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章 初遇（一）

    赵二龙阴沉着脸走了出来。他的身后，雷崇九的脸色更显阴森。宗泽见他们这般模样，心中顿时凉了半截。

    赵二龙很是失落：“洪长官，让你失望了。九哥不愿搅这趟浑水。趁天还没黑透，你们赶紧走吧。再晚点，狼该出来了。”

    宗泽再度将目光投向雷崇九，恳切地道：“九哥！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想当初，九哥也是义薄云天的好汉，就算势单力薄，仍然敢同日本人叫板！难道日本人的那一炮，把你的胆色也炸飞了吗？”

    雷崇九却依然不为所动。他眯了眯眼，嘲笑道：“你这番慷慨陈词，留着去哄哄那群无知的女学生还差不多！同我讲，哼，岂不是对牛弹琴。”说罢，他转过身去，抽出银蛇枪细细地擦拭着。

    望着雷崇九的背影，宗泽不禁怔住了。

    民国八年，五月四日，是个星期天。

    京城依然繁华如初。宗泽开着一辆黑色的小轿车，细细打量着这座久违的城市。晨风微拂，带来些许凉意，叫人心旷神怡。才有店铺开张，伙计们懒懒地卸下门板，口里呵欠不断。

    宗泽不由笑了起来，转身对坐在身边的黎祥元道：“阿元，我是不是来得太早了？”

    黎祥元精神抖擞：“不早，我跟金小姐早约好了，就一天时间，早点去不是可以多玩会么。对了，一会儿你可不许打金小姐的主意！虽然我知道你长得帅，人见人爱，但是，金小姐，你绝对不能碰！”

    宗泽微微一笑，那张原本清秀的面庞愈发俊美起来。他幽幽道：“放心，我一把年纪，对这种小妹妹没兴趣。”

    “什么没兴趣，我看你是怕被人骂老牛吃嫩草吧。”黎祥元打趣道。

    “老牛吃嫩草，说得这么难听。我这怎么也叫‘一树梨花压海棠’。”宗泽跟着调侃，两人不由哈哈大笑。

    车在北大西门对面停了下来。黎祥元拍拍宗泽的肩：“洪大哥，我们下去等吧。”

    两人一身蓝色军服，衣料考究，衣形合身笔挺，腰间扎上皮带，配上铮亮的皮鞋，看起来神采奕奕，气度不凡。黎祥元脱了军帽整了整头发，道：“我头发没乱吧？”

    “全军就数你最帅。”宗泽笑着，有意无意地向学校大门扫了一眼，突然喃喃道，“好象有些不对……”

    “嗯？”黎祥元不解地问，“什么不对？”

    宗泽指着对面道：“你看这群学生，这么一大早出来，都是往一个方向去，好象有什么事发生。走，过去看看。”刚要拔腿，却被黎祥元一把拉住。只听到他紧张地道：“她来啦她来啦！你看到了吗？正往大门口走的那四个女生，最漂亮的那个就是她！”

    “最漂亮……”宗泽笑了笑，“这里的女生都一个模样，哪里分得出来谁是谁……”前方清一色蓝黑白的世界。蓝灰色的褂子，黑色的百折裙，白色的长袜，黑色的妹妹鞋，全是标准的女学生装扮。

    他随意望过去，那一刹那，他的心突然被揪紧。这四个女生中，有一个比前面的人稍稍高出半个头，被挡得只露出了一双眼睛。那一刻，他仿佛看到了“她”！是的，是“她”的眼睛，那双眼睛，永远清澈无邪，令他终生都难以忘怀。

    “走！我们去迎迎她！”

    宗泽被黎祥元推了一把，盲目地向前走着，眼睛却停留在了那个高个女学生身上。她不过十七八岁光景，两根光滑整齐的麻花辫随意搭在胸前，辫稍处各系了两根蓝色的丝带，看上去朴实却不乏俏丽。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头来，迎上他的目光。宗泽紧张无比，只觉那颗心似乎都要迸出。她礼貌地看了他一眼，随即转移目光，不动声色。宗泽颇为失望――那不是“她”，虽然她也很漂亮，甚至与“她”还有几分相似，但她不是“她”，永远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