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启程 （第一节）K市一中

    他坐在列车上，看着窗外的秋景，太阳已经不再如夏天那般灿烂夺目，多了一份成熟的光晕.照射着凋零的万物，包括那山岗上，黄灿灿的树林，近处的野草，和走在田野上，收割果实的人们，秋天是个让人感伤的季节，却也是一个收获的时节，可是为何在他心中，只有那份无边落木萧萧下的伤感，没有半分，春华秋实的幸福？

    脑袋枕在靠椅上，母亲的泪水，父亲的怒骂声又浮现在眼前。“你就不能离它远一点？难道你想自己的一辈子都毁在这上面？”他蜷缩在角落里，看着父亲扭曲的脸庞。“我们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去玩一个游戏？那还不如当初，就把溺死在水缸里！”他的身体颤抖着，眼睛，紧紧的盯着父亲手中那根皮鞭，不知道何时，它又会落在自己身上。“你不要再打孩子了，有什么话你跟他好好说。”母亲哭泣着，拉着恼怒的父亲。他又往墙角退了几步。木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和他好好说？我跟他谈过几次了？有用吗？”父亲大声的喊着，声音在房间里轰鸣，“整天就痴迷在那个游戏上面，和一群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你想毁了自己吗？”“他们不是不三不四的人！”猛然间，他愤怒了，你可以打我，但是，即便你是我父亲，也请你不要侮辱我的朋友。

    “你还敢犟嘴！”父亲一把推开了母亲，拿着皮鞭，恶狠狠的超他走了过来

    “同学，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一个声音传来，就像天边的晨曦，把他从无边的黑暗中解救了出来。“额，没什么...”睁开眼睛，一张女孩子的面孔出现在眼前。“要喝水吗？”她关切的问道，从包里掏出了一瓶水，递了过来...“谢谢，不用。”女孩儿很清秀，皮肤白皙，却没有留住他的眼神，他继续把目光转窗外，看着秋景

    “不要在这里念书了！不然，你还会跟那群小混混来往！我已经在K市联系好了学校，你重新给我从高一念起！明天就滚！滚！滚！滚！”父亲连续喊了斯声滚！把他的心都震的抖动起来...“我会每个星期给你们老师打电话，调查你的学习情况！要是有一次旷课，那的永远不要再出这个家门了！我会找一根链子把你拴起来！像养狗一样养你！我认可你被拴在家里，也不让你混混僵僵的过那些小混子们的生活！”父亲已经失去了理智，皮鞭抽打下来，劈头盖脸的撕裂着满身的伤痕。

    记忆不堪回首，他看着窗外，一棵树上，一直乌鸦孤单的站在树梢上，望着金黄的山林，和如水的秋天，他的身边，没有一个同伴，秋得郊外里，黑色单薄的身影是那般孤独，泪水悄悄从眼里流出，恣意的在脸上开成花朵。他不想被人看见这些，耸起衣领，遮住了面部.忽然他觉得手中一软，低头一看，有人塞给了他一团纸巾，抬起眼，对面那个女孩儿正盯着窗外，她一只手放在柔顺的发髻，明亮的眼睛，正望着秋天广阔，深沉的蓝天。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用纸去擦干泪水，而是一直紧握着那张纸巾，闭上了眼睛。“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这是你最后的机会。”恶魔般得声音，恶魔一般的表情，不敢再去想，也不忍去想

    “各位乘客，即将到站的是K市，要下车的旅客请收拾好行李，准备下车。”广播里传来声音，他站起身，从行李架上拿下箱子，对面的那个女孩儿也站了起来，她踮起脚尖儿，抬手要拿放在行李架上的行李箱。她身高不矮，可有些纤弱，那个大行李箱看上去要把她压倒一般。他急忙上前托住了箱子，帮她解了围，又慢慢的吧女孩儿的行李箱放在了地上。“谢谢你。”女孩儿扬起一张笑脸，感激的望着他。“没事。”他淡淡的说.“你也在K市下车？”女孩儿问道。“恩。”简短冷漠的回答。女孩儿还想说些什么，可是张了张嘴，还是没说出口。

    过了十几分钟，车到站了.人群开始松动，车门打开，队伍像挤牙膏一样慢慢的走出了火车。

    碰！行李箱放在了地上，他踏上了K市的土地，秋天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柔和，像他小时候，父亲的怀抱一般.拖着箱子，他走向了出站口，身后，那个女孩儿笨拙的拎着自己的箱子，她的行李箱出了问题，一个轱辘坏掉了，这让她只能拎着走.他瞟了一眼.怜悯之情顿生.

    “拿着。”他走到女孩儿身边，把箱子自己的行李箱递给她，女孩儿抬眼，望着眼前这个穿着黑色风衣，带着围脖的男孩儿，一脸的疑问

    他不由分说，一把抢过了女孩儿手里的箱子。扛在了肩上.又把自己箱子的把手塞进她的手中，转身走向了出站口。身后，咕噜咕噜的声音响起...　女孩儿默默的跟着他.

    他们很快通过了检票口，来到了站前广场，那里，出租车拉着刚刚从火车里出来的旅客们，前往城市的各个角落，他扛着箱子没走到一辆车旁边，放了下来。转过身，女孩儿正低着头..双手握着行李箱的把手。“好了，那么，就到这里吧。”他说道.“你是来上学的吗？”女孩儿抬头问道。“恩。”“高中？”“恩。”“哪所中学啊？”“K市一中”他回答道.　一抹亮色从女孩儿的眸子里闪过，那分明是惊喜的神情。“你也是来K市一中上学？哇！好巧啊！我也是呢，我们同道呢。”

    他面目表情的看着女孩儿，“包拿好，再见。”他把那个大箱子放在地上，又从女孩儿手里，拿过了把手，转身离开.身后，她望着他的背影，一言不发.

    广场上人很多，刚刚下车的人们，蜂拥着寻找着代替脚力的出租车，他走在人群中，跌跌撞撞，可却没有停下过一次身形，径直的寻找空着的出租车。一会儿，他停下来了脚步.一辆幸存下来的红色轿车停在眼前。“师傅，到K市一中多少钱?”他问道。“20。”“帮我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吧。”

    车在K市的道路上穿行，K市是一座省会城丵市，他曾经背着家里人来过这里，繁荣的街道，熙熙攘攘的行人，k市，和他的家乡，一座简单的小城相差甚远.

    曾经，他的朋友与他来到K市，参加一项比赛。那时的他们，是多么快乐，好像林间自丵由自在的飞鸟，为了梦想，尽情的翱翔。如今，朋友？梦想？一切都离他远去了，他的心里，只有父亲竭斯里底得怒吼和母亲悲伤的泪水。他再也不想那晚的一幕发生在他的生命中，从踏上K市的这一刻起，以前的那个他，就已经死在了记忆中，他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就让曾经的美好化作风中飘荡的花瓣，散碎在记忆的天空中，碾磨为尘吧

    “小伙子，到地方了。”出租车停了下来，下了车，他抬眼望去，几座红色的教学楼挺立在眼前，这些楼的上方，都伫立着几个金黄色的大字，诸如“市一中，人才的摇篮”“走进一中，受益终生”当然，还有一些标识性的文字，诸如综合楼，实验楼等等。他拖着箱子走向学校大门—　一个长长的电子自动门.在主门的两侧，还有两扇铁质的栅栏门，一扇锁着，另一扇开着，学校里那侧的门口，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穿着厚厚的毛衣和外套.

    他观察了一下，干忙走向那扇小门，穿过一个两米长的小通道，他，来到了K市一中。“喂！小伙子，有事吗？”老大爷见有人进来，赶忙起身问道。“我来这里上学。”他回答说，离近看，他发现，这个老人右脸上有一片青色的胎记。“开学快两个月了，你才来上学？”老大爷追问道。心里，一阵酸楚泛出，在家乡的高中上完高一以后，父亲就让他缀学在家，还每天都一些伤人的话，要不是母亲每天苦口婆心的劝说，他来这里的时间只会更晚。

    “家里有些事情，所以晚来了。”他回答说。“那你在这里签个字吧，咱们学校是封闭式管理，出入人员都要登记的。”“封闭式管理？”他惊讶的问道。“恩!周一到周五不请假的话，都不允许出校门的。”老大爷回答说.呵呵，心里传来了冷笑声，原来是这样！你早就给选好了这间监狱，然后把我投入其中，父亲，您果然老谋深算呢。

    登记薄上，他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崔林？”老人从腰间掏出老花镜，看着登记薄问道。“恩。”“好了，可以进去了。”老人说。“大爷，请问一下，高一年组办公室？”“高一啊！高一就在东楼，就是那边那个。”顺着老人手，他望了过去，正是上面有“走进一中，受益终生”标语的那座。“办公室应该在2楼吧，大概是，你自己找找。”老人说道。“好，谢谢您！”他正要转身离开，忽然听见老大爷在身后嘟囔，“嘿，今天真有意思，开学这么长时间，还来了两个新生，怎么都赶着一天往一块儿挤呢。”

    走进教学楼，一种清雅的感觉迎面而来，如果说，教学楼主体的大红的颜色，太过鲜艳俗气的话，那么，它内部的风格和构造，则让人有一种别有洞天的感觉..　青色的地板砖，雪白的墙壁，和墙壁上大幅的名人肖像画，给人一种简洁、清新的感觉。顺着长长的走廊望过去，一个个班级分布在走廊两侧。他登上了二楼，开始寻找办公室，老大爷没有记错，很快，他在高一年组办公室的标牌前停了下来。“咚咚咚！”“咚咚咚！”“请进。”敲门过后，里面有声音传来.

    推开门，他走了进去.这是一间集体办公室，所有高一的老师就在此处办公，办公室延续着走廊里，明净，简单的风格，依旧是青色和白色为主题.办公桌是枣红色的实体木，有些古典风味，办公室的靠门的空地上，有一个鱼缸，里面养着各色的金鱼。

    “恩，我是高一五班的新生，崔林，来报道。”手里握着箱子，他忽然发现，自己被办公室里的很多人注视着。“崔林？来这里。”一个声音传来，看过去，一个戴着眼镜，梳着披肩发的女老师正想他招手，那个女老师的身边，赫然站着火车遇见的那个女孩儿！她正在看他，脸上带着笑意。他走到女老师的办公桌前，与女孩儿并肩站立。“你好，欢迎来到一中，崔林。我是你们的班主任，张晓妮。”女老师笑着说。“我希望你能在这里开心的学习生活。”“谢谢张老师。”“这位也是新来的同学，林月。”她冲着他甜甜一笑，“又见面了啊。”“恩，呵呵。”他有点尴尬，就利用笑声掩饰了过去。“你们见过？”小妮老师问道。“来时候的火车上，我们俩坐对座。”林月回答说。“呵呵，希望你们俩都能在这里努力拼搏，考上自己理想中的学府。”理想？呵呵！我的理想早就破灭了，他心里想到，现在的这副躯壳，只是为了实现别人的心愿来到这里而已。

    “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去找一下主任，上午还要分配宿舍，办理一些手续，下午应该就可以正式上课了。”小妮老师说道，她20出头，满腔的热情还没有被生活消磨光，所以无论说话还是走路，都很有精气神，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咯噔，咯噔的想着，以至于走出办公室很远，还可以听得见。

    “喂！崔林？”旁边的女孩儿说道。“什么？”他正看着办公室鱼缸中的金鱼。“谢谢你帮我拿包啊。”林月说.“没事。”他回答说。“还有一个问题。”林月继续说。“什么？”“你能跟我说一句超过两个字的话吗？”林月问道。崔林收回目光，转到林月的脸上，他们离得很近，这样，林月小巧的鼻子，柔媚的大眼睛和薄薄的红色嘴唇都展现在了他眼前。他只看了两秒，就转过头去，继续沉默着.

    整个上午，崔林和林月跟着小妮老师奔波在各个办公室之间，先是去教导处和政教处办理一些手续，然后又在办公室学习了一个小时的规章制度，就在他们以为一切都结束的时候，政教处主任又把崔林叫到了办公室，他自称是崔林父亲的同学，说崔林以后有什么事情可以来找他.然后又苦口婆心了几句。就这样，等到崔林，终于可以腾出功夫，把行李搬到学校指定给他的宿舍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放学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