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尽头（1）

    回到思过山，已是除夕夜，韩家夫妇的翘首盼望，终于看到了期待的身影。汐儿坐在爹爹身旁，愉快地讲着皇宫里的所见所闻，韩夫听得出神，而在一旁准备饭菜的韩妻，也不时好奇地问上几句。我从师祖的酒窖里搬出了一坛名叫“圆”的酒，与韩家人一起将这年夜饭吃得其乐融融。而从回到思过山的那一刻起，汐儿就恢复了从前的活泼有趣，不愉快的事情仿佛都已过去。

    吃过饭后，我回到自己的木屋。感觉酒喝多了，略有些醉，突然心潮突起，想去江那边的梅林赏花，于是步行着过桥而去。

    置身梅林之中，抬头凝望，只见朵朵梅花傲立枝头，迎风怒放，艳丽得迷人。我望着这花，不知不觉又陷入回忆当中，那日寒汐为我盛开的满天梅花，又在眼前浮了上来。

    “你怎么出来了？”一个人站在我身后，温柔地问。

    我蓦地回身，看着他，此情此景，如往事重演。我分不清站在眼前的，是他，还是他？夜色中，那深邃的眸子绽着光亮，闪的是心的疼，爱的暖，等待的坚持。

    一阵风吹过，花瓣片片飘落，不经意的一片跌在我嘴唇上，沾着露水，叫人感觉凉凉的。

    突然，眼前的人一步上前，伸手将我拉入怀中，猝不及防地吻上了我的唇。

    一切，就像是梦，又像是酒醉了。

    很多年前那个俏皮的吻，又浮上我的眼前，寒汐惊讶又喜悦的表情，一遍一遍敲击着我的心灵。那是我们唯一有过的亲密，却也是似有似无的亲密。而今，一张温暖的嘴紧紧贴着我的双唇，他啄的究竟是那无意跌落的梅花，还是我无法言语的嘴唇？不管意图在哪，我却是真真实实感觉到了存在，感觉到了这亲吻的温暖。

    看来我是真的醉了，所以才会温暖。

    “漫雪！”他抱着我，在我耳边呢喃。

    我的身体陡然一惊，推开了他。这声音不是寒汐，不是寒汐！

    当我意识到寒汐早已消逝在无量皇宫的时候，我一手甩上他的脸庞。巴掌落下去的时候，他没有躲，笑吟吟地看着我，说：“我不后悔。”

    怎么会这样？简单的一坛酒，就让我迷失了心智。无颜与他相对，我飞奔回木屋，锁上门。

    “漫雪，你听我说，好不好？”他已追了过来，在外面拍着门。

    我听不见，看不见，情愿什么都没发生过。他的声音还在外面继续，而我只有后悔，此事之后，我还有什么脸面对他，还有寒汐？

    门被撞开了，他冲了进来，我赶紧背过身去，不见他。

    “你这样对我，与从前对他，又有什么区别？你后悔当初没有珍惜他，为什么现在有了再一次的机会，还是要错过？”他在后面问着。

    “因为你不是他！”我断然地答道。

    “我怎么不是？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容，还有，一样地爱你！有时候，连我自己觉得好像自己就是他，为什么你觉得不是？”

    “可笑，你怎么会是他？”

    “你知不知道，从生下来的那天起，我心里就有一个的影子，虽然我不知道她是谁，可注定了这一生就是为了她而来。在八岁的时候，我第一次看清了她的样子，她从稻田旁的小路上缓缓而来，就像是从我的记忆深处走出来的，只消一眼，我就认定她了。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有不老的容颜，而是因为一开始你就在我心里面，我这一生，就是为了娶你。”

    “胡说八道！”我斥道。

    “你和黑雪国王的事情，萧叔叔讲给我听了，我不知道这二十多年来，你到底爱的是什么？是那个人，还是回忆，或者是那不能拥抱的遗憾？漫雪，他早就走了，现在只有我，这个真实的我，你睁开眼看看我，看清我，好吗？我爱你，不会比他轻一丝一毫！”

    “你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我捂住耳朵摇着头，求他不要说下去。别问我爱的是什么，只要是寒汐的，我都爱。别说你爱我，因为你们有相同的面容，只会让我更痛苦。

    看到我痛苦地挣扎着，他向我走过来，想要抱住我。我将桌子一推，挡住他的靠近，“你不要过来！”

    “漫雪……”他疼痛地喊，我绕过桌子要跑出去，他伸手来拉我，被我一掌打开。转眼到了河边，他也追了过来，我知道自己的轻功跑不过他，于是毅然一跃，跳进河里。他落水的声音随后响起，但是湍急的河水分开我们，带着我流向不知处的地方。

    不知怎么面对，不如就选择逃避。给彼此一些时间，来看清对方真正的容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