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节 久忧虑寡母返仙班（三）

    一日，见贾母略进些饮食，心里稍宽。只见老婆子在门外探头，王夫人叫彩云看去，问问是谁。彩云看了是宝玉房里的人，便道：“你来做什么？”

    婆子道：“我来了半日，这里找不着一个姐姐们，我又不敢冒撞，我心里又急。”

    彩云道：“你急什么？又是二奶奶和二爷闹了不成么？”

    婆子道：“二奶奶不好了。前儿因宝二爷一直不肯进里间，又闹了一场，二奶奶哭了一夜，昨日痰堵住了。今日更利害了。听说这里来了大夫，想叫过去给看看。”

    彩云道：“老太太病着呢，别大惊小怪的。”

    王夫人在内已听见了，恐老太太听见不受用，忙叫彩云带她外头说去。岂知贾母病中心静，偏偏听见，便道：“宝丫头要死了么？”

    王夫人便道：“没有。婆子们不知轻重，说是这两日有些病，恐不能就好，到这里问大夫。”

    贾母道：“瞧我的大夫就好，快请了去。”

    王夫人便叫彩云叫这婆子去回宝钗去，那婆子去了。这里贾母便悲伤起来，说是：“我三个孙女儿，一个享尽了福死了，一个受够了罪也死了，三丫头远嫁不得见面，宝丫头虽苦，或者熬出来，不打量她年轻轻儿的就要死了。留着我这么大年纪的人活着做什么！”

    王夫人、鸳鸯等解劝了好半天。那时邢氏、李纨等不在房中，王夫人近来有病，恐贾母生悲添病，便叫人叫了邢氏、李纨来陪着，自己回到房中，叫彩云来埋怨这婆子不懂事，说：“以后我在老太太那里，你们有事不用来回。”丫头们依命不言。

    且说贾母病势日增，只想这些好女儿。看着黛玉、湘云、惜春等都在眼前，一时想起邢岫烟，便打发人去瞧她。

    回来的人悄悄的找鸳鸯，因鸳鸯在老太太身旁，王夫人等都在那里，不便上去，到了后头找了新来的小丫鬟明珠，告诉她道：“老太太想邢姑娘，叫我们去打听。哪里知道邢姑娘哭得了不得，说是姑爷得了暴病，大夫都瞧了，说这病只怕不能好，若变了个痨病，还可挨过四五年。所以邢姑娘心里着急。又知道老太太病，只是不能过来请安，还叫我不要在老太太面前提起。倘或老太太问起来，务必托你们变个法儿回老太太才好。”

    明珠听了，咳了一声，就也不言语了，半日说道：“你去罢。”明珠也不便回，心里打算告诉鸳鸯，叫她撒谎去，所以来到贾母床前，只见贾母神色大变，地下站着一屋子的人，嘁嘁的说“瞧着是不好了”，也不敢言语了。

    这里贾政悄悄的叫李纨到身旁，向耳边说了几句话。李纨轻轻的答应出去了，便传齐了现在家的一干家人说：“老太太的事要不好了，你们快快分头派人办去。头一件先请出板来瞧瞧，好挂里子。快到各处将各人的衣服量了尺寸，都开明了，便叫裁缝去做孝衣。那棚杠执事都去讲定。厨房里还该多派几个人。”

    赖大等回道：“大少奶奶，这些事不用大少奶奶费心，我们早打算好了。只是这项银子在哪里打算？”

    李纨道：“这种银子不用打算了，老太太自己早留下了。刚才老爷的主意只要办的好，我想外面也要好看。”

    赖大等答应，派人分头办去。

    李纨抽空便来看宝钗，问五儿道：“宝二奶奶怎么样了？”

    五儿道：“刚吃了药，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