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一章

    在O.4辖区等待着雷忒尔的人，很安静，比起前任的代理洛克斯要安静得多，整个人缩在一件黑袍下面，全身都被绷带包裹着，仅仅露出两只红色的眼睛。蹲在小镇外不远处的路边石上，被缠的严严实实的脸上看不见任何的表情，能见到的，只是那双红色的眼睛。雷忒尔在离他还有4,5步距离的时候，突然性的停住了身躯，仿佛急速的奔跑所带来的惯性是根本不存在的一般。

    “……，艾鲁米达。”银色的重眸微微的眯起，雷忒尔抿起嘴角，表情中带着谨慎与审视。习惯性的束缚在周身百米内的感知，骤然的散发开，企图寻找那个本来应该在这里的身影。“呵，该说初次见面嘛，凤眸的雷忒尔。”艾鲁米达从路边石上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黑袍，声音有些闷，但是却透着淡漠，与一般代理人对待大剑的语气完全不同，没有不屑，没有歧视，仿佛只是单单纯纯的对工作下属的例行询问一般，“从今天开始，我成为你的专属代理人。”艾鲁米达的红色眼睛中投出的眼神，冷静淡漠，没有一丝一毫多余的波动，让雷忒尔根本无法猜想眼前这家伙的任何思想。“……，斯蒂娜呢。”心中的不安已经扩大的无法再继续扩大，周围10公里内都没有感知到斯蒂娜那熟悉的妖气，这让雷忒尔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扭曲了一般，突然性的，毫无道理的疼了起来。

    “不用散发你的感知了，”艾鲁米达很冷漠的开口，藏在黑袍下的手伸出，手指间夹着的一张黑色的卡片向着雷忒尔甩来，在看到那抹黑色的时候，雷忒尔的心脏仿佛瞬间加速，然后被什么压缩了一般，被粗暴的抓紧。飞到眼前的黑卡被抓住，漆黑光华的卡面上，只有一个简简单单的红色剑印，那熟悉之极的剑印，却让雷忒尔一阵恍惚，似乎在瞬间，本已经略模糊的视力，被全部夺走了一般，眼前只剩下同卡片一样的无尽黑色。本来不会产生任何疾病的身体，此刻也似乎突然间恢复了人类时候的感官，全身不由自主的战栗起来，胃里似乎也开始翻腾。“…………，斯蒂娜的剑印……。”那重叠的瞳孔茫然的发散又聚合，一直流转着的银光，也变的散乱了起来。“走吧，她在等着你。”艾鲁米达的声音依旧是毫无变化，似乎只是在说着无关痛痒的事情一般。黑函在手中被握紧，雷忒尔慢慢的跟上了艾鲁米达的步伐。

    “哟，雷忒尔。”依旧是熟悉的声音，站在林间的那个人，微笑着，阳光照耀下，金色的长发泛着令人着迷的光泽，一如记忆里的初见一般的精致容貌，是的，初见，大剑融合后所造成的身体急速生长，以及用不老化，总是会让人无意识之间将过去的回忆进行模糊，但是此刻看到那个在阳光下微笑着的人，雷忒尔只觉得自己的一切记忆都开始复苏了起来，而那温柔亲切的微笑，却让自己的全身都痛了起来，所有的关节，所有的肌肉，血液，神经，内脏，似乎都在同一时刻罢工，刺骨的疼，却清晰而明确。

    “……，斯蒂娜。”在嘴里转了几转，才终于艰难出口的称呼，雷忒尔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声音，居然比平时喑哑了许多。“不要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啊。”斯蒂娜温柔的笑着，略有些苍白的脸庞，此刻却似乎焕发出了惊人的光彩，“艾鲁米达，谢谢你，能让我们单独在一起一会吗？”似乎将那一身淡淡的骄傲褪去，只留下温柔的斯蒂娜，向着一边的绷带代理询问道。绷带男默默点点头，转过身向着林间走去。

    “雷忒尔，对不起。”将自己身后背着的大剑插在空地的正中间，阳光照射的正中间，斯蒂娜的目光，注视着剑身上的剑印，目光复杂。“虽然是很自私的决定，但是还是希望，最后能够送走我的人，是你。”“……，为什么。”好多好多的话想说，可是到了嘴边，转来转去，雷忒尔却只是苍白无力的说出这样一句。“是呢，为什么呢，作为组织的眼，我已经是期限很长的了呢。”在阳光的照耀下，斯蒂娜那苍白的脸色竟然有了些许透明的感觉。“我为自己培养了我最喜欢的继任者，已经没有什么好遗憾的了。能够死在你手上，是我最后的愿望。”“……，说什么傻话！”“呵，雷忒尔，接受现实不好么，其实你已经感觉到了吧，我的妖气，已经差不多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斯蒂娜轻松的说着仿佛与她无关一般的话语，但是就是这种轻松的话语，却让雷忒尔张口结舌，无法出声。

    “雷忒尔，你明白我的，我不会选择作为妖魔活下去，那样，我情愿死。死在你的手上，是我自己早已经做好的决定，和最大的愿望。”似乎看穿了雷忒尔想要说什么，斯蒂娜目光一凝，抢先说道，是的，在雷忒尔的感知世界里，斯蒂娜的妖气，已经不能用崩溃的边缘来形容了，狂暴的妖气，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已经在崩溃了，而如今的斯蒂娜居然依旧保持着人形，保持着理智，已经是相当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了。“所以，请你杀了我，雷忒尔。”斯蒂娜定定的注视着面前这个已经长的比她高的少女，柔柔的笑着，看着那双奇异而且漂亮的重瞳里面充满着挣扎与拒绝，斯蒂娜唇边的微笑更加的柔和了起来。

    “呐，雷忒尔。”步伐有些阑珊的走到雷忒尔的面前，斯蒂娜伸手环绕住雷忒尔的脖子，“我很高兴，能够遇见你的，在我心中，雷忒尔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感受着拥抱着的身躯那微弱的颤抖，斯蒂娜轻轻的合上眼眸，“所以，没关系的，雷忒尔已经长大了，我不在了，依旧可以很好的活下去，已经，没有遗憾了。”妖气在体内疯狂的暴走对冲，感受着属于自己的理智越来越弱，斯蒂娜用力的抱住雷忒尔，“所以，雷忒尔，拜托你，让我以人类的模样离开吧。”

    明明是暖洋洋的午后，雷忒尔却只觉得自己全身都沉浸在冰凉之中，靠在自己胸膛上的斯蒂娜的呼吸清晰可闻，环绕着自己脖颈的双手也依旧充满着温度，可是，妖力感知里，却无比清楚的表示着，她体内的妖气已经到了什么样子的地步，心跳仿佛已经停止，大脑似乎也已经冻结了一般，耳边能够感受到的，只有斯蒂娜温柔的话语，亦师亦友，同时也是很重要的家人，这样的一个人，要我亲手杀掉？

    明明全身都在嘶吼着拒绝，但是雷忒尔的手，却仿佛不受她自己控制着一般的动了起来，缓慢而僵硬的紧紧抱住斯蒂娜，声音喑哑，“我讨厌这个事情……”带着哭腔的声音，苍白而无力。“对不起，”牢牢的依靠在雷忒尔脖颈间的斯蒂娜微笑着，“就让我任性这么一次吧，雷忒尔。”有些僵硬的右手缓缓的抬起，手掌间，寒光涌动，那比手指略长的铁针散发着寒光，“对不起，斯蒂娜……”哭腔的声音，微微合上的重瞳中痛苦淹没，“嗯，拜拜，雷忒尔……”斯蒂娜微笑着，一如初见，柔柔软软的声音呢喃。

    骤然从背部扎入的铁针直接贯穿心脏，雷忒尔的妖气同时跟随着冲入斯蒂娜的体内，将心脏彻底爆开。历历在目的声音，历历在目的记忆，怀抱里的身躯依旧温热着，熟悉的面容仿佛只是睡过去了一般，雷忒尔一动不动的站着，冰冻着的大脑似乎终于开始慢慢的转动，银色的瞳眸目光涣散着注视着怀抱里的面容，仿佛睡着一般的表情，但是那个人，却永远的不会再回来了，永远的。良久，雷忒尔唇边的肌肉艰难的抽搐了下，露出一个比哭更加难看的笑容，“拜拜，斯蒂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