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36章 对内对外

    ９点整，太一殿，紧急御前会议。

    魏祺沣坐在御座上，冷眼扫视着大殿下十几位战战兢兢的大臣们。魏祺沣的身边，坐着淑妃流云。而他的左下首，坐着太一殿高级顾问柳正藩。

    柳正藩依旧穿着他的少校军服，在这个军衔上，他渡过了三十个春秋。柳正藩的头发更加花白了，精神有些萎靡，半合着眼睛，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而流云则是面无表情。

    其他的大臣们则是站立在大殿下，个个低着头，不敢仰视，大厅里静悄悄的。

    就在刚才，武皇帝魏祺沣大发雷霆，把这些股肱之臣臭骂了一顿。魏祺沣城府极深，极少会这样大发雷霆，这就是说，事态万分严重。

    苏克帝国入侵班达拉已经过去７个小时了，摩尼、扶桑等国纷纷发表声名，或谴责或表示遗憾，或呼吁和平，而与班达拉有着唇亡齿寒的中央帝国，到现在，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是一件极为尴尬的事情。

    这是因为，中央帝国最高当局直到现在，还不知道该怎样发出声音。

    魏祺沣面临着进退两难。

    苏克帝国对班达拉的悍然入侵，完全出乎中央帝国的意料。

    夏天雅丹危机时，苏克曾经试图借助“潜龙在野”，对中央帝国开战，这一行动因为潜龙在野的夭折而中断。中央帝国事后得知，在朔方区赫叶河边境，苏克帝国一度集中了五十万军队，为此，中央帝国调集了两个个集团军开赴巴彦格草原，并在朔方区进行了局部动员，征兵十万，在赫叶河以南构筑防线。

    以魏祺沣为核心的中央帝国决策层一直以为，在这种情况下，苏克帝国放弃了从赫叶河的入侵，即便他们仍然心存幻想，也不可能在短短五个月的时间内，再组织一次全面攻击。为此，中央帝国将边境线上的军队后撤。

    没想到，苏克帝国竟然行动了，他们居然选择了班达拉，而不是中苏边境上的任何一点。

    中央帝国一直把班达拉当作天然屏障，在班达拉边境线上，是宽达一百公里的塔里戈壁，中央帝国在那里有一条防线，但从来就没有在那里部属过重兵。

    而主要的问题还不在边境防御，而在于中央帝国能不能把重兵调向班达拉边境。这直接决定了，中央帝国该如何发表声明。

    如果能够迅速向中班边境集结军队，那么，中央帝国将选择一个强硬的声明，与摩尼国相互呼应，严厉谴责苏克的入侵行为。如果在短期内不能调兵，那么中央帝国只能发表一个含糊其辞的声明，以拖延战争爆发的时间。

    因此，问题的关键是，是否向中班边境集结军队。这本来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就因为天风出现在了岐山，问题变复杂了。

    魏祺沣对羿妃欧阳黎害怕到了极点，一旦天风得手，把欧阳黎救出了将军岭，后果将不是五年前的兴义城，也不是五个月前的雅丹。

    五年前，欧阳黎在兴义城反叛，无人响应，他可以调集全国武力从容应对。而五个月前，天风在雅丹反叛，帝国横海、敕勒和义武区接连就发生了五起叛乱。如果羿妃和天风再次发动反叛，这一次，魏祺沣恐怕就会陷入四面楚歌之中。羿妃的号召力，不仅没有因为五年的监禁而削弱，反而更加强大。这恰恰是因为，五年来魏祺沣的倒行逆施，失尽人心。五年来，魏祺沣是靠着高压政策维系着政权的稳定，民意如北压制的火山，一旦羿妃出山，就会带动那厚集的炙热的岩浆。

    魏祺沣要想尽一切办法阻止羿妃出山。

    现在，他不相信任何人，更不相信同为岐山精英的横波。他开始后悔，不该把羿妃囚禁在岐山，更不该让横波担任岐山总督。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派去了素华，接着，命令驻扎在兴义城的帝国快速反应大队向岐山靠拢。

    帝国快速反应大队之所以驻扎在兴义城，就是防着横波。所以，大队长余狐对岐山内部情况非常了解，这是魏祺沣对岐山精英分而治之的策略。

    然而，素华、余狐也是岐山精英出身，邓熙龙提醒魏祺沣，必须预防他们合流，余狐也不保险。于是，魏祺沣密调原本驻扎在巴彦格草原的骁军，向兴义城挺进。

    以一个集团军来对付一个小小的岐山，这本应该是万无一失了。可是，魏祺沣的疑心病太重了，他再次怀疑，骁军会不会见到羿妃之后反戈一击。

    他还需要一支军队来监视骁军！

    一个人的疑心病一旦发作，就难以抑制，这完全成了神经质，用一支军队来监视骁军，就还需要另一支军队来监视那支负责监视的军队，按照这个逻辑，帝国五大集团军都不够用。

    正因为这个原因，中央帝国的防御重心，从边境不知不觉转移到了内地。就连苏克帝国悍然出兵班达拉，中央帝国面临苏克入侵这个关键时刻，魏祺沣仍然不愿把重兵调向北部边境。

    就在刚才，帝国宰相冯道昆提出马上向塔里戈壁增兵，增援在那里的云旗，并立即进行全国动员，征调预备役。遭到魏祺沣一顿臭骂。

    冯道昆名为宰相，其实早已被魏祺沣疏远，上一次班达拉危机时，冯道昆就上了铁血青年团的黑名单，遭到铁血青年团的围攻，被列为头号卖国贼。魏祺沣用冯道昆当挡箭牌，演了一出双簧，随后就把冯道昆一脚踢开，冯道昆虽然还是宰相，实际已被搁置一边。

    冯道昆自知自己地位尴尬，一直保持缄默，大事小事从不发言，只是，苏克出兵班达拉，事关中央帝国生死，冯道昆忍不住发言了，却惹来武皇帝一顿臭骂。

    冯道昆挨了骂，心里却如同明镜一般，他明白武皇帝的心理，只是，谁也不敢道破。冯道昆低着头，瞄了一眼帝国财政部副部长林颢。

    林颢虽然只是个副部长，但他是侯爵，是贵族，有权参与帝国重大军政决策。林颢和冯道昆对视一眼，随即低下头，一言不发。

    冯道昆心中一声长叹，魏祺沣身边的帝国官僚们，全都在明哲保身。

    魏祺沣的眼睛扫视到了邓熙龙身上，在中央帝国，宰相冯道昆和总参谋部部长邓熙龙是文臣武将的头。

    邓熙龙感觉到了魏祺沣的目光，他急忙抬起了头，轻声说道：“皇上，微臣以为，应该在加强义武区治安的同时，加强中班边境的军力……”

    邓熙龙的话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到魏祺沣的眼神变得更加阴冷。所谓“加强义武区治安的同时，加强中班边境的军力”，这话等于没说。魏祺沣要的是，要么全力对外，要么全力对内。

    魏祺沣的眼神扫向一个个大臣，大臣们要么点头哈腰，要么说上几句无关痛痒的话。

    他们谁都知道，武皇帝的意思是全力对内，向义武区增兵，如果要这样做，中央帝国就要向苏克帝国做出巨大的让步，甚至会涉及到国家领土主权这些敏感问题，以换取苏克帝国停止入侵计划。武皇帝现在需要的，是有一个人站出来首议。这将是一个丧权辱国的提议。

    提出这个建议的人，必将上铁血青年团的黑名单，那就意味着，他恐怕活不了几天。而武皇帝魏祺沣一旦渡过危机，就会翻脸不认人，把丧权辱国的责任全部推给那个首议者。今年夏天班达拉危机中，小寒和帝国宰相冯道昆就是先例。小寒被铁血青年团刺杀后，还背了个卖国贼的罪名。

    所以，没有人敢建议向中班边境增兵，更没有人敢建议向义武区增兵。

    魏祺沣的眼睛扫到了他身边的流云身上。

    流云微微欠了欠身体，向魏祺沣轻生说道：“皇上，我的意见与冯道昆宰相一样。”

    魏祺沣冷冷地点了点头，流云的回答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这显然不是他需要的。

    流云是他的妻子，然而，在魏祺沣眼里，流云和那些岐山精英们一样，都是不值得信任的人。

    魏祺沣的眼睛又扫向柳正藩。

    柳正藩急忙睁开了半张半合的眼睛，欠身说道：“皇上，微臣老了，恐怕……”

    柳正藩是在推脱，这也在魏祺沣的意料之中。五年来，魏祺沣把柳正藩死死拉在身边，并不是真要柳正藩出谋划策，柳正藩只是一个象征，因为他的存在，岐山精英们不会轻易心存异想。柳正藩对于自己的地位非常清楚，所以，尽管他可以出席帝国最高决策层的所有会议，但他始终一言不发。

    大殿里，依旧死一般沉寂。

    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景宁公主昂首走进了太一殿。

    和往常一样，皇太女魏琦依旧穿着一身军装，佩戴少校军衔，一脸的冷漠，大步迈进大殿，旁若无人，大臣们纷纷避让。

    “皇上，应该立即向中班边境增兵，并进行全国动员！”魏琦昂首说道。

    魏琦说的话和冯道昆一样，冯道昆因此而受到武皇帝的斥责，而此话从魏琦嘴里说出来，魏祺沣一时却难以发作。

    大殿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压抑。

    “皇上，应该当机立断！”魏琦的嗓音变得十分尖锐：“苏克的屠式坦克已经开到了中班边境线上，炮口指向了我们！”

    魏祺沣的脸色变得更加阴郁，他没想到，一向与流云不合的魏琦，在这个问题上，居然站在了流云一方，他们都赞同冯道昆的意见，谁都知道，冯道昆是一个失宠的宰相。

    魏祺沣阴冷的目光落到了邓熙龙身后，一个清瘦的年青人身上。

    年青人抬起了头，看了看魏琦，朗声说道：“公主，苏克人只是疥癣之患，而义武区，则隐藏着帝国的心腹大患！”

    魏祺沣的脸色顿时舒缓了许多。

    说话的，就是铁血青年团副团长邓繁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