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节 冷子兴演说荣国府（四）

    兴道：“这政公不止一子一孙，政公既有了玉儿之后，过了四年，其妾赵姨娘又生了一个儿子，叫贾环，长得不怎么样，又是赵姨娘所生，这赵姨娘是家生女儿，就是小厮与放出去的丫鬟所生，虽说年轻时貌美如花，很是受宠，可如今受了冷落，也只做半个丫鬟使唤，倒是常做些粗活，连她亲生的女儿探春小姐都不大理她。人都说倒是赵姨娘的不是。政公因此上也就不甚喜欢贾环。这贾环性格孤僻，不爱说话，一说出话来就呛死人。他向来的脾气是凡事不出头，连兄弟姊妹都很少来往，像个榆木疙瘩。如今长到六岁，也上学了。只是一味读书，学业平常，倒看不出其好歹。倒是政公的孙子有些天份，如今长到五岁，偏爱拉弓射箭，据说还准的很。他原名叫贾蓝，后来她母亲李氏跟他父亲商量着改叫贾兰了。虽一字之差，却有雅俗之别。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名李纨，父名李守中，曾为国子监祭酒。自从贾珠殁后，这李氏便深居简出，每日纺线织布，一心教导兰儿，德行上着实令人钦敬。只是不愿意管闲事。按说那王夫人体弱多病，如今只一心吃斋念佛，荣府的家务就应该长媳料理，谁料这李氏竟是蚂蚁穿豆腐――提不起来。政公这才不得不请赦公这边帮忙。政公眼前现有这二子一孙，却不知将来如何。若问那赦公，也有二子，长名贾琏，今已二十来往了，亲上作亲，娶的就是政老爹夫人王氏之内侄女，今已娶了二年。这位琏爷身上本捐的是个同知，也是不肯读书，于世路上好机变，刚刚丢了官。所以如今只在乃叔政老爷家住着，帮着料理些家务。谁知自娶了他夫人之后，倒上下无一人不称颂他夫人的，琏爷倒退了一射之地：说模样又极标致，言谈又爽利，心机又极深细，竟是个男人万不及一的。眼下荣府的家务倒要由她来做主了！那琏爷倒成了跑腿的。因此上大家都叫他琏二爷。明面上说是在政公这边与三位公子一起排行，位居第二，那宝玉是三爷，贾环是四爷。其实是说他在家里排在夫人后面，是第二呢！所以，大家还是叫宝玉宝二爷，环哥儿是三爷。赦公还有个二公子，叫贾琮，也有个十来岁的年纪，竟又是个闷葫芦，不常到政公这边来。”

    雨村听了，笑道：“可知我前言不谬。你我方才所说的这几个人，都只怕是那正邪两种禀赋交汇而来的一路之人，未可知也。嗳？这倒奇了，他家的事，你怎么比我这本家知道得还清楚？”

    兴道：“我岳父老泰山就在贾府上管事，你提周瑞，贾府的人都知道。”

    雨村道：“原来如此！咱也别只顾着算别人家的账，你也吃一杯酒才好，只顾说话，你竟少吃了几杯了。”

    兴笑道：“说着别人家的闲话，正好下酒，即多吃几杯何妨。”

    雨村向窗外看道：“天也晚了，仔细关了城。我们慢慢的进城再谈，未为不可。”

    于是，二人起身，算还酒帐。方欲走时，又听得后面有人叫道：“雨村兄，恭喜了！特来报个喜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