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六 麻子街6

    六 麻子街6

    我把家里的卫生彻底打扫了一遍，又把我爸的衣服拿到院子里去洗，还没洗完，我爸就把饭做好了，招呼我吃饭。

    好久没有和爸爸一起吃饭了，看着他忙忙活活地给我盛饭盛汤，我心里荡漾起一股久违的暖意，爸爸低头帮我盛饭的瞬间，我看到他的头上又新添了一些白发，心里又陡然觉得不是滋味起来，爸爸老了，到了需要我照顾的时候了，我却在他的两百里之外，根本照顾不到他。

    我爸只顾给我盛饭布菜的，也没注意我的小心思，反倒是很满意地夸我，“还是闺女回来好，你看这里里外外，收拾得多利索。”

    我趁机说：“爸爸，我多长时间才回来一趟呀，就是帮你收拾收拾，不出几天就又乱了，我觉得，你还是应该找个小老太太，让她帮你收拾打扫，有个小老太太照顾你，我也能放心点。”

    我爸笑了，“你这个丫头，总是没句正经的。”

    其实我是正经说的，二十多年了，我爸就这样一个人带着我，似乎从来没想过再找个人一起过。我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只想着爸爸找了后妈，对我来说不是什么好事儿。现在我结婚了，懂事儿了，我时常想到这些年我爸爸的冷清和孤单，很多东西，不是我这个做女儿的能给予他的。我特别希望我爸能找个人一起度过余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在旁边，我爸的生活就能温暖一些，不至于太孤单寂寞。

    可是，这个话题我有意无意地提过好多次了，我爸爸却从来不接招。

    我这回没轻易咽回这个话题，对我爸说：“爸爸，我是说真的，你好好考虑一下这个事儿好吗？”

    我爸边往我碗里夹菜边说：“我这个样子，找个老伴不是拖累人家呀。”

    “怎么会呢，我爸还能干着呢，脾气又好，心眼又好，哪个老太太要是找了您，那可是有福气了。”

    我爸笑着，“行了苗苗，你别给爸爸操心了，只要你过得好好的，爸爸不图别的。”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能理解爸爸，这么多年，他难道真的就甘心这么一个人过吗？我说，“爸爸，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难不成还想着我那个没良心的妈吗？”

    我妈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心里其实一点印象也没有，因为我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撇下我们父女俩走了。我爸很少在我面前提我妈的事情，家里甚至连张她的照片也没有。我小时候听过街坊邻居议论我们家的事儿，他们似乎也没有见过我妈妈，只说：“苗苗妈准是个没良心的，要不然，孩子这么小就撇下走了？”“我猜是嫌弃窦瘸子的跛腿，跟着野男人跑了吧。”

    经常听到这样的话，我印象里的妈妈就真的成了一个没良心的女人，随着年龄的增长，我也越来越坚信这一点了，她但凡有点良心，怎么会这么狠心撇下我爸和几个月大的我走掉呢，而且至今音信全无。

    可是我爸听不得我说我妈不好，这次他又沉了脸，“别瞎说，你妈是个好女人。”

    “那她为什么要离开我们？”

    这也是个老问题了，可是不知道是回答不出还是不愿回答，我每次都没办法从爸爸这儿得到答案。这次爸爸又低了头，“吃饭吧，苗苗，过去的事情，别提了。”

    再若提，爸爸就要难过了，我只能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