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谣言

目录:你我同是穿公主| 作者:无妍| 类别:历史军事

    徐老御医来的比诸葛绫早,宁阳躺在里屋的软榻上,奶娘帮她顺着气,好言劝慰着。御医被良儿急急拉进屋来,给宁阳诊过脉后便说道:“王妃不可喜怒过甚,如今已入夏时,更要静心安养,下官开个安胎的方子,您这些日子当好生调养着。”

    “我这身子……不要紧吧?”宁阳躺在榻上,有些呼吸急促。

    “虽有些胎气滑动之兆,但王妃之前这些日子调理得甚好,因而眼下倒无大碍,只是王妃还是静心养胎得好,莫要大喜大悲。”徐老院判起身说道,而后写了方子交给良儿。

    宁阳闻言赶忙收敛了心思,若说叫她全然不担心是不可能的,只是方才那消息来得太突然,她真的被吓到了。

    御医走后,宁阳躺在软榻上,抚着微微突起的小腹,阖眸默念,努力叫自己的心情平复下来。然而,当她再睁开眼看到诸葛绫时,心又忍不住提了起来。

    诸葛绫一身红莲银枝的裙子,平日里红润的脸色如今瞧着有些发白,她眼里掩不住地忧虑,却仍是笑着坐到宁阳身旁,说道:“皇婶别听外头那些谣言,如今已经叫府衙贴告示出去了。皇叔在边关好好的,再有造谣生事者一律收监问罪!”

    宁阳却直直望进诸葛绫眼底,从软榻上半坐起身,握着诸葛绫的手问道:“你无需宽慰我,我瞧你的神色就已经有底了,我只是想知道实情。”

    诸葛绫感觉宁阳的手有些抖,指节冰凉。她兀自垂下眼去不知如何开口,过了许久,却听宁阳说道:“想必此事是真了……”她无法再往下说,只是拼命地将心里的担忧往下压。

    遇刺,失踪……这些事情都不能说明诸葛端云已经不在这个世上……她必须要往好处想,她得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宁阳闭了闭眼,屋里奶娘和丫头们都不敢出声,窗户半开着,夏日的暖风吹进来,只看见软榻上躺着的女子胸前一下一下地起伏着,却是闭着眸,一声不吭。

    诸葛绫见了反握住宁阳的手,说道:“皇婶可别生皇兄和我的气,边关信报三日前便到了,只是如今皇婶身怀有孕,我实在担忧会动了胎气,这才叫皇兄瞒下来的。既然皇婶已经知道了,我也不妨直说了。信报中说,皇叔上月初二夜里率将部突袭了老扈巴王的长子呼彦奇所率的狼骑部,并将呼彦奇亲斩于剑下,狼骑部几乎全灭。只是……只是中了流箭。次日回边城养伤的路上遇上了北戎人的刺杀,皇叔、云风、武威营的左参领和百来号武威营的兵士一起失踪了。”

    诸葛绫深吸一口气,面色沉重。宁阳这才知道失踪的人里还有云风,怪不得诸葛绫的脸色这般惨白。

    “不过,皇婶莫要过于悲观。那信报上之事若是真的,我倒觉得有些疑点。虽说戎马关的官道上发现了武威营一些将士的尸身,但没道理失踪这么多人!我觉得事有蹊跷。”诸葛绫又道,“这些日子我之所以辗转难眠,只是因着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云风的本事我是知道的,除非那日北戎人来的是千军万马,否则他绝不可能护卫不得皇叔。此事……定有蹊跷!”

    “我也不信夫君会有性命之忧。”宁阳坐起身来,说道,“若是夫君无事,我想早晚会有信儿的!”诸葛绫说得不错,这件事确实有疑点。她不信以诸葛端云的本事会那么容易就遭遇不测。那日他们失踪的官道是戎马关,那里直通向大夏边关。除非北戎人破了大夏十万军马的营帐,否则不可能大批量地出现在处在大夏军营和边城之间的戎马关上,那些人一定是经过乔装打扮的,而且数量不会很多。她不信这些人就能绑了大夏威名赫赫的神武端亲王爷!

    宁阳慢慢冷静下来。心中想法虽然只是猜测,然而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推测是正确的。她曾答应过诸葛端云要与他风雨同舟,无论如何,他的孩子和这端亲王府她一定会护好!然后……总有一日她会收到他无事的消息!

    宁阳给自己打气鼓劲,尽量往好处想,她没有满脸忧愁,也没有整日拉着奶娘或者身边的丫头寻求安慰。面儿上看起来诸般如常,平日里的膳食用度也一样不少,连下午小憩片刻的习惯都不曾乱过。她这般镇定,倒叫奶娘和屋里的丫头们见了心下酸楚,只孟茹一人心有佩服。

    她说道:“王妃这般心性我都要自愧不如,若换做是我,如今只怕早就找来一匹快马亲自去边关寻夫了。”

    宁阳闻言笑了笑,往软榻里融了融,说道:“我缺的就是你这本事。我既不懂得骑马又不会半分功夫,要我往何处寻夫?我如今怀有身孕,怎忍心叫肚子里的孩子有何闪失?况且这偌大的王府总不能说丢下就丢下的。等,或许是我唯一的本事了。”

    孟茹却摇了摇头,说道:“等,是这世上最熬心的事。王妃如今还能坐得住,确实令人佩服。”

    宁阳闻言只是笑了笑,并未答话。孟茹如今的伤势已经好了大半,身上的伤口浅处只留淡淡的红痕,胸前那中箭处如今也已经结痂,不成大碍了。幸好她答应留在自己身边帮忙护卫着,否则她还真怕这姑娘伤好了出了王府就又寻仇去了。

    宁阳抚上小腹,真希望这孩子来到人世之前诸葛端云能平安回来,这样一来朝中之事可解,孟姑娘的家仇也该报了。

    这美好的愿想能不能实现宁阳此时自然不知,但是她脑中却突来灵感,有了个不错的想法。日后待这孩子出世,不管他按着皇家的宗谱该是哪个辈分的,她都决定这孩子的乳名就叫平安了!

    当宁阳把这想法跟奶娘说起时,奶娘拍掌笑道:“这名字好!不但母子平安,也祈愿王爷平安,真真是个吉利的名字!”屋里的丫头们也七嘴八舌地笑论了起来,气氛倒是和乐。

    只是这种和乐没能持续几日,虽说帝都衙门已经贴了布告禁止散播谣言,但这一贴出来,反而另百姓们私下里谈论得更厉害,王府里也渐渐有了谣言。

    宁阳一见有这苗头,忙叫总管刘阿把王府里各院儿的管事全都叫了来,严令府中谣言不可再传,若有再传者,按王府的规矩处置。

    然而,虽然是严令,但宁阳自进王府起从未真正动过怒,也甚少处置府中下人,因而管事们回去虽严令不可再谈,却仍是有不少丫头小厮背地里偷偷议论,久而久之,也就不管了。

    这些议论传进竹院儿里时,李氏也是心神不宁。巧儿在一旁嘀咕道:“夫人许不知,如今府里的谣言传得可厉害了,有的说王爷被北戎人抓去了,用了重刑,打算日后把王爷绑在战车上,用来叩关呢!”

    “这不大可能吧?”李氏往床榻沿儿上一坐,垂眸说道,“王爷当初从北关起兵,一路叩开帝都大门,你可听说有过败绩?怎如今在去边关数月,就能遭遇不测呢?”

    巧儿急道:“哎呀夫人!当初是当初,如今是如今。那北戎人凶悍得狠,怎么一定能保王爷无事?奴婢可听王府外头传得真真的呢!说是这消息是自边关传信的飞马使说的!”

    李氏瞧了巧儿一眼,又垂下眸去。

    巧儿眼瞧了瞧窗外,又回来伏在李氏耳旁小声说道:“夫人可得早为自己打算。如今王妃怀了身孕,就算王爷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不怕!她肚子里若是个小王爷,这王府日后就是小王爷的,小王爷孝敬母妃,王妃下半辈子总是不愁的。便是王妃肚子里头是个小郡主,凭着皇上对王爷的敬重,断不会委屈了王妃。可夫人呢?夫人都还未被王爷收房,既进了王府,一辈子都是王府的人,若王爷回不来了,夫人这辈子还不得被人欺在头上过日子?”最重要的,她身为夫人从娘家带来的丫头,这辈子也恐难出头了。本以为等夫人封了侧妃,按着规矩她就有给王爷做通房的机会,便是混不上,也至少能嫁个管事的儿子,做个有脸面的仆妇。可如今想想,一切不都要成泡影?这可不成!怎么说她们这种做丫头的命都拴在主子身上,无论如何她也要说通夫人,叫她早做打算。

    李氏听了巧儿的话觉得有些道理。最近诸事不顺,先是靠着德妃娘娘在府上建立人脉的主意半路夭折,后又听闻王爷遇刺的噩耗。诸事对她不利,确实要早做打算。只是,这打算该如何做?

    李氏一时心里没底,难得没了主意。

    巧儿在一旁干着急,觉得李氏或许是还没急到份儿上,于是便咬了咬牙,趁着出去端茶端点心的时候经常拉着些丫头小厮嘀咕。

    “唉,你们听见了没?有人说王爷已经遇刺,尸身都在回帝都的路上了!”

    “当真?这可如何是好?”立刻有丫头惊慌地问。

    “王妃可知道了?”有小厮问。

    “这就不知了。我这也是听别人说的。”巧儿提着食盒说道,“行了行了,我得办差去了,回头再与你们细说。”说罢,她便走了,只留□后几个丫头小厮惶惶无措。

    这番话虽是午后几个丫头小厮于花园小路假山后头的悄悄议论,然而谣言却慢慢在王府里传了开,等某日良儿去厨院儿里拿参汤时,听到的已经是“听说王爷遇刺时身中数十箭,尸身落在大漠埋在黄沙里,找到时已是面目全非了!如今王爷的尸身正在运回帝都的路上,也不知王妃见了能不能认得出来了。”

    良儿听得惊惶,心中更是怒气翻涌,上前一把推开厨院儿旁屋的门,怒道:“哪个在这儿嚼舌根子!混说主子的瞎话,也不怕下了阎王殿里叫小鬼儿拔去舌头!”

    良儿声音清脆,俏目含怒,生生把几个躲着墙角儿小声议论地丫头吓得连声讨饶,良儿怒瞪她们一眼,进屋端了参汤,摔门就去了。

    待回到寝阁里,一字不漏地对宁阳禀报了,听得宁阳一股子火气涌上心头,吓得奶娘忙在旁边便帮着她顺气边劝道:“这些都是谣言,王妃别放在心上。”回头又斥责良儿道,“你这丫头怎这般没分寸了?王妃如今怎能听这些?你听着了与总管说一声就是了,何必要来禀告王妃?”

    良儿却道:“奴婢知晓王妃定然生气,只是此事奴婢以为不能叫总管罚罚就成了!王妃如今怀着身孕呢,府里就敢传这些话,哪有个把主子规矩放在眼里的?奴婢以为,此事王妃不可装作不知,若不亲自罚几个,往后就当真有那敢欺主了的!”

    宁阳闻言狠压下心里怒气,说道:“奶娘别怪良儿,她说的是。我原以为严令管事的管好下面的人,这谣言便能止住,不想越传越离谱!竟说把王爷说得……”宁阳深吸一口气,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变得迷信了,她只知道这些话在她心里就像一把利刃,刀刀见血!

    她性子是温和了些,却总归是出身大周的公主,身份尊贵,又是这王府的王妃,她本以为单凭这些,她说的话就无人敢不听,没想到还真有敢给她吃刀子的!她一直是个能忍的,也从不愿意与人争执吵闹,她天生喜欢避着这些麻烦事,别人为难她,她若有旁的办法便绝不会跟人吵起来。但是今天这事她绝不能忍!事情说到她身上也倒罢了,说道诸葛端云身上,她决不轻饶!

    宁阳立刻叫来了总管刘阿,只是这回却把王府的护卫军首领小七也叫了来,一番吩咐,小七听了大怒,带了两队护卫,个个披甲,声势浩荡地便往厨院儿里去了,一路上不知吓坏了多少丫头小厮。

    厨院儿的管事张婶见王府的披甲护卫来了,顿时吓得有些无措,眼见着小七在前头,忙笑着上前问道:“呦!这不是护卫首领大人么?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是不是院儿里那个不懂事的惹着您了?”

    小七冷冷一哼,也不跟她罗嗦,只一挥手,两个护卫上前来,立时把管事张婶给押了起来,吓得张婶忙惊呼所犯何事。正当此时,一队护卫入了厨院儿的旁屋,把里面听到动静吓得不敢出来的三个丫头绑了出来。这才冲张管事说道:“张婶,你这管事的差当得可不咋地,这厨院儿里的丫头背地里暗造王爷的谣言,怎么着?你这就陪兄弟们往王妃那儿说说清楚?”

    说罢,也不给那张婶申辩的机会,手一挥,便带着人往前院儿去了。只留下厨院儿里的一群小厮丫头面色煞白,静悄悄地无一人敢言。

    待小七带着人到了前院儿花厅,宁阳已经坐在上首喝着参茶静等了。奶娘和孟茹站在她身后,良儿和子陌等一干丫头站在一旁服侍。

    小七来了花厅上,手底下的人一把将管事张婶和三个丫头给甩在地上跪了,几个披甲上前把那三个丫头的脸强行抬起来朝向良儿,小七问道:“良儿姑娘,你瞧瞧看,是这三个婆娘么?”

    宁阳坐着不动,良儿仔细瞧了瞧,眼儿一转,说道:“不是这三个婆娘。”

    “啊?”小七挠了挠头,“闹错了?”

    此时却听良儿接着脆声道:“是这三个丫头!不过这三个丫头还没配小厮呢,算不得婆娘。”

    小七噎了噎,抹了抹鼻头,随即一笑,又瞥了眼地上面色惨白吓哭的丫头,嫌恶道:“在我们家乡,凡是乱嚼舌头根子的,都算婆娘!”说罢,便向宁阳拱手道,“禀王妃,人已带到,请王妃处置!”

    宁阳放下茶盏,见小七带着王府的披甲护卫两旁列队站好,再一抬眼望出去,见总管刘阿已经带了王府各院儿的管事和下人来了。管事们一见这阵仗便心知今日必然要出事,虽未见过宁阳发怒,但在这阵仗面前哪个也不敢多言,全都齐齐跪在里花厅里,稍微有些脸面的大丫头和仆妇们跪在了花厅外头,剩下的丫头们也跟在后面跪着,王府里几百人把前院儿跪满了大半,凡是有丫头小厮跪着的地方,就有王府的披甲护卫执刀剑冷冷盯着,这阵势前所未有,更吓得人哑口不敢言。

    当李氏带着竹院儿里的丫头们到来时,也是心里惊了惊。宁阳叫她在下首坐了,杏儿和巧儿随侍在后,其余的丫头小厮全都跪了出去。

    见人都来齐了,宁阳这才淡淡地抬眼,看了看地上跪在最前面的三个丫头,那三个丫头已是哭得泪流满面,宁阳却视而不见,只淡淡道:“说,把你们方才说王爷的话,再在我跟前儿说一遍。”

    三个丫头哪儿还敢再说?忙哭着磕头道:“王妃!您饶了奴婢们吧!奴婢们再也不敢了!”

    宁阳闻言却轻声笑了笑,花厅跪着的一干管事下人却只觉得心里发毛,只听她缓缓说道:“看来我这王妃你们是真不放在眼里,前些日子刚吩咐了下去这些谣言不许再谈,结果你们一个个躲起来小声嘀咕,越传越厉害。今儿我把你们叫来了,有兴趣听听你们说什么了,却又无人跟我说了。”

    宁阳语气温和,话说得也慢,话里绵软,带着怀了身孕的女子特有的懒散,令人听不出喜怒来。底下跪着的管事丫头无一人敢抬起头来一窥究竟,李氏却是偷偷抬起眼来,只见得宁阳眼眸含笑,眼里的隐怒却是连她也觉得颤了颤,只听她轻巧地说道:“我原以为府里的人也只是敢在背地里把我的话不当回事,不成想今儿在我面前儿还是这般。”

    这话的意味丫头们却是听明白了,三个丫头哭成泪人儿,一个劲儿地摇头,摇脱了发上的绒花,哭花了脸上的脂粉,却就是不敢说一个字。这不是她们胆敢忤逆王妃啊!这、这实在是她们在厨院儿屋里说王爷的话太、太……这要是说出来,王妃定然饶不得她们!

    宁阳却是缓缓将茶盏端了起来,垂眸浅浅喝了一口,眯起眼儿柔声道:“我今儿还就是有兴趣听了。你们若是说不出来,就叫这全府的人都陪着跪吧。”

    这话一出口,几个其他院儿里的管事忙给张婶使眼色,张婶心中暗呼倒霉,王妃常来厨院儿,她对王妃的性子也是有些了解的,虽然性子温和,却不是个任人欺负的,只不过不爱与人动怒,凡事都喜欢好好说话和和气气的,却不想如今动起怒来是这般难缠。

    张婶瞧着宁阳这淡定喝茶的架势,想来这三个丫头不如实把传的话儿说一遍她是不可能善罢甘休的,于是便拧了身旁的丫头一把,斥道:“王妃的话没听见么!快说呀!”

    三个丫头仍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宁阳却微微歪着脑袋看向总管刘阿,说道:“看来府上的规矩真给人忘得差不多了。刘总管,烦劳把规矩念来听听,给不长记性的人长长记性。”

    刘阿躬身应了声“是”,这便扯了扯嗓子,面无表情地念道:“凡不听主子话的,杖责三十,或撵出府去,或卖入花街柳巷,全凭主子处置。”

    刘阿声音尖细,吐字却是清晰,在静悄悄的屋里听着有些瘆人。三个丫头全惨白了脸色,头摇得更猛,哭求道:“王妃饶命!求王妃饶了奴婢们吧!”

    “那你们是肯说,还是不肯说呢?”宁阳放下茶盏问道。

    三个丫头面面相觑,中间的丫头眼泪落得最凶,说道:“奴婢说!奴婢说!只求王妃开恩,不要把奴婢卖入青楼!”她往前爬了两步,说道,“奴婢今日在厨院儿里说、说……听说王爷遇刺时身中数十箭,尸身落在大漠埋在黄沙里,找到时已是面目全非了!如今王爷的尸身正在运回帝都的路上,也不知王妃见了能不能认得出来了……”

    这丫头的话虽哽咽,说出来却叫屋里跪着的管事们都白了脸色,张婶更是面如土色。外头跪着的丫头小厮也抽了口气。那丫头却是一个头磕在地上,求道:“奴婢再也不敢嚼舌了!王妃饶了奴婢吧。”

    宁阳端坐着,缓缓吸着气,这些日子她努力叫自己不去想诸葛端云的安危,她告诉自己要相信他,却偏偏听到这些谣言……叫她如何不气?她努力叫自己平复下来,转头又看向刘阿,说道:“烦劳总管再念一念,府里造谣生事,祸及主子者,如何处置?”

    刘阿仍是面无表情,说道:“亲王府的规矩,凡犯了嘴戒私自议论主子者,丫头小厮一律杖毙!管事的杖责五十,撵出府去!”

    他这番话倒是唱着嗓子说的,声音传出老远,跪在近处的只觉得耳朵发疼,远处的却心里直跳。

    三个丫头已经吓得身子抖如落叶,方才说话的丫头求道:“王妃饶命!这些话、这些话奴婢们也是听人说的呀!绝不是奴婢们造谣……”

    “是么?”宁阳微微笑了笑,眯着眼儿说道:“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你三个只要跟我说说是从谁那里听来的,我自会饶你们一命。”

    三个丫头一听能活命,自是不敢不说,指着花厅外头说道:“回王妃,奴婢们是从针线房里赵二家的那里听来的。”

    宁阳缓缓抬眼,花厅外头已经有护卫呼喝:“哪个是赵二家的!”

    那赵二家的闻言身子一抖,顿时跌在地上,两个护卫上前拖着她就进了花厅摔在了地上。

    赵二家的哭道:“禀王妃,奴婢、奴婢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呀!”

    “从何处听来的?”宁阳淡淡地问道,瞧不出一点儿生气来。

    那赵二家的答:“从前院儿洒扫的小厮王溜子那儿!”

    只听得外头又有护卫呼喝:“哪个是王溜子!”,不一会儿,王溜子也被提了进来。

    接下来一个咬一个,一个供一个,呼喝声哭求声不绝,宁阳却缓缓垂了眼,慢慢地等。其实,她就是再生气也没打算要这些人的命,毕竟这样的事她还是做不来。但是她一定要查出这个背后散播此谣言的人来!

    渐渐的,花厅里跪的人越来越多,几个管事都跪到了一旁,中间密密麻麻全是牵连出来的丫头小厮,整有七八十人,已经都跪到了外头。李氏身后的巧儿见着这架势,脸色越发惨白,暗暗拧着帕子咬着唇,却仍是止不住有些抖。当她看见那日散播闲话的一个丫头被披甲护卫提进来时,几乎没跌在地上。她瞪着眼,不去看那丫头,那丫头却一指头指过来,说道:“禀王妃,这话、这话是奴婢从竹院儿的巧儿姐姐那儿听来的!真的不关奴婢的事!”

    这话一出,李氏脸色煞白,花厅里的护卫已经一把上前把巧儿给提了出来,脚下一踢,巧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宁阳抬起眼来,却是看向李氏。李氏忙起身跪了说道:“妾身管教无方!恳请王妃降罪!”

    宁阳却将眼神从李氏那里收了回来,说实话,这事跟竹院儿里有牵扯她真是有些出乎意料。却见巧儿头磕在地上,说道:“回王妃!奴婢、奴婢也是听人说的!”

    “听谁说的?”宁阳淡淡地问。巧儿却是心里惊恐,她心知这话是她自个儿编的,却也知绝不能承认,只是一时不知赖在谁身上好。正自犹疑间,抬眼见杏儿立在李氏的座椅后,笑得幸灾乐祸,这便把手往那处一指,说道:“奴婢是从杏儿那贱婢口中听来的!”

    杏儿大惊,却也马上被押到了地上跪着,她面白如纸,却渐渐涨红,回头怒狠狠地盯着巧儿骂道:“你血口喷人!”

    巧儿道:“这谣就是你造的,你当然不承认了!”杏儿闻言又惊又急,只吼道:“我没说!”言罢就要掐上巧儿。

    “放肆!”小七一声怒喝,两旁护卫疾步上前将两人各押一旁。宁阳坐着不动,却是看向巧儿,缓缓问道:“你怎知这谣就是她造的?”巧儿一愣,一时不能言,宁阳却接着道:“旁人上来都是一下便能指出从谁那里听来的,唯独你细思了一会儿,还咬定是杏儿造的谣。我问你,即便你真是从杏儿那儿听来的,就怎知她不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为何一口咬定是她造的谣?”

    “这……奴婢……”巧儿一时说不出来。李氏跪在前头却是恨恨回头,一巴掌扇了过去,怒道:“你竟做出这等事来!还将脏水泼到旁人身上?你平日与杏儿虽争宠了些,可杏儿是王妃赐给我的丫头,性子本事样样都是好的!她会做出这等事来?”李氏回身向宁阳求道,“此事是妾身管教不严,妾身自愿罚奉思过,于屋里日日抄经念佛,祈求王爷早日得胜凯旋。至于这丫头,一切实属她咎由自取!妾身羞于做那袒护之事,她便任凭王妃处置吧!”

    “夫人?!”巧儿不可思议地望着李氏,李氏却跪在地上再不言语,一副大义凛然之态。

    宁阳摇了摇头,她已经差不多敢肯定这话就是出于巧儿之口,只是不想这李氏真真是个精明的,一看形势不好,竟自请罚奉思过。她这般态度,自己若借势再罚别的,倒显得她故意为难于她了。

    宁阳看向巧儿,她已经哭求着想要从护卫手里挣扎出来,不停地求李氏为她求情,李氏却再不理会。宁阳却道:“我自问平日里待你们不薄,既无打骂,亦无苛扣,赏多罚少,便是斥责亦是少有。我不敢自比那天底下最好的主子,可也算是个和善的。如今你们不顾念主仆情意,谣言都敢往王爷身上扯了,我便也不顾念那许多了。”

    底下顿时哭成一片,求情的,讨饶的,宁阳自进了王府以来,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抚着小腹慢慢站了起来,说道:“按着王府的规矩,你们这些人今儿都该打死!然而我怀着身子,不愿造这杀孽,但胡乱造谣诅咒我夫君者我也不愿轻饶。来人!”

    “卑职在!”小七上前一步,甲胄声声,冰冷无言。

    “丫头小厮,杖三十,撵出府去!管事的杖三十,罚俸一年!现在就打!”宁阳下了狠心,说罢便坐回椅子里。

    王府的披甲护卫军得令,将花厅外头清出一块场地来,将丫头小厮十人、十人地拖下去当众杖责。宁阳终是留了脸面给这些人,叫人杖责时隔着衣服打,两旁下人们看着,静悄悄的无人敢言。一时间花厅的院子里喊数的、哭嚎的、竹杖打肉的声音交错起伏。这日,王府里八十多丫头小厮人挨了打,被撵出了府去。另有十名管事的被打,罚了俸禄。一时间,王爷遇刺失踪的谣言如云般消散,无人再敢提及一句。

    至于李氏的丫头巧儿,宁阳却未将她撵出府去,只说道:“此事你乃始作俑者,理当重罚。然念及你是阮夫人带来的丫头,我便不撵你出府。杖五十,罚俸一年,降作粗使丫头去洗染院儿里当差吧。”

    巧儿还想求情,怎奈李氏全不理她,宁阳也起身回了寝阁。小七却觉得不解气,亲自拿了杖子,狠打了五十大板,他力道拿捏得好,皮开肉绽却未伤及骨头内腑,打完见巧儿早昏死过去,便叫了两个洗染院儿未受此事牵连的丫头把她拖去了粗使房里。

    作者有话要说:咳~我错了~我知道不应该到了小宁子就卡,但是因为文临近结尾了,有些剧情安排方面的问题总是让我卡得很~~看着今天字数非常非常饱满的份儿上~饶了妍子吧~~妍子不想挨板子……

    明天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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