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节 申今冤老农托村妪（四）

    ( )宝钗叮咛了素云几句话，又劝平儿早些离开，人多眼杂，免得被人告到官差那里去。便过去了。李纨闹了一回，此时又觉清楚些，见刘姥姥在这里，心里信她求神祷告，便把素云、平儿等支开，叫刘姥姥坐在头边，告诉她心神不宁如见鬼怪的样。

    李纨道：“我是心里无愧的，按说什么鬼魂也不该来找我！都是他们害我，我并不曾害过什么人！我如今真是冤死了！比窦娥都冤！全府里都骂我害死了大太太！是她想害我，将老太太那项银子藏起来，让我落埋怨。我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我也没想到她会死了！没人听我说什么，我只有向菩萨说了！只求阎王知道，别冤屈了我！把我关进冤狱！我是不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我也不该这样早死！我也没抢谁的，夺谁的？我也没占了什么荣华富贵！只不过管了几日家。还是个摸不着钱的穷管事！这不，刚刚查处点银子，还要被收回去。可怜我守寡这么多年，所有清名都葬送了！现在我也不管事了，再也做不了什么孽了！姥姥，求你救我！”

    刘姥姥便说我们屯里什么菩萨灵，什么庙有感应。李纨道：“求你替我祷告，要用供献的银钱我有。”便在手腕上褪下一支金镯子来交给她。

    刘姥姥道：“大奶奶，不用那个。我们村庄人家许了愿，好了，花上几百钱就是了，哪用这些。就是我替姑奶奶求去，也是许愿。等姑奶奶好了，要花什么自己去花罢。”

    李纨明知刘姥姥一片好心，不好勉强，只得留下，说：“姥姥，我的命交给你了。我的兰哥儿也是千灾百病的，也交给你了。”

    刘姥姥顺口答应，便说：“这么着，我看天气尚早，还赶得出城去。我就去了。明儿大奶奶好了，再请还愿去。”

    李纨因被众冤魂缠绕害怕，巴不得她就去，便说：“你若肯替我用心，我能安稳睡一觉，我就感激你了。你外孙女儿叫她在这里住下罢。”

    刘姥姥道：“庄家孩子没有见过世面，没的在这里打嘴。我带她去的好。”

    李纨道：“这就是多心了。既是咱们是亲戚，那就是一家，这怕什么？虽说我们穷了，这一个人吃饭也不碍什么。”

    刘姥姥见李纨真情，落得叫青儿住几天，又省了家里的嚼吃。只怕青儿不肯，不如叫她来问问，若是她肯，就留下。于是和青儿说了几句。青儿因与巧姐儿顽得熟了，巧姐又不愿她去，青儿又愿意在这里。刘姥姥便吩咐了几句，辞了李纨和平儿，忙忙的赶出城去。不题。

    且说栊翠庵原是贾府的地址，因盖省亲园子，将那庵圈在里头，向来食用香火并不动贾府的钱粮。那日邢岫烟被劫，那女尼“无我”呈报到官，一则候官府缉盗的下落，二则是“无我”基业不便离散，依旧住下。不过回明了贾府。

    那时贾府的人虽都知道，只为贾政新丧妻妾，且又心事不宁，也不敢将这些没要紧的事回禀。大家原本以为邢岫烟是病死的。却原来是失踪了。众人便猜疑起来。莫不是此事与贾府有关？老爷为何要留邢岫烟住宿呢？外面甚至传言是贾政看上了邢岫烟，强行扣留民妇，留着自己享用了。

    惜春知道此事，日夜不安。渐渐传到宝玉耳边，有说邢岫烟被贼劫去，又有的说邢岫烟动了心思跟人而走。宝玉听得十分纳闷，想来必是被强徒抢去，这个人必不肯受，一定不屈而死。但是一无下落，心下甚不放心，每日长嘘短叹。还说：“这样一个好女儿，我无缘也就罢了，怎么遭此结局？”又想到：“当日园中何等热闹，自从二姐姐出阁以来，死的死，嫁的嫁，我想她是要长住的了，岂知风波顿起，比妙玉死的更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