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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刺客

目录: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 类别:都市言情

    沈知寒心有狐疑,却未动声色,只是有些惊异于这些话背后的真相。

    她找了他五年?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么,岂不是从她自封地墓之后,她就一直在找他?

    她找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沈知寒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她的恋尸之癖,可是,细细想想,却又有不通情理之处,当初若真的是她派人挖了他沈家的地墓,那么,又何来找了五年之说?

    照理,她对着势单力薄的“傅景玉”,应该没有必要信口胡说才对吧……

    不过,也不无可能,她这人,性子素来就是诡计多端,对着谁都没有一句真话……

    他眯起眼,本就凉薄的眸光更是一分分冷了下去,漠然地瞥了她一眼,显然是心有狐疑,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望向植着千叶莲的湖面。

    此时正植千叶莲盛放的季节,层层叠叠的叶子在夜色水光间蔓伸,原本日间的油绿色泽成了黝黑,借着水榭寝殿便悬挂的灯笼微光,满池的娇俏花苞妩媚地半掩着姿容,在静谧的夜色中沉静地安睡,空气中弥漫着似有若无的莲香,在鼻端萦绕,像是什么不知名的东西在勾魂摄魄。

    “没有时间?”他沉默了许久,并没有抬头,可藏在阴影中的眼眸,幽深湛黑得好似两砚反复研磨的墨,浓得不见底。“什么没有时间……”他正待要细细询问,寻思着哪怕问不出个所以然,至少,也应该可以得到些蛛丝马迹。

    可就在这时,那原本极安静的岸边,火的光焰突然直冲天际,噪杂的呼喊声并着吆喝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为何如此嘈杂?”难得的静谧被这突如其来的噪杂给打断了,石将离瞬间便敛了所有的情绪,清澈的明眸里漾着若有所思的光芒。“出了什么事?”她淡然地出声询问,原本无人的周遭,捧墨却像个影子似的,也不知从哪里突然钻了出来。

    “属下这就去看看!”他半跪着身子,微微颔首,尔后,倏地一跃而起,足尖点着那层叠的荷叶,如同点水的蜻蜓一般,很快地便往岸边而去。

    这名唤“捧墨”的少年,无疑是个绝顶高手!

    沈知寒对此并不意外。毕竟,无论哪个皇帝当政,身边总有那么一两个非比寻常的影卫。他只是奇怪,但看这个少年的轻功路数,很明显出自大名鼎鼎的北夷皇族第一世家——端木世家!

    堂堂大夏女帝身边,有个来自北夷皇族的心腹影卫形影不离,这着实令人费解!

    捧墨很快便就回来了,那点着荷叶来去的功夫看来已是炉火纯青,踩在那水榭寝殿的木板地面上,一点水印子也不见。“当值的大内影卫发现一个内侍在武英殿后殿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心中起疑,便就呵斥盘查,不想,却是从他身上搜出了火折子和硫磺等物。”他半跪着身子,一脸的面无表情,把话说得平板而漠然:“这内侍居心叵测,想是混入大内的刺客假扮!如今已是被拿下了,听候陛下发落!”

    “刺客?!”石将离慢慢地重复了一声,勾唇微笑,深沉黝亮的黑眸中,带着一丝令人费解的光芒。思忖了好一会儿,她冲着捧墨轻描淡写地下令,维持着一贯的悠闲,慵懒的嗓音犹带着浓浓的笑意,却不失犀利:“那就将他带上来罢,朕倒要看看,哪来的刺客如此肆无忌惮,想是活得无聊不耐了。”

    捧墨得令,从衣襟里掏出一个锃亮的哨子,就着唇吹,却丝毫听不见任何的声音。而身为医者,沈知寒自然知道,这哨子的吹出的声响,需得要受过专门训练的人,才能听得清。

    果不其然,岸边很快悠悠地摇过来一只小船,被一根结实的绳索牵引着,在莲叶之间快速前行。很快,两个影卫拎着一个被捆得像肉粽一般的少年,上了水榭。

    那少年模样姣好,眉清目秀,许是方才被擒之时不太老实,挨了揍,唇角有着明显的淤青。他原本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颇有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可自从被拎上水榭,双眸在看到沈知寒的那一瞬,突然像是被熊熊火焰给焚烧了,只差眼里没有喷出火苗来!

    “傅景玉,你个说话不算话的孬种!”他像是一条离了水的鱼,兀自做着垂死挣扎,拼了命地在地上困难地扭动,嘴里滔滔不绝地冒出咒骂,低俗而刻毒,看那模样,似乎是恨不得挪到沈知寒的面前,狠狠地咬上一口泄愤:“你当初明明同老子说,不待见那女人镇日对我家主人念念不忘,有机会一定会助老子找回我家主人,绝了她的念想,可你却利用老子——”微微顿了一顿,他似乎有什么说不出口的隐痛,只是啐了一口唾沫,竟是精准无比地吐到了沈知寒的靴子上,继而骂道:“你个见色忘义,临阵倒戈的王八羔子!”

    沈知寒望着那一直叫骂自称“老子”的少年,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和无可奈何。

    这个少年名唤路与非,嘴里口口声声称呼的“我家主人”,指的自然就是他沈知寒,只是,如今他面对故人,却不知该要如何解释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唯有面无表情地看着,在心中思索着搭救的对策。

    他不知道傅景玉之前与路与非究竟有过什么协议,不过听路与非方才所说,傅景玉似乎是对其有过利用之举,尔后又过河拆桥。

    迷雾重重,阴谋不断,而他,却是如此被动地卷入其中……

    极自然的,路与非的一番咒骂让石将离对那所谓的“利用”和背后的隐情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原来,这所谓的刺客,是凤君的故人?”她面带微笑,稍稍凑近了一点,口吻又轻又柔,只是,那笑容就此刻的形势而言,却是显得充满了十足的算计意味,言辞字字直戳软肋。

    “放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沈知寒终于开口。他很是平静,一字一顿,说得格外清晰。

    “没听见凤君的话么?”顺着沈知寒的话尾,石将离唇边浮起一个似有若无的微笑,声音压得低低的,示意那两个影卫:“还不快松了这刺客身上的绳索!?”

    谁知,沈知寒却是微微扭头望向她,语调毫无起伏:“我是对你说。”他神色淡定,从眼神到气度,无一不暗含着倨傲,明明该是请求的言语,他却如同是在下命令一般,把话说得比她更具君王的严肃与冷峻:“放了他。”

    石将离一下就愣了!

    这样的神情,实在是太像沈知寒了!

    也不知是着了什么魔,这一瞬,石将离有种难以言喻的错觉,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子,似乎脱胎换骨,从骨子里透出了一种无法说清的冷峻与矜傲,与她记忆中的沈知寒如出一辙!

    虽然她心知肚明,这分明就是傅景玉,可她还是不由失神了好一会儿!

    然而,待得她镇定下来,她却是在心里无法抑制地涌起了一阵莫名的愠怒。

    “凤君,你这是在同朕讲条件——”看着这个与沈知寒越发神似的男子,她澄澈的眸子静若止水,缓缓地拖长了尾音,唇边的微笑虽没有改变,却渐渐的转为漠然:“还是——在求朕?”

    沈知寒并不搭腔,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瞳眸淡睨,眉梢上挑,以不动声色的表情配合彼此对视的目光。

    又或许,与其说这是一种对视,倒不如说是对峙来得更贴切些。

    见沈知寒一直缄默,大有“敌不动我不动,敌不言我不言”的意味,石将离躬下身子,只是懒懒地笑着,极慢地凑近他的耳朵,鼻息痒痒地拂在他耳根处,可那言语却足以使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若是要同朕讲条件,似乎,凤君没有任何可以用以谈判的筹码;若是求朕,那么……”

    她暧昧地轻笑着,正打算要说点调笑的话,不料那路与非已如同一个突然被引爆的炸药,瞬间便嚷嚷出声,打破了这平静的假象!

    “傅景玉,你个不得好死的龟孙子,谁要你虚情假意替老子求情?”他满脸涨得通红,像是一个蓄满了怒火的囊,全身上下都在燃烧,似乎下一秒就要爆炸了。骂了一声之后,他还嫌不够过瘾,狠狠地扭动着身躯,转头对石将离怒目而视:“昏君,你杀了老子吧!老子即便是死,也要在这里陪着我家主人!”

    听着这忠心耿耿的言语,口口声声习惯性的自称“老子”,可眼前却是个肉粽子在地上像虫子一般扭动,这滑稽的景象使得石将离忍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而沈知寒的脸色随着她这笑,不知不觉地就黑了一分!

    “凤君,这刺客既然不领你的情……还恩将仇报,骂得……如此难听……你又何必……自讨没趣呢……”她依旧笑着,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其间不无嘲讽,听在沈知寒的耳中更是尤觉刺耳。说到最后,她撇了撇嘴,似乎很是随意地吩咐着那两个影卫:“将这刺客拖下去,阉割了罢,也方便他一生一世在此陪他家主人……”

    虽然是吩咐,可沈知寒却听出了她言语中的玩笑成分。她分明是在拿这路与非试探他!

    然而,沈知寒听懂了这一切,路与非却如同被踩了尾巴猫,一下子就怒火熊熊,口不择言地开骂:“暴君,老子咒你十八代祖宗!我家主人泉下有知,一定……”

    “泉下有知!?”直到这一句话入了耳,石将离脸上的笑容才一下子消失了。她极慢极重地重复那四个字,像是被什么戳到了痛处,眼眸之中满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阴霾,阴恻恻地反问:“你这是在咒你家主人死咯?”

    下一瞬,她神色肃然,语气一点玩笑成分也不再有,表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捧墨,将他拖下去,尝尝诏狱中洗刷的滋味,顺便也把他那不听话的舌头割了!”

    大夏影卫诏狱内有十八套酷刑,所谓洗刷,乃是其中之一 ,即是将受刑之人剥光衣物按在铁床上,用滚烫的开水浇在身体皮肉最为细嫩之处,再趁热用钉满铁钉的刷子在烫过的部位用力刷洗,即便刷洗到露出白骨也不停止,直到受刑之人断气为止。此刑严酷非常,受刑之人受尽痛苦折磨而死,是不折不扣的酷刑!

    这嘴贱的刺客,居然敢好死不死地犯到了陛下的忌讳,在陛下那般苦心孤诣要让沈知寒活过来之时,居然还敢咒沈知寒死——

    捧墨在心中冷笑,微微颔首,冲着那两名影卫使了个眼色。

    那厢,路与非还不明所以,只管叽里呱啦地痛骂着,逞着口舌之快,而沈知寒并不阻止,只是阖上眼,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出四个字:“算我求你。”

    那一瞬,石将离有些哑然。

    依照她对傅景玉的了解,此男绝不可能会为墨兰冢的人说好话,更遑论是放低了身段求情,可眼下——

    她挥了一下手,阻止了影卫的举动,只是细细地打量着沈知寒,那犀利的目光,仿佛是打算透过他的皮肉骨血,直直看到他的魂魄深处去。

    将沈知寒上上下下打量了数遍,她妍丽而妩媚的脸上才噙着一丝浅浅的冷笑,一字一字,沉声开口,眼角挥洒着不以为然的光芒:“凤君,凡是有求于人,皆要付出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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