体砸伤，把心和灵魂全部毁灭。我没有说，没有说宋明你来吧，宋明你来你过来，拯救我，你过来爱我并且伤害，让我搅动，你过来吻我让我伤心，他的人生跟我没有任何干系。他的安静光荣幸福的人生跟我没有干系，他就只是看着我绽放的外表。他就觉得嗯好看，被吸引啦，他以为他可以爱恋我，成为呵护我的雨伞，给我的生命里遮一些雨水挡一些太阳，渴了买杯热乎乎的米酒热了买块优美滋味的雪糕，他哪里知道，一朵看似娇媚的花，顶着好看的头颅，既可以像他一样生在温室长在温柔的床上，也可以不是。姜心是朵美丽的小花，高傲魑魅的盛开，可是他哪里知道，我身体的下面都是粪便，肥厚润泽，我藉以粪便肥沃的滋养，便绽放得这样茁壮。

    他狂热着吻我，恨不得将我吃掉，像所有初恋的男人一样。

    我疯狂的吻他，淌下一行一行濡热的泪水，像所有的坏女人那样。

    只有这样，世界才会消失，伤痛才会消失，苦难才会消失，所有的所有都全部消失，什么都不存在，时间不存在，地球不存在，人生也不存在，欢乐也不存在，泪水也不存在。没有过去也没有明天，不幸都死了，都变成虚无死掉埋葬。

    清涩的风在夜色中发出孱弱的嘶吼，两个少年，立在江的对岸，唱着凄婉热情的歌。周围没有光明，没有茂密的绿鲜艳的花。一面黑幕将我们的身体团团包裹，我们睁着鲜亮的眸子，却看不清对方的脸，于是，恒长杂做的热吻在疼痛的别离中戛然挣脱。

    姜心终于在寂暗的夜色狂奔，沿着江岸像东，逃离一场永远的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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