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3你见或者不见，情就在那里！

    张寒水要去上大学是不假，只是自己要去的大学和同班同学要上的大学不能相提并论，他的学校只是天津市一所不入流的学校，用名牌大学学生的话说，他这学校也就是个野鸡大学，当然因为张寒水的天生聪明和过目不忘的记性，加上在班上无人能敌的理科成绩，他要上的这所大学也属于野鸡学校中的战斗鸡。去看看小说网 w-W-w.7-K-aNKan.c-o-m。

    刚从卷帘居士居住的茅草屋里出来，左手手腕上多了一串黝黑佛珠的张寒水接到大强的电话，大强说他已经和老太君说好，下午带她去中山公园逛逛，让张寒水下午两点在光明广场等他，张寒水看看手表，此时已经是上午十点，赶回银川有些困难，但他还是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在这件事情上，张寒水并不想和大强争取时间，这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任何时候都想着拿自己开刀，从来都是把时间观念能精确到秒的狂人。

    挂了电话，张寒水转头看了一眼紧掩的茅草屋，然后转过身超着茅草屋认真的鞠了三个九十度的躬，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的朝山下跑去。这几年，自从跟在卷帘居士身后，张寒水自认为还是学到了不少东西。谁能看见一身长袍病蔫蔫的老头，却是一内家功夫的高手，他用这六七年的时间将张寒水由一个桀骜不驯野性四露的孩子变成了一个儒雅得体的小青年，这之中老头付出的或许只有张寒水知道，如今他要离开这个和他日日相伴了六七年的老头，心中着实不舍。要知道那个早已经闭了眼的喝自制烧酒抽自己种的老旱烟，唱着秦腔下着象棋的老头子，活着的时候，总是时不时的让张寒水记住——人这一辈子，什么都可以忘记，但惟独不能忘记感恩！张寒水朝山下跑去，耳边的风声呼呼，到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理解了老头子当年这句话的深刻意义。他不知道，师傅卷帘居士是不是也是在感恩，但是有一点他坚信，那就是师傅这六年多时间里对自己的照顾，要不是老人家，别说是现在他练成一身不俗的内家功夫，说不定自己早已客死他乡了。想着这些的时候，张寒水就愈加感觉自己真不是东西，将一个年老到快不能走路了的老头独自留在山上，自己去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不入流不知名的学校去耗费自己的青春，若不是老头子坚持要自己去，他怎么说也不会离开师傅。临走的时候师傅从箱子底下拿出两件东西，一件是一副手工制作的象棋，另一件就是他现在左手手腕上的那串黝黑的佛珠。原本师傅要让自己把两件都拿走，但是张寒水看着那副日日都要和师傅来上几盘的象棋，摇摇头说：“师傅，象棋我还是不带了，我怕带着它到时候摆开阵势发现对面没有师傅您的时候我会伤心，佛珠我会一直戴在手腕上，永不离身的，您把象棋放在这儿，就当是徒弟我陪在你身边吧。”老头子见张寒水这样说，也不强求，这一生，他见过了太多太多的离合悲欢，虽然此刻他心里也难受，只是在这个老朋友的独苗孙子自己的乖巧徒弟面前，他依旧要装的面无表情。

    张寒水一刻也不敢耽搁的跑下山，却看见一辆去银川的车刚刚从这里开过，又在路口等了约莫二十分钟，下一辆车才来，他跳上车，很是笨拙的到后面找个座位坐下，转头透过车窗朝留在车后面的大山看一眼，想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一眼师傅，虽然师傅现在年迈已不能和自己切磋，但是耐心的陪他老人家下两盘棋还是可以的。就在张寒水这样想的时候，前面的路口冲出来一只羊羔，司机猛的一踩刹车，后排一个正举着一瓶营养快线朝口里送的女子因为惯性直接将一瓶营养块线和右手同时向前排的张寒水递来，大半瓶的营养快线就这样全部倒进张寒水的脖子。开车的司机瞪着眼睛，面红耳赤的朝着路边赶羊的小孩骂道：“你个求大的，把你大不看好，老子就给你碾成泥劳！”标准的回民强调。将营养快线全部洒在张寒水脖子里的女子赶紧站起身来，手足无措的朝张寒水道歉，张寒水忍着一直顺着脖子朝后背流去的营养快线，转头很有涵养的说了一声：“没关系”，说完之后又转过头去一动不动，这样一来反倒将站在旁边一脸绯红的女子弄的异常尴尬，和女子一起的另一个稍稍玲珑点的女孩赶忙从包里抽出几张纸巾递给傻傻站在过道不知道要怎么办的女子，女子接过手纸不带思考的在张寒水的脖子上一通乱擦，这时的张寒水再也不能八风不动，也赶忙站起身来，从女子手里拿过手纸自己擦拭了一番。看了一眼这个站在自己身边不停的说着对不起的女孩，发现她并不像自己班里那些女生一样顶着两朵高原红，她的皮肤是异常白皙的那种，很标准的瓜子脸，扎着个马尾辫，看到这里的时候张寒水赶忙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在男女之事方面，张寒水总是走不出那个无形的圈子，跟师傅这么多年，大多时间都用在练武、下棋、沏茶上，和一个古井不波的居士一起，自然是很难顾及男女之事，虽然上高中这三年班里的同学大都在谈恋爱，但是张寒水，依旧孤家寡人处子一个。

    身后的女生率先打破沉默的空气，问张寒水道：“你也是去银川吗？”张寒水微微一下很拘谨的点点头，另一个女生问：“你好像也是学生哎？”张寒水依旧点头。两个女生误以为张寒水根本不想和他们说话，也就不再多问。

    汽车停在南门汽车站的时候，张寒水从车上跳下来，看看手表已经快一点了，和大强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粗略计算一下，从南门坐公交到光明广场有一个小时足够了，他也就不舍得花钱打的，跑到不远处的102公交站打算坐公交过去。其实这几年张寒水生活的十分简朴，这是和卷帘居士一起生活培养出的好习惯，师傅喝茶的时候常说，自制的烧酒加上一锅旱烟，吼一曲秦腔杀一盘象棋，就是人生最美的享受，这样的日子，大鱼大肉的上流社会的人过不了。

    虽然这些年自己的生活起居由卷帘居士照应着，茅草屋前面那块荒地上的庄稼也勉强能应付师徒二人的生活，但是张寒水知道，只要自己有困难，有很多人愿意替自己解决，但是他明白，这些都不属于自己，他们完全是站在那个自己不想看见的人的角度出发的，也只有大强，才有资格为张寒水做些什么。每学期的学费以及自己的生活必需品都是大强偷偷替自己办妥当的。张寒水望着公车外的高楼有些许的恍惚，虽然这几年有很多时间生活在城市之中，但是他总是感觉城市的生活不是自己需要的，相反，假期和周末的时候同师傅在山上的生活让他感觉舒服，自己可以不顾及任何人的眼神，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生活在城市之中，却以局外人的眼神看待城市的一切，若不是被逼无奈就是有大的胸怀和高深的境界。

    张寒水收到大强的短信，说他已经和老太君出来了，赶两点能准时到光明广场，问张寒水是不是已经到了，张寒水回了一句马上到。此刻的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尽然有一股心慌的感觉，他只是想着自己走出那个存放着老头子遗体和妈妈骨灰的大院子的时候，从祠堂里袅出的烟雾下面佝偻着身子白发苍苍的老妇一动不动，眼神深沉似井。或许只有那个时候的张寒水，才能看见奶奶眼神深处的那一种萧索，哪是一种经历过世事变迁后年迈的无能无力的眼神，六年多过去了，那个佝偻在祠堂屋檐下的身影依旧深深的刻在张寒水的脑袋里，六年忘不掉，六十年也忘不掉。

    到光明广场的时候，离合大强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张寒水在广场四处转了一圈。这广场虽然建成已经好多年，但是张寒水还真是第一次来。前两年奥运火炬在银川的传递的时候，张寒水曾经随大强过来过，但是当时大强并没有说张万财是火炬传递手，当他看见这个民营企业家称号的男人出现在跑道上的时候，张寒水挤出人群，头也不回的走了。一转眼又是两年，这两年，银川发生了很多变化，只是在张寒水想来，这些都与他没有多大的关系。

    一辆奥迪Q7缓缓的停在广场边上的车位上，一位银发苍苍的老人被大强轻轻的扶下车又扶上轮椅。张寒水看见的时候，一时尽然有些想哭的冲动。时间总是看似停滞不前，可是一转眼，也就一辈子。当年只是微微佝偻的奶奶借着拐杖还能走路，短短几年，却要借着轮椅才能出来。张寒水跑上前去，轻轻的叫一声：“奶奶”，老人低着头好久才慢慢的抬起眼，看见站在面前玉树临风的孙子，顿时老泪纵横。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大强站在二人身后，深深的叹息。

    这时，大强旁边走过来一个年轻人，在大强耳边轻轻的说了声什么，只见大强好像很难为的咬咬嘴唇，有什么事情能让这个一向在银川市飞扬跋扈的男人这样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