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玲珑社稷 正文 情乱

正文 情乱

目录:玲珑社稷| 作者:则尔| 类别:都市言情

    眼见着石将离就这么撞进了自己怀里,沈知寒低下头去看她,自然也能就闻到了他身上的淡淡花香味。本有些诧异她身上为何会有这样的味道,可是,看着她仓皇间抬起的脸,他不免想起了之前衍成双所说的话,顿时眉宇锁得死紧,眼角涌上了未曾消除的怒意,薄唇抿起来,更显得他冷漠得近乎冷酷。

    原来,她一直都暗地里借衍成双的手,给他送他想要的东西来。

    他自以为是的温情,名誉,满足,没有一样不是她的施舍,她的给予。

    难怪他以前想要找的那些医书药册,不管多么珍稀,衍成双也总能替他找得到。而他嗜好的那些琴,每一把皆是出自当世能工巧匠之手,价值不菲,就内廷收藏的琴谱孤本,他也得了不少。想当初,南阳瘟疫之时,他尝遍了药性相悖的草药,终是制出了可抑制那疫热的汤药,却苦于其中一味稀罕的草药库存不足,担心赶不上疫情扩散的速度,可那衍成双,不过一夜工夫便找来了足够的草药……如今想来,若不是石将离在背后指使,仅凭衍成双,即便是手眼通天,也绝不可能在一夜之间便弄来那么多草药!退一万步说,倘使是花银子在全国各地的药铺里收购,那昂贵的价钱也足够让人倾家荡产的呵!

    那时,他为何就从没疑心过这其中的是非曲折?

    当时,她若有心,从衍成双那里讨了药方子去,只道是朝廷派医者研制出的,未尝不是收买民心的好法子,可是,她却为何没有?南阳瘟疫之后,神医沈知寒的名声享誉大江南北,却不想,他仁心仁术的赞誉,是她用这种方法成全的么?

    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早前她说的一句话:朕已经没有时间再等了,他,也没有时间再等了。

    他一直在等死,那她,等的又是什么?

    思及至此,他突然俯下身子,在石将离还来不及坐直身子之时伸手箍住她腰。“你为何对沈知寒那般痴迷?”狭窄的马车车厢里,他炙热的身躯密密实实地紧贴着她,呼出的热气顺着她的耳际轻痒地流窜,低哑地声音问出的偏偏又是关于沈知寒的问题,击中她震颤的心:“他究竟是什么吸引了你?”

    石将离舌头发麻,被他箍得一动也不能动,一时之间被他的气势给压得连挣扎也几乎忘记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他的眼眸。

    离得那般近,那一瞬,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眼神里静静蔓延的情绪!

    这眼的眼神,实在是太像沈知寒了!

    是他在问她为何对他痴迷么?

    她想要开口,可是麻痹地舌头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是呵,不会再有一个人的眼眸能像他那般,给她无与伦比的震撼。

    犹记得当年,相父刚将她送到墨兰冢去之时,按照沈知寒的意思,三个月为期限,他治好她身上的毒,其间,相父是不能留在墨兰冢的。她从小到大跟着相父的日子比跟着母皇更多,突然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身边没有一个熟识的人,又怎能习惯?

    最初的几天她哭着闹着不肯依较,因着中毒太深下不了床,倒也没什么大事。过了几日,那些清余毒的汤药见了效,她已是能下床走走了,脾气便就越发大了起来,直嚷着要摆驾回宫。沈知寒懒得理会她,命人将她锁在房内。她自小娇惯,怎能忍得下如此忽视?脾气一上来,她便就砸了房里所有能砸的东西,直到他带着医仆端了药来给她,她竟是任性地端起药碗往他身上泼去。

    褐色的汤药泼了他一身,湿了那灰色的衣袍,她还不觉解气,竟是鬼使神差地顺势将手里的碗冲着他的脸砸了过去。没有料到她如此蛮不讲理,沈知寒避闪不及,那药碗正砸中了额角!

    殷红的血立刻顺着他的额角淌了下来,可他像是没有痛觉一般,坐在轮椅上岿然不动。

    那时,她看着他额上淌下的血,仿佛是被那刺目的颜色给烧着了内心深处不知名的东西,见他面无表情的转动轮椅打算离开,她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居然冲上前去,从背后一把推翻了那轮椅——

    沈知寒从轮椅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那原本在滴血的额角又撞上了墙脚!

    那一瞬,站在一旁的小医仆吓坏了,赶紧上来打算搀扶他,可他却是狠狠地斥骂一声,推开了那意欲搀扶的手,自己费力地撑起身子,拖着那两条动弹不得的腿,以掌为足,一下又一下慢慢地挪到轮椅边,硬是靠着自身坐回了那轮椅!

    坐在轮椅上,他漠然地看着她。

    满脸血污,就连身上的衣袍也皱成了一团,那时的他应该是狼狈不堪的,可是,他的眼眸里却满是倔强的烁亮与不肯妥协的倨傲,就连那不屑一顾的漠然也仿佛傲视着尘寰!

    那种眼神,给她的震撼,她至今无法形容。

    高处不胜寒,自十五岁亲政以来,她为帝也五年有余了,自认见过形形□的人,可却再也不曾见到与之相同的眼眸。初遇韩歆也时,她惊艳的并不是韩歆也自以为是的才高八斗,而是眼眸中与他颇为相似的倔强与倨傲,可是,当她给了韩歆也梦寐以求的名利权势,她也发觉,韩歆也看她的眼神里,开始多了一些她不喜欢的什么,随之,也少了一些她喜欢的什么。

    这大夏帝国,若有一个人不会为她女帝的身份所动,那么,除了沈知寒,不必再作第二人想了。

    这算不算她痴迷的理由?!

    他未曾将她放在眼里,而她却已是将他放在心里。

    若她早知自己会因那样的一双眼眸深陷,那么,她当初定不会在他面前任性妄为。

    但其实,她如今执着的事,哪一件不是任性妄为?

    看着尽在咫尺的这双眼眸,石将离思绪纷乱,半晌无法从那与记忆中极似的眼神里抽身而出。

    沈知寒并不知她此刻的所思所想,见她半晌不做声,五官不由绷紧,脸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可压抑了许久的怒气燎原一般从心中一直灼烧到瞳底。

    “站在他的面前,看着他那一双被他娘亲亲手挖掉膝盖骨的断腿,是不是让你很有优越感?他这辈子投胎前没有烧高香,投到了沈家,注定短命福薄,看着他那种生下来就等死的模样,是不是让你有高高在上的满足?!”他箍紧了她的腰,掐住她的下颌,迫使她贴向自己,逼视着她的眼眸,唇角微微抽搐,一字一字,咬的并不重,可听起来却像是霜雪点染凝结而成的珠子,刺骨的冷:“你明知道他不能离开那个坟墓一般的地方,于是,你就像投食给畜生一般,往那坟墓里头扔那些他想要得到的东西,看他知足常乐的模样,以此为消遣——”

    顿了一顿,他骤然变了脸色,那一句话几乎是从唇缝间硬生生挤出,带着受辱的不甘:“石将离,沈知寒不是你养的狗!”

    如果说方才的眼神是相像,那么,此时此刻,石将离完全沉浸在震撼中。若不是明知沈知寒长睡不醒,她几乎就要认定,眼前这个男子便是沈知寒了!

    这是模仿吧?

    是伪装吧?

    可是,怎能仿得这么真,装得这么像?!

    也不知她究竟是被惊呆了还是吓傻了,他的怒气无法发泄,竟也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一般,俯身狠狠地吻上她的唇!

    这是初次,他与一个女子唇舌交缠。那些花俏的风流手段,他无疑是一窍不通,可却也有着天生的本能,热烫的唇紧贴着她,舌尖有些笨拙地探入她的唇间,撬开她的唇齿。

    石将离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个吻里的带着的愤懑与怒意。她不是没有挣扎过,甚至于,在他的舌强行撬开她的唇时,她还狠狠地咬过他。可是,他却仿似不怕痛,任由那微带涩味的血在彼此的味觉中蔓延,就是不肯放开或者停止。

    之前,那有着一双紫眸妖瞳的思云卿也对她有着蜻蜓点水般的一吻,可是,那样的吻不过一触即分,哪里比得上当下?眼前这个男子的吻便活活像是勾魂的夜叉恶鬼一般,尤其是侵占着她的舌,仿佛是阴差的勾魂索,不过简单的吮吸纠缠,便就捆住了她的魂魄,要带往那不知名的彼方去。

    她阖上眼,感觉到血液在涌动,血脉间流淌的液体从潺潺温泉化为滚滚波涛,在体内肆无忌惮地流窜,在他的翻搅之下,和着血腥味,就连那麻痹的舌头也渐渐恢复了知觉。

    没人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总之,待得沈知寒松开石将离的唇,微微退开了些,石将离甫一回神便立刻不失时机地一耳光扇过去,满脸通红的不知是唇舌交缠的羞涩,还是愤然的红晕。

    “傅景玉,你在发什么疯?!”

    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竟然是能说话了!

    可是,挨了一耳光,沈知寒却并未出声,舌上的被她咬的伤口微微有些发疼。

    是呵,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发什么疯!

    其实,她打在他脸上的这一耳光,真的不算痛,他的娘亲还在世时,那癫狂病一旦发作,扇在他脸上的巴掌从来都是扎扎实实,每一次,不将他扇得脸颊肿胀鼻血长流,绝不罢手。

    “你喜欢沈知寒什么?”他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开口,浅淡中透着一屡寂寥的声音传来,低哑浑厚,字里行间皆是凄凉之色:“其实,谈得上所谓喜欢么?你未必真的认识他。”

    石将离的心倏地震了一下,微微张着唇,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要如何反驳才好。

    ***************************************************************************

    回到了宫里,已近寅时了。

    一夜之间发生了这么些烦心事,石将离自然是全无睡意,索性在寝殿外的水榭上枯坐着等早朝。

    其实,她的心里还在回味着方才与傅景玉在马车上的那一吻。

    若那一吻是她主动的,她自然不会如此耿耿于怀,只当是一时兴起的戏弄罢了,可偏偏,这一吻,是他主动——

    往昔,她总以为傅景玉是个自视甚高的废物,可如今看来,当初相父选上他做沈知寒的替代品,并不是没有原因的。不得不说,如今,傅景玉的神情举止可谓极似沈知寒,就连她也几乎辨不出真伪来。

    若是傅景玉一开始便就这么听话乖觉,惟妙惟肖地扮演自己应该扮演的那个男子,那么,她其实也应该是会被那表象迷惑的罢?!毕竟,起死回生这种事,别说做,就是听起来也觉匪夷所思。

    她心知肚明,沈知寒如今长睡不醒的状态,其实已经和死了没有什么分别。一直以来费尽心力,即便是脸南蛮的邪灵术数也要试试,只是因她不死心罢了。

    这世上,只有一个沈知寒呵。

    若沈知寒真的醒不了——

    不!他一定能醒过来的!

    一定会!

    “陛下方才是怎么了?”见她自马车上下来伊始,脸色便不太好看,即便是知悉她性子地捧墨也不免放缓了语调,问得多少有些小心翼翼。

    在相府,明明他离开时她还好好的,可不过一转眼的功夫,待得他吩咐完影卫之后回来,她便就突然说不出话,只能指着自己的舌头干瞪眼打手势了?

    这其间,究竟发生了些什么?

    石将离有些烦躁地蹙起眉,将马车里发生的一切暂且抛到了一边,回忆思忖了一下遇见思云卿的前前后后,这才挑重点地择了几句自认不可遗漏的,把来龙去脉说给了捧墨听。

    捧墨听完之后垂首沉思了许久,又抬起了石将离的下颌仔细的查看了一番,这才得出了结论:“看来,那思云卿对陛下使了南蛮的摄魂术。他一开始捂住陛下的唇时,掌心里应该就涂抹了特制的天仙子粉末,使陛下陷入幻境。后来,他点了陛下下颌的穴道,使得陛下舌头麻痹,不能言语。”顿了顿,他紧闭双唇,似乎在思量什么。沉默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又开了口,表情极为复杂,从那复又紧锁的双眉便可窥之一二:“依属下之见,思云卿使这摄魂术,是为了操纵陛下的意志,待得他下次出现,只需一个眼神,陛下就会按着他的发号施令举止言行,成为他的傀儡。”

    “这些南蛮的邪灵术数真的有这么厉害?”石将离挑起眉,对于这样的说法有些半信半疑。其实,她之前一接触到思云卿的目光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而那思云卿,很明显也是想借着沈知寒来迷惑她。

    捧墨瞥了她一眼,眸光刻意扫过她微微皱起的眉头,竟然毫不客气地扔出了一句难分真假的讥讽:“陛下既然相信南蛮圣教有令人起死回生的法子,却又为何不信这等操纵人心意志的邪灵术数?”

    石将离一时语塞,被这言语噎得哑口无言,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些失笑自嘲地回应道:“这倒是。”

    她早就听说南蛮圣教里的人个个都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倒是教她给遇到了一个居心难测的。当初,她母皇攻破了南蛮都城,逼迫南蛮王俯首为臣,纳岁贡,南蛮伏低可谓是强权之下不得已而为之的权宜之计。而今,这思云卿的诡异举动,会不会就是南蛮王或者南蛮圣教大祭司的授意?

    算算时日,还有三天,她若是想要救醒沈知寒,那么,就免不了要与南蛮圣教的人见面,届时,会是怎样的一番场面?

    石将离眉目半敛,突然起身走了几步,尔后又突兀地顿住,声音没有提高半阶,却莫名地让人不寒而栗:“捧墨,有没有什么法子可是让朕再见那思云卿时,不会被他的眼神给操纵?!”

    捧墨摇了摇头,正想坦言自己在这方面涉猎不多,却听得背后传来了一个极平静的声音。

    “我有办法可以让你不受那人的控制。”

    听了那声音,石将离诧异地转过身来,有些惊愕地瞪视着那说话的人:“你?”虽然没有刻意避开他,可是对于他的毛遂自荐,她眼中有着怀疑。

    说话的,正是沈知寒。

    “你中了他的摄魂术,照理,天亮之前都没办法开口说话。”他面无表情地平视前方,澄澈的眸中凝结出冰冷的光芒,空茫的一片,可是却把话说得极为直白:“方才在马车上,我亲你,有一半是为了解你身上的摄魂术。”

    这样的话一出口,别说捧墨吃了一惊,就连石将离也忍不住满脸绯红,整个人都几乎要烧起来了!

    “你——”石将离伸手直指他的鼻尖,恨恨地斥了一声,眼珠子才转了一转,便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凤君要什么条件!?”她又羞又窘,即便是笑也显得极不自然,拿捏着辞藻询问着,不得不忍气吞声,悻悻地咽下那即将出口的怒骂。

    她到底是宋泓弛一手教出来的,审时度势,便是宋泓弛当初教她的第一课!

    他说得一点没错,在马车上,她的的确确是被他他亲了,可是,他如今却说——有一半是为了解摄魂术?

    那么,另一半呢?

    沈知寒冷冷一哼,那狭长的瞳眸便凛了起来,抬眼看着她,敲金断玉只有一句话:“放了那被你关在天牢里的刺客!”

    和捧墨对视了一眼,尔后,石将离微微一笑,如花一般灿烂。“若凤君所说的法子有效,这自然没问题。不过,若是无效,只怕这刺客一家子并着凤君一家子,都要在黄泉路上与朕做伴了。”

    听得她这样的威胁,沈知寒心头像被什么触动了一下,面无表情的漠然已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冷戾寒凛,全然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令人打心里觉得胆寒。

    其实,石将离倒不担心这法子有效无效,只要她早一步部署好,若那思云卿皆是真敢轻举妄动,她也定不会手下留情,而此时此刻,她心里想的反倒是别的——

    即便是放了这刺客,下次也还能再抓来,而且,既然那沈家的小医仆可做牵制傅景玉的筹码,那么,她下令抓了那沈家的管家来,看来也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只是,她仍旧想不通,傅景玉为何会因沈家的下人而被她牵制?!

    **************************************************************************

    三日之后,南蛮王带着南蛮圣教的大祭司入京,候在午门之外,亲自向大夏承天女帝进献岁贡。

    好戏,即将上演!
如果您喜欢,请点击这里把《玲珑社稷》加入书架,方便以后阅读玲珑社稷最新章节更新连载。 错误/举报
(快捷键←)[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