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节 沙漠里的人狼对抗

    这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沙漠，狂风呼啸着卷起漫天沙尘，远远看上去就好像一团迅速移动的黄色烟雾。贫瘠的沙丘光秃秃一片，很难看到生命迹象，偶尔几支干枯的多刺植物在暴烈的阳光下奄奄一息。

    一个人影突兀地出现在沙丘上，宛如死尸一样半埋入沙尘中，看不到有一丝动静。天空盘旋着几只食腐鹰，小心翼翼地接近着这个沙丘，尖利的长喙在前面冲刺而下。

    “唔~”一股刺痛的感觉从背上传来，人影发出一声惨叫，蓦地颤抖了一下，身上的黄沙不断滑落发出沙沙的响声。食腐鹰受了惊吓，双翅急展冲入高空，一双如豆的眼睛紧张地望着下方，在它的长喙上还流着鲜血。

    “我、我没有死吗？”月风艰难地翻身坐了起来，望着自己的身体发呆，脑海中似乎有一大片空白，只是依稀记得自己好像死去过。

    “是地狱还是天堂？”月风努力想回忆起什么，可是除了一个朦胧的女子身影外，其它的都是团迷雾，抬头望了望恶劣的环境，长叹了口气，“一定是地狱了，连孟婆汤都喝过了，果然如传说一样失去了前世记忆。”

    正沉思间，身边骤然刮起一阵疾风，接着背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动。月风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然后就回头看到了一只奇怪的飞鸟，恰好坠落在自己身边，翅膀挣扎了几下渐渐没有了生息，长长的尖喙上流出一丝乌黑的液体。

    “有毒？”月风脑海里莫名其妙地跳出两个字，急忙连滚带爬地后退十几米，然后天上地下的四处张望。

    整个沙漠空空如也，受惊的其它食腐鹰惊叫着飞入天际，转眼不见，只余下蔚蓝的天空和炽热的太阳。

    “怎么回事？”月风惊疑不定地望着那飞鸟死尸，眉头皱成一团，突然他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腥臭的味道弥漫四周，身体内部仿佛有着什么强大的气流正拼命地向外逃窜，带着汩汩黑血从七窍与伤口处流出。

    “原来是我中了毒。”月风惨叫一声跌倒在沙丘上，头部恰好冲着飞鸟死尸的方向，“原来是只食腐鹰，呵呵，你可真倒霉。”

    月风陷入了昏迷，破败的衣衫下，露出泛着黑线的皮肤，一个个宛如水泡般的隆起毫无规律地排列在身上，让人看了触目惊心。龙卷风无情地卷了过来，恰好从月风身边经过，将他高高抛向远方，重重地摔倒在沙丘下方，一堆黄沙铺天盖地洒落，将他重新埋起。

    强烈的阳光照耀着这个小沙包，颗颗沙粒都蕴含着强大的热量，这热量渗透皮表，能够直达十几米的地下。没有人注意到，小沙包几处流出几缕腥臭乌黑的液体，很快被蒸发晒干，最终成为一个丑陋的斑点。淡淡的红芒自沙包上散发出来，远远看上去就仿佛晚霞余晖般。

    又过了一天一夜，沙包动了，月风一头钻出黄沙，手忙脚乱地扑打着眼晴鼻孔，甚至头发里都抖落二斤黄沙来。因为脓血干涸，他的衣服又脏又破，头发乱蓬蓬的，胡子也很长，看起来就象一个叫化子，不过，他的皮肤已经基本上恢复了正常颜色，那些水泡也奇迹地消失了。

    月风脸上流露出一丝喜悦，然后缓缓站了起来，感觉到腹中的饥饿与嘴唇的干渴，不由得又皱起眉头。一望无际的大沙漠，即使没有毒死，想要生存下去也很难。

    月风苦苦思索了一会，确定一个方向后开始了艰难的长途跋涉。炽热的阳光晒得皮肤曝起了皮，干涸的嘴唇裂出一个深深的口子。就这样奔走了一个日夜，月风再也支持不下去了，虚弱地摊倒在沙丘阴暗面，脸上流露出绝望与苦涩。自从确定自己没有死的时候，他内心充满了惊喜与疑惑，此刻重新面临死亡，油然而生出一种恐惧与无奈。

    斜阳将小小沙丘的影子拉得好长，躲在阴影下的月风突然寒毛乍起，背后隐隐传来一丝寒意。沙丘影子最顶端处，突兀地多出了一个四足动物的影子，看样子是一头成年的狼。

    月风小心翼翼地贴紧沙丘，双手握拳放在胸前，目光紧紧盯着那狼影。说来也奇怪，那狼也没有发出任何动静，立在沙丘上凝视着下方。由于视线问题，一人一狼并没有用肉眼看到对方，但都发现了彼此的存在，气氛一下子变得怪异起来。

    这是一头与月风一样饥渴交加的狼，此刻乍见生物的喜悦充斥心头，恨不能立即饮其血、啖其肉，可是感官敏锐的野兽捕捉到了沙丘下面传来的一丝危险气息，立即变得谨慎起来。

    这几乎是一场耐力与生命力的对抗，每一方都希望对方赶紧倒下，好让饥饿干渴的肚肠饱餐饱饮一阵子。一人一狼就这样坚持了一个晚上，出奇的是谁也没有动弹。太阳升起，暴烈的阳光开始洒落在沙丘上，下午曾经是阴影的一面此刻正好相反，无论是月风还是那头狼都暴露在阳光照射之下。

    默默地，那头狼的身影消失在沙丘顶端，月风知道它已经隐藏入了阴影之中，决不是离开。能够在生命危机之际，遇到一个救命的猎物，无论是谁也不会轻易放弃。所以，月风也没有走，他倒退着离开几十米远，找到一个大沙坑跳了下去，紧贴着沙壁，隐藏在阴影之中，斜坡方向正好可以看到对面的小沙丘。

    已经是三天三夜了，一人一狼走走停停，沿着同一个方向不断地走着，每时每刻都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几乎是齐头并肩地前进，不时用眼角余光打量对方，期盼对方倒下。昨天按纳不住的人狼已经大战了一场，结果月风的肩上多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几乎暴露出白花花的骨头；而那头狼的后腿折断了，走起路来有些颠簸。此之后，人与狼再没有过激的接触，一场拉锯战由此展开。

    月风悲哀地发现，自己已经坚持不住了。严重缺水的身躯有如晒干的笳子，皮肤皱皱巴巴，到处是脱落的死皮，眼睛时常闪现一颗颗星星或者白茫茫一片空虚，柔弱的双腿不时打着摆子，随时有跌倒的可能。一路上为了保持生命力，月风喝自己的尿、咬自己的手臂保持清醒，一直挺到现在，可是尿没了、疼痛也几乎失去了作用。一旦在这种情况下倒下，月风明了那代表的含义：狼在对抗中胜利了，自己成了它腹中的食物与饮水。

    狼的情况其实也不是十分好，起初它还可以迈着坚定的步伐，拖着一条伤腿前进，到了后来几乎是屁股拖着地行走着，腹下的白毛擦着黄沙发出只沙沙的声音。它光滑的长毛几乎都脱落了，露出斑驳的皮肤，曾经紧闭的嘴巴松弛地垂向地面，加速了体内水分的流失。

    “我走不动了，我真的走不动了。”月风叹了口气，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黄沙上，虚弱的身躯再难挺立起来，“狼，你赢了。”

    月风喃喃地说着，侧着头看向那只狼。狼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欣喜，缓缓转过身来，拖着后坠的屁股一步步走来。月风看到它的两条前腿在剧烈地颤抖着，大张的嘴巴露出宛如龟裂般的长舌。狼越来越近了，月风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也许昏迷是对的，可以避免疼痛与恐惧。

    “砰！”仿佛什么东西砸在地上，微微泛起的黄沙扑洒在月风的脸上。月风艰难地张开双眼，惊讶地发现那只狼已经完全摊倒在沙漠上，眸子贪婪地望着前方，却偏偏支撑不起沉重的身躯。

    “原来你也好不了那去。”月风内心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力量，双臂拼命地摩擦着身下的黄沙，拖着双腿匍匐着向狼移动。

    越来越近了，月风与狼都眼露凶手，不成比例的牙口同时向对方的咽喉咬去。月风更快一步，狼尖利的獠牙擦着受伤的肩头刺入后背，而月风死死咬住狼的咽喉，大口大口吸着鲜血，腥臊咸涩的血液沿着喉咙灌入饥渴的肠胃，让他舒服得剧烈颤抖，生机从身躯最深处一点点爬了出来，力量渐渐掌握在手臂上。直到此时，月风才感觉到背部的疼痛，他伸出左臂抵住狼的下巴，右臂环绕过狼的脖子，死死按在沙地上，大口大口吞咽着鲜红的液体。

    月风的生机越来篷勃起来，狼的生机越来越弱，到了后来已经咬不住月风的肌肉，头无力地垂在一边，眸子开始涣散无光，整个身躯任凭重力引向大地。

    狼的尸体让月风活了下去，它的血肉让他在大沙漠里坚持了足足七天。可是，七天过去后，一切又恢复如常。大沙漠还是一望无际，阳光还是那么暴烈，可是遥远的沙漠始终没有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