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三章 新兵（二）

    相比之下，郎青更是让人头疼。来新兵连两个多月了，他除了跟大鹏和凯文两个人说话，跟其他人干脆没有交流，班长屡次找他谈心，基本上都无功而返。你说他听着，一双眼睛盯住一个目标死也不放，班长说的唾沫横飞，他跟没事儿人似的。郎青平时不说话，没有凯文那么好斗，但是只要有人惹到他，他就会跟狼似的勃然大怒，恨不能撕碎了对方。班长了解他，知道他是个孤儿，就努力把他往“温暖大家庭”的方向引，说完让郎青表态，郎青憋了半天，就说了五个字：“班长是好人。”班长差点没晕过去。

    这样的三个人，一个朴实的像土，一个暴躁的像火，一个冷酷的像冰，偏偏就关系融洽，两个多月，三个人之间却是什么隔阂都没有，基本上除了大鹏出去跑步，三个人都形影不离的。大鹏一回来，谭凯文他们俩总是围上去嘘寒问暖的，想分都分不开他们。别说班长，就连号称“新兵专家”的三连长看着都费解。好在三个人平时训练表现都非常好，算是一俊遮百丑。三连长让把他们三个作为重点观察对象，一方面观察他们的表现，一方面也是观察这三个人别出什么意外。班长屡次寻找合适的方式解决他们三个的问题，却没想到这问题最终解决的那么突然……

    那是“911事件”的第二年，美国发动了阿富汗战争，在我国与阿富汗接壤的边境线上，大量的阿富汗难民涌入我国边境，这期间，当然也不能排除有不少的境外恐怖分子趁机混进边境来。大鹏清楚地记得，那是一天下午，新兵连没有安排训练科目，全连集合在小礼堂里面学习条例。这时候，急促的紧急集合哨骤然响了起来，全团从四级战备转入一级战备（一级战备：针对我国的战争征候十分明显时，部队所处的战备状态。部队的主要工作：进入临战战备动员；战备值班人员昼夜坐班，无线电指挥网全时收听，保障不间断指挥；运用各种侦察手段，严密监视敌人动向，进行应急扩编，战备预备队和军区战备值班部队，按战时编制满员，所需装备祝补充能力优先保障；完成阵地配系；落实各项保障；部队人员、兵器、装备疏散隐蔽伪装；留守机构组织人员向预定地区疏散；完善行动方案，完成一切临战准备，部队处于待命状态――笔者注）这些新兵们只是在书本上学过一级战备，还真是第一次经历，顿时有些慌乱。

    但是，这次事件甚至连给他们慌乱的时间也极其有限，全连迅速集合，半个小时后，连长带来了团里发布的命令：命令所有新兵连随全团一起紧急出发，拉到塔实库尔干县的边境线上去！三连的具体任务是临时编入老兵连参加边境警戒，并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做好战斗准备！任务通报一宣布，指导员做紧急战前动员，新兵们满脸的惶恐不安，全都没想到会遇见这样的事情。魏大鹏他们三个这时候却显得十分的兴奋，谭凯文他俩自不用说，魏大鹏这时候突然有一种感觉：要打仗了！终于能像爷爷那样上战场保家为国了！

    由于事态紧急，部队在做了简短的部署安排之后，全体装备实弹，紧急登上了向边境线开进的卡车，一路上，老兵们并没有过多的异常反应，一个个表情平静，新兵们却表现各异，像大鹏他们一样“兴奋型”的也有，不过大多数的还是恐惧和紧张，个别新兵甚至吓得哭了起来，这样的情况下，尿裤子的事件也没少发生。

    长长的边境线上，人与人距离50米，拉开了一道长蛇般的警戒线，魏大鹏身穿雪地伪装服和战友们一起，趴在海拔3800多米的帕米尔高原的雪地上，饿了吃一口压缩干粮，渴了抓一把雪吃，已经三天三夜，身体快冻僵了。说来奇怪，全身上下，唯一没被冻僵的居然是那只一直伸在外面的扣扳机的右手！魏大鹏知道，这只手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活力的，枪是自己的第二条生命，手冻僵了，就没办法开枪，一个战士要是连枪都开不了，还谈什么保家为国呢？就凭这个，别说是寒冷，就是牺牲了也在所不惜！左右看了看，左边是郎青，右面是凯文，三个人目光经常碰到一起，五十米的距离，彼此做一次短暂而模糊的眼神交流，又迅速移开，重新瞪起眼睛盯着前方。

    前面，大批的难民在哀号，在涌动，负责值勤的边防武警一丝不苟地做着检查工作，一包又一包地给难民们分发着面包和水……

    这次，新兵们想象的战斗并没有发生，这让许多人既失望又庆幸，失望不去说了，却绝不是庆幸自己没有牺牲，而是庆幸自己执行了一次伟大的没有硝烟的战斗任务。三天三夜的边境警戒，胜过纸上谈兵三年十年，回到部队以后，新兵连的班长们惊喜地发现，自己手下这些“各有千秋”的新兵们忽然变得成熟了。而对于大鹏他们三个来说，真像是经历了一次脱胎换骨般的洗礼，大鹏的勤奋刻苦没有变，但是更加理智了，凯文不再暴躁，却更加积极地投入到训练中去了。郎青也在长长的边境线上，明白了团队的重要性，明白了自己作为团队一员的骄傲，和战友的关系逐渐融洽，逐渐互相信任起来。其实后来大鹏他们不止一次地讨论过那件事情，得出的结论是：正是这三天三夜的磨练，使他们真正明白了军人的使命、责任。真正感受到了作为一名共和国战士的自豪和光荣！

    即使是在如今身陷囫囵，魏大鹏仍然可以回忆起新兵下连的时候，自己领到领章、帽徽的喜悦，他当初一遍又一遍地抚摩那领章帽徽，小心翼翼地擦拭着，认认真真地将领章缝上衣领，将帽徽嵌到棉军帽上，站在军容镜前，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时致今日，他仍然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自己当初在军旗前的誓言。

    已经是深夜，阴暗的拘留室里，魏大鹏笔直地站在地上，大声地喊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依据法律服兵役是我应尽的光荣义务，为了负起革命军人的神圣职责，我宣誓：

    一、坚决拥护中国**和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的领导，热爱社会主义祖国，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二、坚决拥护党的路线、方针、政策，遵守国家法律、法令，严格执行军队的条令、条例和规章制度，服从命令，听从指挥，爱护人民，积极参加社会主义建设。

    三、努力学习军事、政治、文化，苦练杀敌本领，爱护武器装备，保守军事机密，团结同志，艰苦奋斗，发扬我军优良传统，讲究社会主义精神文明。

    四、为了保卫祖国、保卫四化建设，不惜牺牲自己的一切，英勇善战，争取胜利。

    以上誓词，我坚决履行，决不违背。”

    这次，没有警察的训斥，也没有同狱犯人们的咒骂。拘留室周围安静极了，那庄严坚定的声音在暗夜中回荡，不合时宜，却绝对铿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