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节 念前缘老农托村妪（三）

    刘姥姥千恩万谢的说道：“我们若不仗着大奶奶和姑奶奶，还有老太太和各位姑娘奶奶们”，说着，指着青儿说：“她的老子娘都要饿死了。如今虽说是庄家人苦，家里也挣了好几亩地，又打了一眼井。种些菜蔬瓜果，一年卖的钱也不少，尽够他们嚼吃的了。这两年姑奶奶还时常给些衣服布匹，在我们村里算过得的了。阿弥陀佛，前日他老子进城，听见姑奶奶这里动了家，我就几乎唬杀了。亏得又有人说不是这里，我才放心。后来又听见说这里老爷升了，我又喜欢，就要来道喜，为的是满地的庄家来不得。昨日又听说老太太没有了，我在地里打豆子，听见了这话，唬得连豆子都拿不起来了，就在地里狠狠的哭了一大场。我和女婿说，我也顾不得你们了，不管真话谎话，我是要进城瞧瞧去的。我女儿、女婿也不是没良心的，听见了也哭了一回子，今儿天没亮就赶着我进城来了。我也不认得一个人，没有地方打听，一径来到后门，见是门神都糊了，我这一唬又不小。进了门找周嫂子，再找不着，撞见一个小姑娘，说周嫂子她得了不是了，撵了。我又等了好半天，遇见了熟人，才得进来。不打谅大奶奶也是那么病着。”说着，又掉下泪来。

    平儿等着急，也不等她说完拉着就走，说：“你老人家说了半天，口干了，咱们喝碗茶去罢。”拉着刘姥姥到下房坐着，青儿在巧姐儿那边。

    刘姥姥道：“茶倒不要。好姑娘，叫人带了我去哭哭老太太去罢。”

    平儿道：“你不用忙，今儿也赶不出城的了。方才我是怕你说话不防头招的我们大奶奶哭，所以催你出来的。别多思量。”

    刘姥姥道：“阿弥陀佛，姑娘是你多心，我知道。倒是大***病怎么好呢？”

    平儿道：“你瞧去妨碍不妨碍？”

    刘姥姥道：“说是罪过，我瞧着不好。”正说着，又听李纨叫刘姥姥。

    平儿及到床前，李纨又不言语了。此时贾蓉进来道：“老爷叫大奶奶把老太太那儿的那笔款项交出来呢！”

    李纨听了生气得咳起来，素云便将一个匣子搁在贾琏那里就走。

    贾蓉道：“有鬼叫你吗？你搁着叫谁拿呢？”

    素云忍气打开，取了钥匙开了柜子，便问道：“拿什么？”

    贾蓉道：“咱们有什么吗？”

    素云气得哭道：“有话明白说，人死了也愿意！”

    贾琏道：“还要说么？头里的事是你们闹的。如今老太太的还短了四五千银子，老爷叫我拿公中的地帐弄银子，你说有么？外头拉的帐不开发使得么？谁叫我应这个名儿！只好把老太太给我的东西折变去罢了。你不依么？”

    素云听了，一句不言语，将柜里东西搬出。只见碧月过来说：“素云姐姐快来，大奶奶不好呢！”

    素云也顾不得贾蓉，急忙过来，见李纨用手空抓，碧月用手攥着哭叫。贾蓉也过来一瞧，把脚一跺道：“你这样，是要我的命了！”

    小丫头说着进来说：“外头找爷呢！”

    贾蓉只得出去。

    这里李纨愈加不好，素云等不免哭起来。平儿和巧姐听见赶来，刘姥姥也急忙走到炕前，嘴里念佛，捣了些鬼，果然李纨好些。

    一时宝钗听了丫头的信，也过来了，先见李纨安静些，心下略放心，见了刘姥姥，便说：“刘姥姥你好？什么时候来的？”

    刘姥姥便说：“请宝二***安。”不及细说，只言李纨的病。讲究了半天，五儿进来说：“二老爷请宝二奶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