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节 病神瑛梦游离恨天（二）

    宝钗恰好过来，也听见了，便说道：“你放着病不保养，何苦说这些不吉利的话。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老太太才安慰了些，你又生出事来。老太太一生疼你一个，如今八十多岁的人了，虽不图你的封诰，将来你成了人，老太太也看着乐一天，也不枉了老人家的苦心。太太更是不必说了，一生的心血精神，抚养了你这一个儿子，若是半途死了，太太将来怎么样呢？我虽是命薄，也不至于要过了门就守寡。据此三件看来，你便要死，那天也不容你死的，所以你是死不了的。只管安稳着，养个四五天后，风邪散了，太和正气一足，自然这些邪病都没有了。”

    宝玉听了，竟是无言可答，半晌方才嘻嘻的笑道：“你是好些时不和我说话了，这会子说这些大道理的话给谁听？”

    宝钗听了这话，便又说道：“实告诉你说罢，那两日你不知人事的时候，林妹妹已经病得快死了，连棺材都预备下了。现在只怕早死了！你就别惦记了！”

    宝玉忽然坐起来，大声诧异道：“果真？”

    宝钗道：“真的！岂有红口白牙咒人死的呢？老太太、太太知道你们和睦，你听见她死了自然你也要死，所以不肯告诉你。”

    宝玉听了，不禁放声大哭，倒在床上。忽然眼前漆黑，辨不出方向，心中正自恍惚，只见眼前好像有人走来，宝玉茫然道：“借问此是何处？”

    那人道：“此阴司泉路，你寿未终，何故至此？”

    宝玉道：“适闻有一故人已死，遂寻访至此，不觉迷途。”

    那人道：“故人是谁？”

    宝玉道：“姑苏林黛玉。”

    那人冷笑道：“林黛玉生不同人，死不同鬼，无魂无魄，何处寻访？凡人魂魄，聚而成形，散而为气，生前聚之，死则散焉。常人尚无可寻访，何况林黛玉呢？汝快回去罢。”

    宝玉听了，呆了半晌道：“既云死者散也，又如何有这个阴司呢？”

    那人冷笑道：“那阴司说有便有，说无就无。皆为世俗溺于生死之说，设言以警世，便道上天深怒愚人，或不守分安常，或生禄未终自行夭折，或嗜尚气逞凶无故自陨者，特设此地狱，囚其魂魄，受无边的苦，以偿生前之罪。汝寻黛玉，是无故自陷也。且黛玉本属太虚幻境，汝若有心寻访，潜心修养，自然有时相见。如不安生，即以自行夭折之罪囚禁阴司，欲图一见黛玉，终不能矣。”

    那人说毕，袖中取出一石，向宝玉心口掷来。

    宝玉听了这话，又被这石子打着心窝，吓的即欲回家，只恨迷了道路。正在踌躇，忽听那边有人唤他。回首看时，不是别人，正是晴雯，宝玉上前跟着晴雯，到了一座牌坊前，只见上写：“离恨天”。

    宝玉又见一座宫殿，上面牌匾写着：“蕊珠宫”，里面走出一位仙子，却是袭人。

    宝玉道：“你可见到林姑娘？”

    袭人道：“你说的可是绛珠仙子？她尚未归位，还有世间荣华可享。你且回吧！”

    宝玉只听得一片声的喊：“黛玉还活着！黛玉还活着！”

    宝玉睁眼看时，正是贾母、王夫人、宝钗、麝月等围绕哭泣叫着。自己仍旧躺在床上。见案上红灯，窗前皓月，依然锦锈丛中，繁华世界。

    宝玉问：“林妹妹果真还活着？”

    贾母和众人都道：“果真活着！”

    定神一想，是了！梦里也这样说，原来竟是一场大梦。浑身冷汗，竟觉得心内清爽许多。

    宝钗深知宝玉之病实因黛玉而起，失玉次之，故心中怀恨，故意说黛玉死了，好让他死心，不想险些要了宝玉的命，正自懊悔。贾母、王夫人等更是深怪她造次。后来见宝玉醒了过来，方才放心。立即到外书房请了毕大夫进来诊视。那大夫进来诊了脉，便道：“奇怪，这回脉气沉静，神安郁散，明日进调理的药，就可以望好了。”说着出去，众人各自安心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