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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情茧

目录: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 类别:都市言情

    被捧墨一路背着,沈知寒入了那床榻后头的密道,发现那其中果然是别有洞天,竟然能够直通离奉天门最近的奉天殿殿前文楼。至于放置着自己身躯的那口棺椁,根本就已经不在那密道之中了,也不知被石将离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在奉天门,捧墨将他背上了马车之后,继而面无表情地拉下了帘子,径自上了另一辆马车。

    沈知寒本以为石将离定然会与捧墨同乘一车,可没想到,她却是一掀帘子,极快地跳上车来,稳稳地坐在了他的身旁。

    “你——”他瞪着她,既不知道她这是打算要带他去哪里,也不知道她存了怎样的心思和谋算。

    石将离却并不望向他。

    “凤君,朕带你去见一个想见你的人。”她微微阖上眼,垂下的睫毛在眼下投落两道阴影,显得晦暗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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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歆也的府邸在京师城东,占地约有三十亩,虽是丈余高墙围筑的深院,可较之大夏帝国历任左右丞相的府邸,只怕也是最为寒酸的了。

    这寒酸的原因,并不是韩歆也身为内阁首辅俸禄太低,也不是身为女帝的石将离对这个一手提拔起来的右丞相不够大方,而是因为,两年之前,石将离御赐予他不菲的银钱用以修筑府邸,可他竟然自作主张拨了三分之二,用以兴办地方官学。此事可谓轰动朝野,最终传到了石将离的耳中,可是,石将离在早朝时当着群臣的面向他求证,他却是不卑不亢地坦言——

    “如今朝中世卿世禄任人唯亲者大有人在,臣身为右相,日夜惶恐,只忧心辜负了陛下的一番信任,不能为陛下揽尽天下贤德之才!”

    言下之意,也就是说,为了石将离能够得到人才,即便自己去住茅草棚子也不打紧。

    这番话的效果在朝堂之上,自然是非同寻常的。韩党之人个个面露得意之色,腹中俱是打着草稿,思忖如何四处宣扬韩歆也的贤德。而宋党却是人人不屑,只道这是冠冕堂皇的乖面子话,为的不过是讨陛下欢心。

    而石将离却心知肚明,韩歆也的这番言语和作为,针对的正是相王宋泓弛!

    当年,先帝石艳妆册封宋泓弛为相王,不仅排场大得惊人,尔后更是御赐金银无数,用以修建“相王府”,而宋泓弛竟然丝毫不畏惧民间的舆论,不遗余力地命工匠日夜赶工,将那“相王府”修筑得玉砌雕栏,满眼锦绣,气派堪比皇城禁宫。

    身为一代贤相,这或许是宋泓弛唯一被诟病之处。

    可若说宋泓弛奢靡不懂节俭,却倒也不尽然。他身居相位十一年,尔后贵为相王,可素来却是深居简出,府邸之中未养过一个歌姬舞姬,平日所穿的衣物,除了蟒袍朝服,都是些极朴素的旧衣,就连上朝所坐的那顶镶金嵌玉的凉轿,也是御封相王之时石艳妆命人打造的那一顶。

    两党之争,从来都是挑那软肋下手。虽然被韩歆也钻了这样无奈的一个空子,可宋泓弛却面色如常,未置一词,第二日早朝,他更是主动上书,建议由韩歆也率礼部主持第二年的“春试”,担任会试坐师。

    这件事,表面上看虽然是韩歆也略胜一筹,但其实,按照大夏例律,当政为女帝,殿试由凤君主考策问,人才虽由凤君拔擢,但凤君却并无任命官吏的实权。而第二年,由韩歆也拔擢出的“会元”,在殿试之中名落孙山,这也间接地显示出了石将离的态度——

    她无意立韩歆也为凤君。

    至少,当时无意!

    那时,宋泓弛所知之事全无巨靡之分,石将离的心中数年来不过一个“沈知寒”罢了,若非遇上了那与沈知寒面容颇像的傅景玉——

    只是,而今石将离立傅景玉为凤君不过三个月,却又突然起意要立左右凤君,且那人还是韩歆也,精明如宋泓弛,又怎会不心生疑惑?

    别说宋泓弛生疑,就连韩歆也自己亦是对石将离在武英殿中的言行举止疑惑重重,百思不得其解!

    她对他究竟是何心思?

    “朕是的的确确打算找机会先吃一口再说呀!”

    忆起她在武英殿中半真半假的那句话,一时之间,他思绪一下便恍惚了,尤记起那一瞬间,他的手竟是搁在她的腰上,心也免不了微微颤抖了一下。

    身为人臣,从来只能仰望她的高高在上,却未曾料想,竟然能有那么一瞬,她竟然会对他有如此的撩拨举动。只可惜,那时,分明是她得知宋泓弛那老狐狸突然觐见的应急之举,并非出自真心,而背后的含义,他自然怎么也猜不出来。

    这个女人,他从未读懂过……

    正想着,耳边那气急败坏的女声如同一道霹雳,却是将他从那片刻的甜蜜中拉回到了现实里。

    “你倒是说句话呀!”月央公主石瑕菲跺了跺脚,见韩歆也面色未有稍变,不知道自己方才说的话,他究竟听进去了几分,相信了多少。“韩歆也,你难道不想做我的姐夫么?”

    虽然“姐夫”这一称呼入耳之时,韩信也觉得十分受用,可眼下,他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是绝不敢应下来的。

    今夜,按照计划,石将离本是应该前往相府,与他夜会,商议要事,可半途上,却是被宋泓弛给搅了局,他心中正有些微怨气郁积,如今,这石瑕菲居然直闯他府邸,他又怎会不心生疑惑,猜疑这是宋泓弛那老狐狸的诡计?

    石瑕菲有能耐从宋泓弛那里盗得沈知寒的尸首,这究竟是巧合,还是陷阱?

    “殿下真是折煞下官了。”思及至此,他低眉敛目,声音并不见得多么冰冷,可听起来却带着点不怒自威的语气,就像深秋的一道寒霜打在人心之上,蚀骨地凉:“殿下乃是陛下胞妹,下官身份卑贱,岂敢以下犯上,妄想成为殿下的‘姐夫’?”

    不是没有想过,可是,他与石将离之间不仅仅是身份地位的悬殊,更是因为,他即便再怎么想将她据为己有,也还不能在如此时机不成熟之时表露出来。

    毕竟,她主动,他被动,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他又怎能打草惊蛇,让她看出一切都是他主动策划,意欲伺机而动?

    鲸吞也好,蚕食也罢,他要的是无声无息,要么不知不觉,要么措手不及,让她落入他织造的情茧,再无法逃脱。

    石瑕菲虽然性子鲁莽,但并不是个缺心眼儿的傻子,又怎么会听不出韩歆也这言语背后的撇清与推脱?“这几日,皇姐对我避而不见,相父见了我就没有好脸色,如今,就连你也要同我打马虎眼儿!”她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历数着自己的不满,末了,毫不客气地伸手指向他的面门,语带质问:“你们一个一个的,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全都拿我当傻子么!?”

    韩歆也扬起眉来,直视着她那离自己鼻尖极近的手指,嗓音温柔浑厚如同上好的绸缎,言辞之间谨守分寸,没有任何逾矩,可眸子透出极深邃的黑:“殿下若觉自身遭了欺瞒,大可入宫觐见陛下,或者前往相王府询问相王,下官人微言轻,确确实实一无所知,殿下如此逼迫,究竟是要下官说什么,如何说?”

    听了韩歆也这样的言语,石瑕菲气闷非常。“韩歆也,你可知,你若做不成我的姐夫,那便注定只能做我皇姐身前的一条狗!”她发狠般地骂了一句,转身便走。

    方才,她对韩歆也可谓是掏心掏肺,一字也未曾隐瞒,可他却仍是守口如瓶——果然皇姐器重的人也和其一样深不可测!

    打小,她便就见着一向聪慧的皇姐与相父因为“沈知寒”这个名讳而冲突不断,那时,相父曾经还斥骂皇姐——

    天下男儿何其多也,怎的就偏偏看上那沈家的妖物?

    而皇姐竟然也似是蛮牛一般不肯回头,只口不择言地驳斥道——

    听说母皇当日正是因着那沈姓男子,才不曾兑现立相父为凤君的誓约,相父耿耿于怀,便就诋毁沈家男儿俱是妖物……

    那一句话,她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或许是真的触到了相父心底不可对人言的伤口,那一日,她亲眼见到,素来对皇姐百依百顺的相父,竟是第一次动手,一巴掌狠狠扇在皇姐的脸上,印出了五个清晰的指印!

    本以为挨了那一巴掌,皇姐定会不依不饶地委屈哭闹,可皇姐却只是捂着脸,神情冷淡,再不多言一字。再后来,她听说相父告了病,数月未曾上朝。

    曾经,她也对沈知寒其人甚为好奇,甚至派人去徽州一带打听过,还寻思几时有机会,便就见一见这有能耐令皇姐和相父反目翻脸的所谓“妖物”。只可惜,那沈知寒数年躲在那千岛湖,不见其人,未闻其声,众人口中津津乐道的,也不过是那“神医”的盛誉之名。

    只是,既然足不出户,又怎会成就“神医”之名呢?

    她对此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后来的事,她便不那么清楚了,只知道皇姐亲政之日,那沈知寒所居的墨兰冢便就一把火烧了,而那沈知寒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至此之后,她的皇姐也再不曾提起过那个名字,只是,后来在民间传言中同她皇姐扯上关系的,已成了另一个名字——韩歆也。

    不得不说,韩歆也布衣出身,平步青云的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几乎是所有人都在笃定,等待韩歆也的最终位置或许就是那虚悬的凤君之位时,她的皇姐却突然将个所谓的江湖侠士给立为凤君。

    好吧,只要皇姐喜欢,谁又敢言半个字?这婚事,就连相父也是默许了的。

    可偏偏,那个叫傅景玉的江湖侠士不是个识抬举的好鸟,居然还未成婚,就背着她的皇姐与个侍女私奔,闹得街闻巷议,流言纷纷,尔后,大婚的合卺酒里,不知怎的,竟然会被人落了剧毒,那时她皇姐与傅景玉双双中毒,命在垂危,而相父虽然心急如焚,却是束手无策,让她去皇姐塌前侍奉。

    “此生,朕心仪过两个男子……”那时,皇姐身处弥留,气息奄奄,却还是硬撑着将那藏在心底的秘密告知她:“只可惜,一个早死,而玉琢他却……”

    “玉琢!?”那时,她瞪大了眼,颇有些不明就里,虽然傻傻地重复这那出乎意料的名讳,可重心却明显放在后一半言语上:“皇姐,你心仪右相,却又为何要立那傅景玉为凤君?”

    “小菲,你还记得沈知寒么?”那时,她皇姐说得字字凄然,苍白的脸上全是痛处:“朕知道,五年之前,沈知寒便就身死,相父将他的尸身给藏了起来,暗地里寻了许久,才为朕觅到傅景玉这个与“沈知寒”有七分相像的替身……”重重地咳着,却还是凄然轻笑,惹人心酸:“相父一番美意,朕又岂能拒绝?”

    原来如此!

    那傅景玉竟然是这么个来历,难怪他犯下如此大逆不道的罪过,皇姐却还是耐着性子既往不咎!

    “再者,玉琢身为内阁首辅,身兼右丞相之职,素来清廉直谏,无所畏惧,乃是难得的济世之才,朕若是立了他为凤君,他便就此失了大展宏图的机会,朕又如何能只顾一己之私,折了鹰隼的双翼,将其囚禁在牢笼中……”那时,她的皇姐哀戚地半闭着眼,已是喘不过气来,却还是硬撑着一字一字说得清清楚楚:“此世,生不可与玉琢同衾,唯望死可与沈知寒同穴……”

    所以,后来她拿这些话去质问相父时,相父一言未发,似是默认,尔后,更是尚未等到皇姐完全断气,便就暗自将其与傅景玉一道送入皇陵,打算合葬。

    对此,她怒不可遏,却又无可奈何,便只得趁着这机会在相王府中寻觅,竟然瞎猫遇着死老鼠一般,真的给她找到了沈知寒的尸身——

    说是尸身,却又似乎不对,那沈知寒就如同是睡着了一般躺在石床之上,全无一丝反应,如同个活死人。

    背着沈知寒,她趁夜混入了皇陵,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将沈知寒同那傅景玉对调——反正他二人长得那般相像,谁又能看得出真伪?只是,她却全没有料到,自己对傅景玉那厌恶的当胸一脚,竟然扭转了一切!

    再后来,事态完全往她意料之外的境地发展而去——

    她皇姐竟然奇迹般地死而复生,只道是傅景玉从沈知寒的身上找到了孔雀胆的解药,解了一时之急——这怎么可能?

    且不说那沈知寒的身体是她亲自背去的,之前,那身体被相父私藏了五年之久,哪里还可能藏有什么解药?若是真有,相父怎么会不知?若知,相父又怎会眼睁睁地看皇姐身中剧毒,束手无策?

    然而,相父对此竟然也不置一词,仿佛是早就知道一般,只是沉了眉眼。

    至于她——她只觉自己如同一个傻瓜!细细想来,相父藏了沈知寒的尸首五年之久,就连皇姐也束手无策,找不到蛛丝马迹,哪里那么简单就能被她给找到了,且还一路无人阻挡地偷走,直至入了皇陵?

    那些对皇姐忠心耿耿的大内影卫,明明隐匿在皇陵四周,为何不在她入皇陵之前阻止她,反倒是在相父带人前来之后才适时出现?

    至于她的皇姐,口口声声说对韩歆也有意,可却在人前对那傅景玉体贴入微——这不是演戏又是什么?

    皇姐似乎早就知道沈知寒已是或者与死了没区别,却为何还要执着地找他?

    皇姐在算计什么?

    难不成,当初的那一席话,不过是为了利用她?

    那毒药呢?

    毒药可是骗不了人的!

    难不成——

    明明是闷热的初夏,可身在凉轿之上,石瑕菲却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连汗毛都竖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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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送石瑕菲怒气冲冲的出了相府,她所乘的那顶凉轿在夜色中越行越远,韩歆也这才不着痕迹地叹了一口气,转身往寝房走。

    今夜,石瑕菲对他说的这一切,他连猜带蒙知道一大半的。只是,听到石瑕菲一字一字那般清晰地道出,仍旧是忍不住心寒。

    石将离呀石将离,她对沈知寒的心意,似乎从未有过丝毫改变,数年来,一直不动声色地寻觅这那些匪夷所思的法子。然而,她说对他有意,却不愿折他羽翼,断他仕途——这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她真有这样的心思,他愿意放下满身傲气,撇下那重权高位,做她牢笼中无翼的鹰隼!

    只可惜,他看不清她的心思,只怕自己弄巧成拙!

    顿下脚步,他揉了揉额角,只觉一阵抽痛,心中异常烦闷。

    “相爷,您可是身子乏了?”跟在他身后的侍从文量甚为细心,见他这副模样,立刻乖觉地上前来,压低声音道:“要不要吩咐厨房备点补品……”

    韩歆也摆摆手,明明腹中什么也没有,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生生填满了一般,翻搅出汹涌的浪潮。往前又走了两步,他再一次停下,压低声音缓缓道:“替我拿壶酒来。”

    那侍从并不意外,只是恭敬地低垂着头,带点笑意地劝慰:“相爷不胜酒力,而且,空腹喝酒委实伤身呵——”

    “无妨!”韩歆也听他那带笑的声音,不知为何,便又想起今日武英殿中的亲昵,更想起午膳之时,她与他那谨守君臣之别的位置,心中便更是止不住的酸涩。“让你去你就去,何来这些废话?!”他斥了一声,衣袖一拂便入了书房。

    那侍从一路小跑,不过片刻功夫便就张罗好了一切,除了酒,还有几道清淡的小菜。

    韩歆也一言不发,只是一把便抓过那酒壶,自斟自饮了起来。

    “相爷可是在想陛下?”那侍从恭顺地站在一旁,依旧低着头,可言语却是毫不避讳地放肆。

    “文量,陛下当初让你跟在我的身边,不就是为了谨防我不慎说错话么?”自斟自饮了一杯之后,韩歆也这才瞥了那侍从一眼,言语之中字字意有所指,自嘴角勾出一缕极淡的笑意,犹如尖刀刻痕一般,刺出了些不动声色的嘲讽:“怎的今日,你也不知轻重起来?”

    “相爷,文量不过是说真话罢了。”文量抬起头来,小眼睛几乎眯成了一道缝儿:“相爷上一次饮酒,正值陛下大婚之日,而今日,相爷连晚饭也没怎么动筷,只等着——”到底是个乖角儿,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时候可以肆无忌惮,什么时候适可而止。

    韩歆也又斟了一杯酒,仰头喝下,直到那辛辣的液体顺着喉落入腹中,烧出了灼热的感觉,微微压抑了那满腹的浪潮,这才长吁了一口气。“真的有那么明显么?”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酒意作祟,他的呼吸似乎开始有些粗重起来,却苦于心中有所顾忌,只能语焉不详地低低喟叹。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文量答得极为顺溜,耍花腔似的,可听在韩歆也的耳中却只觉甚为舒服。

    好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就连她身边的人,也和她一样,甚懂察言观色,专拣那好听的话说,骗的人昏头转向。“你下去吧。”他半阖着眼,挥了挥手,似乎是不想再说什么了,只一杯接一杯地自斟自饮。

    “是。”文量应了一声,低着头往门外走,却并不关门,只是冲着那隐匿在暗处的人微微颔首示意,尔后便快步离去,按照那人的意思,确保没有任何人能靠近这书房。

    只可惜,自斟自酌的韩歆也并不知道自己如今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全都落入了那人的掌控之中,只兀自饮着酒。

    他的确是不胜酒力,不过才几杯而已,面颊便已是染上些红晕了。喝尽了杯中的琼浆,将那杯子凑到面前,他只觉那无瑕如白玉一般的色泽,就如同她的肌肤,令他心神摇荡。尤其是,她早些时候在武英殿中,凑到他的耳边亲昵耳语,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常服领口竟可看到里头白皙的颈项。那时,若不是碍于宋泓弛,他倒真的很想先下手为强,一口轻咬上去,试试那销魂的滋味。

    “你若不是一朝帝君,该有多好……”他呐呐自语着,含着笑意,眼神已是有些恍惚,心中已是有了绮念,仿佛她就站在眼前,恨不能一把搂了她,恣意亲吻,为所欲为。

    石将离恰是这时从门外进来,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眼角全是妩媚的颜色,接过半截话尾:“朕若不是一朝帝君,那么,玉琢属意朕是什么?”

    “陛下?!”

    韩歆也如同惊弓之鸟,倏地起身,手里的杯子竟是应声而落,咕噜噜地一直滚到她的脚边。一时之间,他头皮发麻,分不清眼前这个女子究竟是真实存在,还是一道臆想出来的幻影。

    “怎的玉琢看见朕如同见了鬼一样?”石将离垂下眼,瞥了一眼那滚到自己脚边的酒杯,明明知道他如今的惊愕源于什么,却还偏是明知故问。拾起那酒杯,她一步一步极缓地朝他走去,明明和颜悦色,却让他有着不寒而栗的感觉。

    “陛下赎罪!”眉蹙成从未有过的结,紧得似乎要扼住自己的呼吸和心跳,韩歆也忙不迭地跪下行君臣大礼,为自己找着借口掩饰方才的真情流露:“臣只是太过惊讶……”

    石将离扶住他的手臂,可却没有像平素那般顺势将他给扶起来,反倒是有意要让他跪在面前一般。轻轻眨眨眼,她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顿了顿,她恢复了常色,可语调中仍旧带着一点暗哑,浮现难以明辨的情绪。

    “玉琢,朕若不是一朝帝君,以你的心高气傲,又怎会将朕看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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