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神马浮云记 正文 (五一六)吃筵席

正文 (五一六)吃筵席

目录:神马浮云记| 作者:曲甲| 类别:历史军事

    来到二楼,见到这里与楼下大小相仿,但酒桌的数量却少了好几张,只有十五台,桌与桌之间空得宽阔,以方便宾客于各席间走动。此时的酒桌上已几乎坐满了人,因两人的名字已事先唱了出去,满楼的人都向着这边瞧来。公孙休是见惯了场面的人,带着安闲的笑容,从容不迫地朝着四周拱了几下手,引发了一片还礼。

    楼堂内,东西两侧是一溜大窗,半支吊窗而垂纱绢竹帘,西墙上也如楼下一般开着道门,通往看歌舞的花棚露台。墙壁上密燃宫灯,又从每台桌席的天顶上悬下红灯笼一盏,北面的端头垂下一道红色布幔,上贴一个大大的“喜”字,主桌就摆于喜字前面。

    十二席的主桌上此时已坐得近满,由次席开始,依次坐着中书院总领袁文晋、内务院掌院伦以贤、理藩院总院黄国夏、吏部尚书韩曦、户部尚书严敬垚、刑部尚书宋濂、兵部尚书刘坤汉、礼部尚书姚文会、工部尚书梁治中、海军枢密使尚思明。

    看到次席上坐着袁文晋,阿图就知道严象的面子还不够大,许多身份贵客并没有亲到。前来这里之前,长乐就给他分析过了来客了,说京城里身份贵重的无非是几位亲王和郡王,再就是诸如安公这样已致休的老官僚以及一些大家族的家主们,然后便是内阁那帮大员。严象的职位是正三品的指挥使,虽算不得一等一的大吏,但因其所掌权力很大,所以各方面都不会怠慢,至少会送上一份礼,可是否亲自前来就不一定了,毕竟他年纪太轻,今年才三十七岁,资历也不深。果然如长乐所言,亲王、郡王以及丞相、太尉杨勘、都御史、正卿等人都没到,但中书、内务、理藩三院和六部的首脑都来了。

    当下,戚国未便将公孙休请到主桌的主位上,这本是主人严象的座位,但为了表示对客人的尊敬,便让出了自己的位置,而换位自坐首席主客位。公孙休是正二品上的二等伯爵,爵位在同桌里最高,又是驸马兼名人,自有理由去坐首席。

    桌的左手是次桌,这桌以参赞枢密使韩明舆为首,跟着是从二品的大理院院卿罗文廷,其后的一人阿图不认识,或许是另一名院卿,然后就是同为从二品的新任北洋总督黄冠庭,接下来的人就都不认识了,估计都是一些享有高爵的世家来客。

    同时,阿图则被另外一名迎宾引去了首桌右手的三桌落坐。这张桌子上都是院司、侍郎级的三品官员,因他是从二品下的二等子爵,加上是驸马,所以就坐了这桌的首席。坐下后往边上一瞧,崔青青和崔琳琳的爹、户部左侍郎崔述正笑眯眯地在一旁瞅着他,背上又悄悄地滚落几粒汗珠。

    如果不是去看《断肠道》,阿图根本无法把崔青青和某夜之某女联系到一起,他跟崔琳琳只是同学,啥事都没有,前两次见面都能在崔述面前一片坦然,而此时却是暗暗地有些忐忑了。

    六院的院司、六部的侍郎以及枢密院的副枢密使一级的官员阿图都认得,即使没说过话,也起码混了个脸熟,便朝着同桌以及邻桌之人好一顿招呼,每个人那里都拱了个手,点了个头,笑了个脸。

    同桌里,有名人物比较特殊一点,乃是吏部右侍郎叶彧。叶彧今年四十八岁,是叶氏族人,家主叶惑的次子。叶家是文世家中几个大族之一,与皇甫、公孙、王、宋等家族并驾齐驱,家主叶惑是前任的都察院都御史,目前已致休回了苏州的老家。叶梦竹的长兄叶笃是苏州知府,本是叶家的旁支,去年便归了宗,举家回到了叶氏宗族。因为这层关系,叶锐回京的那几日内还由阿图领着去登门拜访了他,双方聊了一个下午。

    稍后,楼道口又传来一声唱名,乃是陆军枢密使司马钺来了,这次严象陪了他一起上来。主人上楼来,意味着开席的时辰已到。

    酒席开始,刚升任为指挥同知的牟宁站到台前致词,以套话开始,言蒙皇恩浩荡,获内阁允准,锦衣卫得以扩充,感谢各方面的支持。接着,缅怀了一下老指挥使戴礼的功业,最后又以套话结束,说严指挥使上任后,将与各部继续通力协作,尽职尽责地为皇室与朝廷效力。

    致词完毕,严象出席给邀大家举杯,酒宴宣告开始。头杯酒喝完,他就在几名同知、俭事的陪同下挨桌敬酒,每桌敬一轮,只是酒杯沾下唇,具体喝酒自有身后之人代劳。很快,他就敬完了二楼的十五桌酒席,说声告罪后就带着人下楼去继续给来客敬酒。

    官场之上,凡三、四品以上的高官,仕途前路都基本上已注定,大家各人在自己的派系里混着,熬资格和瞅机会,那种攀交情、混人缘的做法已然不适合于他们了,只有低级官员才会乐此不疲。因此,这几桌大员的座席都是显得有些沉闷,最多的话题就是相互拉些稀松的家常。

    同桌的都是至少四十多岁,大多都是五十上下的人,其中还有两名朋友王益之和韦勖的爹王闻丞和韦护,阿图照年纪来说是个晚辈,便敬了每人一杯酒。

    喝完了这十一杯酒后,身旁的崔述微笑道:“传闻如意子有阮籍、刘伶之海量,看来是真的。”

    阿图客气道:“只是尚可而已,比不得前辈酒仙。”

    崔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抚着颌下的那缕长须,慢条斯理地说:“本官最佩服如意子的奇思妙想了,就不知那些有关星空的说法,倒底是如意子的新理论呢,还是一种假想?”见他面露迷惑色,添上一句道:“只不过看了几幅星舰图,有点疑问而已。”

    这个问题不好回答,答得认真了,又难免牵扯出更多的疑问。阿图虚与委蛇道:“崔侍郎勿怪,晚辈只是在学校里闲着无聊,胡乱做了个假想,编了个故事而已,没想到大家竟然认真了起来。”

    “哦。”崔述呵呵地一笑,“本官对天文星象甚有兴趣,改日请如意子屈尊来撇府一叙如何?”

    阿图只得点头道:“恭敬不如从命,改日定登门拜访侍郎。”

    再喝了几杯,说了几句,便听得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如意子”。回头一看,却见有两人来到身后,左边的是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男子,右边是名身材雄壮的汉子,手里均拿着酒杯,便是意图敬酒。

    先瞧左边那人,即刻就有一滴冷汗沿着左额滚滚而落。此人并非别人,乃是在上元夜里承天门城头和胡若旋并坐一起的男人,其夫君佥都御史宇文毅。再瞧右边那个又一滴汗便沿着右额簌簌而下,来者却是京卫指挥同知黎志成,安小艺的相公。

    汗!今天这饭可真是不好吃。

    宇文毅四十岁上下,眉目儒雅,含笑举杯道:“如意子,下官和黎同知一并敬你一杯。”与此同时,魁硕的黎志成也端起酒杯,满脸是笑。

    阿图猛吸一口气,稳住心神站起身来,笑哈哈地端杯道:“两位有令,在下岂敢不从。”言罢,就跟他们把酒杯一碰,喝个干净。

    喝完这杯酒,宇文毅道声叨扰,用无比的诚恳语气道:“我等二人心慕如意子声名久已,只是往日无缘结识,今日便借酒宴前来厚颜攀交,万勿嫌鲁莽。”

    赵栩有次就骂过胡若旋,说她虚伪,跟她相公是一丘之貉,便是暗指宇文毅也是个虚伪的。如果不是平日常竖起耳朵留意八卦消息,他就这么站在面前,脸上流露着诚挚的情感,自己哪能知道他是说惯了假话的,还以为是一片坦诚。

    可不管虚不虚伪,既然他说得动人,自己也当回得沁心才是,阿图感天动地道:“在下乃一介学子,能入得此楼,列于宴席,无非是皇恩浩荡,招为驸马而已。御史大人是文进士出身,一向是在下所仰慕的才贤之士;同知大人是军旅豪杰,乃国之臂膀,在下更是一惯神往。能与二位结交,赵图何其幸也。来,在下再敬两位一杯,愿我等日后能常来常往,多有交流。”

    两人大喜,让侍者满上,与其再碰一杯喝了。黎志成感喟道:“常言都说如意子豪爽,气度过人,今日所见不虚。”又指指外面的露台,继续道:“待会若是如意子有闲,不碍去看看歌舞,咱们聊聊。”

    “好。”阿图爽快地应允,心下嘀咕道:“有啥好聊的。要是真交上了朋友,势必不好意思再那个了,岂不等于少了个妹妹。”

    不过他能猜到这两人主动前来的原因,无非是帮他们的老婆赚了钱,加上自己赚钱的本事在京城里大大的有名,所以就想着要跟自己结交。人是得有点本事才成,本事中又以能赚钱的本事为最佳,能赚钱的人走到哪里都是份外地受人欢迎。

    等两人走后,阿图坐下,旁边的崔述似笑非笑道:“如意子好本事,年纪轻轻就深韵交结之道,让人佩服。”

    这有何难!无非是多拍几个马屁,说点好听点而已,又不会塞牙缝。阿图笑眯眯道:“岂敢。晚辈后近末学,来京都的日子也不久,人情事故都是慢慢揣摩而已。如有不到之处,还望侍郎大人多指点一二。”

    崔述哈哈大笑道:“成。既然如意子自称晚辈,又口口声声说指点,本官就指点你一回。”一指次桌道:“说说看,那里的人认得几位?”

    “不多,未能及半。”阿图暗喜道。

    崔述站起身道:“那就跟本官去敬酒吧。”

    于是,阿图就跟着他来到二桌,先敬了自己所认识的韩明舆、罗文廷、黄冠庭各一杯,接着就在崔述的介绍下,跟每位新认识的人分别喝一杯,将诸人的面貌、姓名和来历记了个清楚。

    这干人中,那名坐于罗文廷身旁的果然是另一位大理院院卿段无虞,其他数人便是京城有名的世家大族来客。与满桌人喝过一杯后,黄冠庭还另外再跟他喝了一杯,说超级舰乃北洋所盼,希冀他能尽早把样舰给造出来。

    关于黄冠庭这人,赵栩也跟阿图吹过风,说他人缘不错,平素为人处事也仗义,虽然很会装,但也不妨交个朋友。装蒜的本事阿图是见过了,金銮殿上的奏对和那一哭至今都记忆犹深。他老婆胡若兰也是个会装的,胡冀湘一倒,别人都不上门了,她反倒隔三岔四地跑去串门,还带去温泉散心,目的恐怕就是为了收买北洋那帮残兵的人心,以及在胡氏宗族里留下有情有义的印象。

    结识那帮世家大族的人也大有好处,这些家族不仅代代都有大批子弟出仕为官僚,还掌握了大宋各行各业的生意,也拥有着社会的大半财富。阿图如果不是靠着新产业发家,而是想通过经营银号、商行、卖场、杂货等等传统行业赚钱,恐怕连门都没有。

    从二桌回来坐下,阿图越想越觉得崔述这半老不老的头儿不错,不仅人和蔼,没架子,还乐意提携后辈。再想想他女儿崔琳琳,那可是个既美貌,又有才艺,还很纯情的小妹,只可惜制度只能娶两个次妻,而崔氏女是不可能给人做妾的,便用惋惜的目光去瞧了他一眼。

    也许是从他眼光里悟到了什么,崔述不知怎么就来了戒心,低声警告道:“如意子,本官把丑话说在前头,可别打我崔家的主意。”

    唉!这话说的。也不含蓄点,直把人从脸都一直臊红到屁股上了。

    酒宴慢悠悠地进行着,堂倌们掐着时辰撤下旧碟,换上新盘,每席都上足了二十八道花色菜肴,其中给阿图留下印象的有百味羹、两熟紫苏鱼、葱泼兔、醉蟹,外加一道甜食甘草龟苓膏。

    严象出去香轮阁和折翠阁敬酒,半个多钟头就回来了,到主桌落座后,间或起身到别席喝杯酒,与来客说几句话。

    没有人把这种宴请真当酒席去吃,来人无非是送个人情或还个人情,结交下位高权重的指挥使大人,再顺便与平时来往较少的同僚联络下情感而已。来客又都顾重身份的,言谈轻言细语,举止文雅有度,如冯铁炮之流是一个没瞧见。

    常言云:佐酒者,美色与酒令也。今日是既没有美女,也没有人来猜拳行令,虽然人人都装得一副其乐融融,实质上的酒席气氛却是惨淡,少有人脸色是喝红了的。

    再吃一阵,阿图就耐不住了,跑出去到彩棚露台上看大戏。此时,水上戏台的大曲舞已然完结,换成了杂艺百戏,一组男女正在表演踏索上竿,在空中走得微微颤颤。在这里,他碰到了宇文毅和黎志成,无奈之下只得和两人交谈了起来,三人一阵好聊。

    末了,黎志成拍着胸脯道:“日后如意子若遇上啥事,只要差个人来和下官说一声,能出力的,咱绝不含糊。”

    “那就多谢黎大人了。”阿图感谢道,背地里却越发心虚了起来,暗思:“这人似乎挺够意思,那个是不是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到了八点半,一些高官们就陆续告辞,崔述也走了,临行前再次相邀阿图上门去聊聊,后者满口应承。渐渐地,越来越多的官员也纷纷离去。

    九点刚过,严象就来到他面前,干笑道:“如意子,咱们去游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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