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节 智贾芸寿终归地府（一）

    那李纨见自己没人帮忙，心想：“这里的事本该是我管的，那些家人更是我拣选留下的人，银项虽没有了对牌，这种银子是现成的。外头的事又是他办着。虽说我现今身子不好，想来也不致落褒贬，必是比宁府里那次还得办得排场些。”心下已定，且待明日接了三，后日一早便叫周瑞家的传出话去，将花名册取上来。李纨一一的瞧了，统共只有男仆二十一人，女仆只有十九人，余者俱是些丫头，连各房算上，也不过三十多人，难以点派差使。心里想道：“这回老太太的事倒没有东府里的人多。”又将庄上的弄出几个，也不敷差遣。

    正在思算，只见一个小丫头过来说：“鸳鸯姐姐请大奶奶。”

    李纨只得过去。只见鸳鸯哭得泪人一般，一把拉着李纨说道：“大少奶奶请坐，我给大少奶奶磕个头。虽说服中不行礼，这个头是要磕的。”鸳鸯说着跪下。

    慌的李纨赶忙拉住，说道：“这是什么礼，有话好好的说。”

    鸳鸯跪着，李纨便拉起来。

    鸳鸯说道：“老太太的事一应内外都是二老爷和大奶奶办，这种银子是老太太留下的。老太太这一辈子也没有糟踏过什么银钱，如今临了这件大事，必得求大奶奶体体面面的办一办才好。我方才听见老爷说什么诗云子曰，我不懂；又说什么‘丧与其易，宁戚’，我听了不明白。我问宝二爷，说是老爷的意思老太太的丧事只要悲切才是真孝，不必糜费图好看的念头。我想老太太这样一个人，怎么不该体面些！我虽是奴才丫头，敢说什么，只是老太太疼大奶奶和我这一场，临死了还不叫她风光风光！我想大奶奶是能办大事的，故此我请大奶奶来求作个主。我生是跟老太太的人，老太太死了我也是跟老太太的，若是瞧不见老太太的事怎么办，将来怎么见老太太呢！”

    李纨听了这话来的古怪，便说：“你放心，要体面是不难的。况且老爷虽说要省，那势派也错不得。便拿这项银子都花在老太太身上，也是该当的。”

    鸳鸯道：“老太太的遗言说，所有剩下的东西是给我们的，大奶奶倘或用着不够，只管拿这个去折变补上。就是老爷说什么，我也不好违老太太的遗言。那日老太太分派的时候不是老爷在这里听见的么。”

    李纨道：“你素来最明白的，怎么这会子那样的着急起来了。”

    鸳鸯道：“不是我着急，为的是大太太和二太太是不管事的，老爷是怕招摇的，若是大奶奶心里也是老爷的想头，说抄过家的人家丧事还是这么好，将来又要抄起来，也就不顾起老太太来，咱们可怎么办？在我呢是个丫头，好歹碍不着，到底是这里的声名。”

    李纨道：“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有我呢！”

    鸳鸯千恩万谢的托了李纨。

    那李纨出来想道：“鸳鸯这东西好古怪，不知打了什么主意，论理老太太身上本该体面些。嗳，不要管她，且按着咱们家先前的样子办去。”于是叫了旺儿家的来把话传出去请二老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