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船撞桥头自然沉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却有旧缘惹波澜

正文 第一百二十五章 却有旧缘惹波澜

目录:船撞桥头自然沉| 作者:梦夜的天空| 类别:历史军事

    当人不择手段的想要获得更多的东西时,就会发现其实失去的更多。

    ——水玥颜呓语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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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子不器。

    ——不偏之谓中;不易之谓庸。中者,天下之正道。庸者,天下之定理。

    ——人之学也,或失则多,或失则寡,或失则易,或失则止。此四者,心之莫同也。

    ——万乘之主,千乘之君,所以制天下而征诸侯者,以其威势也。

    ……

    此刻,温室殿内静悄悄的,角落里的熏香炉里袅袅升腾着安息香和沉香混合地镇定药香。窗外有夜风吹拂,孟玄胤看着手里的竹简,不觉又一次,呼吸沉缓,陷入似醒非醒的梦里。

    被贬为德妃的文知秋走进温室殿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幅情景。微斜的月光,自窗子透进,将那人倚在窗边的身影,笼在浅黄的光晕里。

    他一手垂落,手边跌落的竹简静静地躺在地衣上。宽大的衣袖着风轻轻摇曳,带着些许懒散和遥远。

    文知秋将随行侍女留在殿外,一个人轻手轻脚走过去,俯身拾起竹简,搁在了桌子上。顺手将自己的手臂上的披风拿下,轻轻披在孟玄胤的肩头。夏末秋初,天气虽暖,这样开着窗就睡毕竟容易感染风邪。

    看着孟玄胤睡容平静,几缕碎发覆在面上,带着些许孩子似的稚气,文知秋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想要撩开那些发,指尖触及孟玄胤的面庞时,心里却是微微一惊,那纸上黑压压地写了满篇,却只有三个字。

    ——裴惜言。

    也许在宫中待得太久了,早已是见怪不怪。也许是知道,活人和死人争什么都是没有意义的。文知秋凭借远高于常人的镇定才按捺住心头涌起的嫉妒和羡慕的念头,伸手将笔搁置在笔架山上。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拂过那个让她心悸的名字,又飞速的收回。遗留在指尖灼热的温度,仿佛被烫伤一般。

    终究只是个死人罢了。

    文知秋苦涩地笑笑,很快,陛下就会忘记她,宫里永远不缺女人,美丽的女人,妩媚的女人,聪明的女人,骄傲的女人。但凡能说出来的各种美好,宫掖里不是有,而是有得太多。

    只是……

    只是他看不见罢了。

    这世上,从来都是只听新人笑,不听旧人哭。若有一日,他再也记不起“裴惜言”这三个字,该哭的是谁?该笑的又是谁?

    还是做死人好,因为只有死了,才不必再欣赏。可是……活着才有未来

    就算是皇后,也没有资格阻碍一个帝王坐拥三千粉黛。更何况,她不是皇后文知秋默默地想,幼年时,觉得皇后无比荣耀;及笄时,方才知晓别说是皇后只是作为太子妃所背负的责任就已经是无比沉重的;后来,后来他登基称帝,她自然而然地被册封为贵妃,“德”不是封号,而是对她品性的赞誉,又或者是他对她的期许。虽然被贬,却还是与“德”有关。而这一次,他是对她仍有期许,还是在嘲笑她曾经的无状?

    文知秋看着孟玄胤的睡颜幽幽地想,爱一个人很难,爱一个帝王就更难。闭门思过的那些日子,她想了很多,甚至想到冷宫,想到死。

    她想以死明志,她想用死告诉他,他对她是多么的重要

    可她又怕,怕一切只是臆想,一切只是个笑话。怕他看到她的血,她的死,也不过是冷冷一笑。

    那么,裴惜言的死呢?

    文知秋暗暗叹了口气,她与陛下也算是青梅竹马的情分,他的脾性,她好歹也知道个**成。可如今,事情却是落到那一成之中,让她无论如何也猜不透。

    如果他大发雷霆,那只是生死之事,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果他调用暗卫,那就是筹谋之事,无论高低上下亲疏远近,皆在掌握之中。问题是,孟玄胤只派了乔装的侍卫沿着沅江寻找,甚至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放弃找寻转而在建元城外替柳氏夫妇立了衣冠冢。

    他不该这样轻易的放弃,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骨灰,他既然深爱着,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的放弃?

    妖女……

    妖女。

    妖女

    文知秋有些愤怒地想,跌落水中昏迷数日还能死而复生,那不是妖女还是什么自从柳子清赢了那盘棋之后,就没一天轻省日子,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的,怎么就没个完

    所以,这一遭,事情闹大了文知秋愈加笃定,孟玄胤的雷霆之怒,这天下还有谁能劝的住虽然他也算是孝敬皇太后,可那只是孝敬,不是崇敬。

    由此,她想到了梅绿耶。那时,陛下以胤无逸的身份游戏江湖,见飞燕门的帮主梅绿耶貌美如花不由得心生爱慕,表明身份后,那梅绿耶竟然婉拒了当时身为熹王的陛下。那时,他气急,不知摔了多少瓷器,砸坏多少家具。可那火气,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皇太后劝诫着,安慰着,久而久之也就化解了。只是这一遭,他不动声色,看起来像是毫不在乎,但越是这样,越是糟糕。

    文知秋又想起孝诚皇贵妃黎静雅薨逝后的那些日子。那个黎静雅是陛下被封为太子后由先帝亲指的良媛,可谓是将门虎女,行事大方,为人豪爽,只可惜红颜薄命。陛下登基不过一年,就暴病而亡。那时,他万分悲痛,入夜后,常常出宫,只为对着孝诚皇贵妃的梓宫说说话。那时,皇太后没有管束陛下,只是偶尔让她亲自下厨给陛下做一些顺口的饭菜。

    文知秋回忆着,想着,然后,有担忧,有后怕,有伤心。

    因为,她真得从未见过孟玄胤这副模样。

    在她看来,后宫的女子,都是任天子随意撷取的花儿。可孟玄胤却对那个妖女,却是珍之又珍,慎之又慎。

    只因为不能君占臣妻么?文知秋苦笑着想,这种事,自古以来若是绝无仅有,又怎会有“君占臣妻”这个词。

    他对裴惜言的爱不够深?文知秋想,那衣冠冢里除了珠钿金簪玉步摇与秀美繁复的锦服,只怕还躺着的硃色吉服吧那套天下只一人能穿的十二等翚翟之形的硃色吉服。

    想到这里,文知秋又觉得自己实在是胡思乱想了。怎么可能有这么荒唐淡淡事可她心底又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嚣着,怎么不可能否则,他为什么偏偏要追封她为熹国夫人玉螭的封地就算没有达到数之不尽的境地,也没有必要将他之前的封地赏与她

    当时,那道旨意颁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陛下是过于哀恸了。可文知秋却记得,记得她打伤裴惜言的那一夜,他眼中的疯狂和恨意。

    索性,真是索性啊青州一行,让朝廷失去了一个栋梁之才,却也保住了陛下的声誉。否则,否则……

    文知秋落寞地笑了,说到底,她还是在嫉妒羡慕那个人有夫君的生死相随,有天子的宠爱疼惜。

    可陛下对裴惜言的爱真的只是一时的心悸么?甚至,在死讯传到建元城之后,没有流露过半点哀恸之情,甚至再也没有提及她。仿佛那个人,只是偶尔划过的一抹流星,虽璀璨,却太过短暂。

    若说他薄情,可这些凌乱的字,重复的名,又是什么?现在想来,只怕他不是不痛,而是恸极,所以强自搁下。

    那么,就算文慕冬进宫,就算有再多的花儿朵儿,也比不过那个死人,比不过那个早已死去的“裴惜言”。

    那么她的?她文知秋又算什么呢?她文知秋的一颗心又算什么呢想到这里,两颗清泪不禁滑落颊畔。

    孟玄胤缓缓睁开眼,确切的说,自文知秋走入温室殿,他就已经醒了。只是,墨没有动,所以,他也懒得睁眼,懒得看这个被他饶恕且无法立刻杀死的女人。“为何要哭?”

    文知秋霍然对上他冷冷的眼神,连忙从袖中掏出丝帕轻轻拭去眼泪,然后怯懦地说,“嫔妾只是见陛下如此辛劳……”

    孟玄胤嘴角微撇,冷意从眼底蔓延到全身,“朕不记得曾经宣诏爱妃侍寝,难道是邹常喜假传圣旨?”

    文知秋细眉儿轻蹙起,略微犹豫了片刻,轻声道,“陛下,宫中的姐妹排演了新的歌舞,想趁着月色且舞上一回,搏陛下一笑。”

    孟玄胤看着她,沉默不语。他很久没有笑过了么?想到这个疑问,孟玄胤自己都觉得好笑。只是死了两个人罢了,一个是他委以重任的臣子,一个是他……是他……

    蓦然,如同有极尖利的冰锥刺入心口般的绞痛,令孟玄胤的脸骤然失去血色。原来,他连那个字都不敢想起了。

    孟玄胤摇头,浅浅一笑——基本上那不像是笑,只是唇角轻轻扯动而已。“改日吧,朕累了,想早点休息。”

    文知秋凝视着他,她想揪着他的衣衫,她想对他吼叫,她想让他将心中的一切都说出来,她想求他不要这样将她拒绝在心门之外。

    可这一切也不过是想想罢了,毕竟,他是君,她是臣;他是夫,她是妾。所以文知秋努力微笑着,屈膝施礼,告退,离去。

    在文知秋走出殿门的那一瞬,孟玄胤开口叫住她。

    文知秋惊喜地看着他,仿佛只要他伸出手,她就会飞奔过去,扑到他怀中。但是,孟玄胤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将自己的怨念和纠结都散在这一口气中,他淡淡道,“中元节快到了,想来文府的省亲别院也盖的差不多了,记得向母后请旨。”

    文知秋心中一暖,她痴痴地想,他心中总还是有她的,一日夫妻百日恩,就算他爱着裴惜言,只要他心中还有她,就够了。

    “嫔妾遵旨。”文知秋俯身施礼,脸上的笑容犹若春花般灿烂。

    可这笑却暖不了孟玄胤的眼,他只是挥挥手,不再多言。视线从纸上扫过,他喃喃自语道,“惜儿,你真得离开了么?还是与柳子清借机归隐,再不问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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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借机归隐?

    不问世事?

    要真是这般倒好了千里之外的水玥颜,头大如斗,因为她面前站着的正巧是故人,虽不太熟,顶多算是同路人,顺便一起吃过两顿饭而已。

    问题是,吃过两顿饭就算是故友,那吃上七八顿岂不是成了知己好吧,有些人,只一顿杜鹃醉鱼一瓮炮打灯就成了知己,问题是,她现在需要的不是他乡遇故交,确切的说,除了柳天白,任何熟人她都不想见,不愿见。

    “公子只怕认错人了。”水玥颜很是无奈地挠挠头,她已经坐到灯边了,明晃晃的火光,照着她脸上的胎记,文沐雪竟然还笃定她是他的故人。

    真真是要了命了

    文沐雪伸出手,轻轻拂过她额上的胎记,眼中满是温柔的笑意,“好好的一张小脸,怎么弄成这副模样,亏你想得出来。”

    水玥颜往后一躲,浅笑依旧轻浅无波,“文公子请自重”

    “我并没有和你说过我姓文。”文沐雪戏谑地看着她,手指再次抚上她白玉般细致的面颊,“如果你不认识我,却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虽不知道,难道我家二公子也不知道?”水玥颜抿抿唇,闪身避开他的手,眼睛恶狠狠地瞪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许久,倏忽文沐雪低低一笑,眼眸闪烁着诡异且魅惑的光芒。他轻柔的嗓音犹若醇厚的酒液绕在唇齿之间,悠扬地穿透黑夜,穿透水玥颜渐渐混沌的灵魂。“裴惜言,自始至终我都知道你没有死,所以,和我走吧。独孤家,不适合你。”

    水玥颜愣愣地看着他,喃喃自语道,“走……”

    “对,和我走。”文沐雪伸出手将她揽在怀中,俯身在她的耳边细语,像是魔鬼的呢喃,“自你离开以后,我一直没有……怎么办呢?我对你上瘾了。”

    意识昏沈中,水玥颜倚在他的怀里,明明心里坚定地说他是文沐雪,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可四肢仿佛脱离了她的控制一般,无法移动,无法挣脱。“不是……不是……你……”

    文沐雪伸出三根手指搭在水玥颜的腕脉上细细查诊起来,片刻之后,轻笑,“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你了。只怪你跑得这么远,我若不运功控制蛊虫,实在是难以探查你的所在。”

    水玥颜静静地听着他说话,冷泉般无波的明眸,无一丝荡漾。

    “现在,我找到你了。”文沐雪拦腰抱起水玥颜,怜惜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垂首在她的耳边轻笑道,“不论是你的脸,还是你的嗓子,我都会让它们完好如初。”

    像是溺水者抓住了救命稻草,水玥颜紧紧的搂住他的脖子,娇小而无助的模样,让文沐雪的心没来由的一颤。

    他抱着水玥颜走了几步,看到在树下相候的独孤静辉,唇边露出一抹满足的笑意,“独孤兄,多谢你救了言儿,他日文某必然重谢。”

    独孤静辉看着水玥颜的背影,缓缓道,“既是这样,我便放心了。还请文兄好好照顾小水,她……身子不好。”

    “这个自然。”文沐雪抱着水玥颜匆匆离去。

    施景淙和即墨菡萏从树影中走出,愕然且茫然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喃喃自语道,“小水也太没良心了,就这么走啦?连句告别的话都没有?”

    独孤静辉微笑,悄悄凝聚内力,把一线声音传递道施景淙耳边,“只怕文沐雪就是下蛊的人,你先跟上去,我随后就到。”

    施景淙反应很快,轻轻跃上屋檐,如一只野猫般悄无声息的追了过去。

    “诶”

    即墨菡萏跺跺脚也要跟过去,却被独孤静辉拦住,他认真道,“你且留下,以防万一。”

    “什么万一?”即墨菡萏急巴巴地追问。

    “因为,你会的东西,我们不会。”独孤静辉挥手招呼过几人,轻声吩咐了一些事情。

    “可你们会的,我也会”即墨菡萏却是理直气壮,插着腰不忿地吼道。

    独孤静辉的眼微微眯了起来,“即墨小姐以为这是小孩子过家家么?事,有轻重缓急。如果,小水在你闲扯撒娇耍赖的时候发生危险,我会让你知道,我独孤静辉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即墨菡萏似乎有些忐忑,她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壶递给独孤静辉,嗫喏道,“这里面是百解无忧露,可解千花万草之毒。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用上,你,你带着吧。”

    说完,她用从贴身的背囊里翻出一堆东西放到独孤静辉的腿上,小声道,“那人似乎会摄魂术,你和大胡子千万不要看他的眼睛。还有,一定要把小水救回来……我……我还没有和她道歉呢。”

    独孤静辉也不客气,翻手将所有的东西收好,淡笑道,“厨房里有小水做得点心,饿了就垫垫底。她啊,心眼不大,但是也不会太小,你若真道歉了,只怕她会恼的。”说完,推着木轮离去。

    “我就知道”即墨菡萏嘟着嘴,瞄了眼环绕在密密匝匝的绿杨荫里,粉墙黑瓦。罢了罢了,除了轻功之外,她身上的功夫还真是不咋的。别小水没救出来,倒把自己也搁了进去。

    只是这位文公子到底是谁呢?

    即墨菡萏边走边想,突然,她眼睛一亮,难道,他就是鼎鼎大名的文沐雪?位列“玉螭八贤”的文沐雪?倜傥率意,恬淡冲和的文沐雪?

    可是……

    他怎么懂江湖上邪派才用摄魂术?从何处学来的驱蛊之术?

    马车上,文沐雪拨了拨水玥颜垂落在额前的细发,嘴角勾起浅浅笑弧,“言儿,独孤静辉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吧?否则,面对他的救命恩人,他绝不会任由这种无果的情愫滋生。”

    水玥颜静静地躺在他的腿上,慵懒得像只猫似地眼睫半闭,柔顺如绸缎的长发散在车厢内,如同黑夜怒放的花。

    “本来想在青州借机除掉柳子清,没想到,上天却开了这么大一个玩笑。”文沐雪的手指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告诉我,这场闹剧是谁安排的?文天祥么?”

    “文天祥……”水玥颜困惑地叹了口气,却不知道文沐雪将她的喃喃自语当成了肯定的答复。

    “没关系,我会找到他,并且杀了他。”文沐雪自信地一笑,然后倾身啄吻她,起先只是轻吮住下唇,以舌尖描绘她的唇形,似吮似咬,直到她双唇痒麻,浅促喘息,他才密密贴吮,缓慢而悠长地细吻她。

    水玥颜的耳朵腾起诱人的嫣红,雾气氤氲的琥珀色莹莹水眸,妖媚冶荡,清艳中又有一种说不出的风情万种。

    “妖女。”文沐雪扳过她的脸,狠狠吻住,不若方才徐徐**的步调,粗鲁狂热地摩擦、纠缠,直到凉唇也有了温度,这才放过她。他捧住她的脸,一字一顿道,“今夜,我会让你彻底忘了柳子清,自此以后,你,只为我一人而活。”

    “为你而活……”水玥颜重复着,然后,眼底添了抹迷茫。不是他,不是她眼前的这个男子。她的人生,与他没有半点关系。可为什么,为什么她不能推开他,为什么不能挣脱他的纠缠

    “不……不是……”纤指无意识地揪握住他胸前的衣襟,指节泛白,有如呼吸困难的落水者,痛苦慌吟,“天白,救我,救救我——”

    “就算这样,还能有神智,裴惜言,你果然比其他女人更值得征服。”文沐雪嘴角扬起一抹诡笑,抬起她的下巴,幽深的眼眸像是看穿她般锁住她迷茫的眼,“你逃不了的,你必定是属于我,身心都是我的。”

    回到驿馆,文沐雪打横抱起她,步上阶梯。二楼的布置,极为简洁。厢房内有一桌两椅,一张铺着锦褥的床榻,此外别无他物,朴素得不像副使的房间。

    “失望了?”文沐雪的薄唇极缓、极缓地勾起了个弧,随手在床榻的某处一摁,就听“咔嗒”一声,密室的暗门被他打开。“言儿,我会给你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相信我。”

    这间密室布置的宛如离宫别苑一般——华丽而又旖旎。地上铺满了厚厚的银灰色裘皮,踩上去软绵绵的如陷云端,玄色的轻纱,紫色的罗幔,俱由顶倾泻而下,围拢着中间那张厚重的床榻。

    “喜欢么?”文沐雪将水玥颜放到床榻之上,呢喃着倾身向前,已然吻上那近在眼前的嘴唇。

    水玥颜羞红了脸,眸中秋水殇殇,双唇轻颤,犹如海棠初绽,芙蕖寒露,刹那间芳华湛然,“不……”

    “为什么不呢?”文沐雪欺身上前,不加思索地拉开她衣襟,让她裸露出大片肩颈的细嫩肌肤。低下头,噬咬着莹白的肌肤,在上面留下一圈一圈的齿痕。或是吮吸着,直至渗出猩红的血丝才肯换到另外的地方,继续。

    水玥颜不停扭动着身子,神态慵懒闲散,自有一种惑人的韵致,却不染风尘,纯稚中带着入骨的妖媚,勾人魂魄。指尖从文沐雪的肩头缓缓游移到他的头顶,随手将他头顶绾发的玉冠拆下。

    文沐雪凝视着怀中的女子,轻笑。明眸似是蒙上了一层轻雾一般,泛着淡淡的幽光,牵引着他陷入她的柔情陷阱里,完全无法抗拒,更不能自拔,仿佛只有沉沦,方能解脱。绿云一般的长发披散在肩上,半遮住瘦削的肩头以及形状优美的锁骨,留下一片引人遐思的暗影,而裸露在外的莹白肌肤,则遍布着点点红痕紫斑,既惹人怜惜,又勾人凌虐。

    这样的刺激yin*着文沐雪的手穿过她垂落在肩头的秀发,紧紧扣在她的脑后,疯狂而激烈的吮吻着她的脖颈,似是恨不得将她嵌入他的体内,与他永不分离。

    在血从伤口流向他唇间的一刹那,水玥颜的指尖突然变出一支白色带紫的针直插入文沐雪头顶的百汇穴。

    “你”文沐雪惊愕地看着她,径直倒在床榻之上,浑身抽搐不已。

    “啧啧啧,实在是太大意了。”伴随着讥讽嘲弄的声音,罗幌后逐渐显出一个人的身影。玄衣,黑发,久不见天日的脸显得有点苍白,即使映了橘红的火光,还是带着一种冷漠而寂寥的青白,玉似的,透着寒。

    “小叔叔?”文沐雪竭力控制着四肢的痉挛,可他还是不敢相信眼前所看到的一切,“你不是早就……”

    “让你失望了,真是不好意思。”汝嫣错点住文沐雪的穴道,然后俯身抱起水玥颜,小心翼翼地替她整理着衣服。他的目光掠过水玥颜柳叶般的细眉、秀挺的鼻梁、紧抿的淡樱色柔唇,又徐徐转向细白的脖颈,那些青青紫紫的吻痕……

    突然汝嫣错反手扇了文沐雪一巴掌,“小姐也是你这等肮脏之物能碰的”

    文沐雪一怔,突然大笑道,“小叔叔,我不能碰她,难道你就能碰她么?比起我,只怕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否则,你绝不会带着她假死遁逃,你更不会放任我找到她,只为了,只为了在我最关键的时刻给我这么一针。”

    “最关键?”汝嫣错凝视着他强自镇定的眼神,仿佛感到有趣,“我若真想杀你,有的是机会。只是让你轻易的死了,怎么对得起我的好哥哥”

    “你……你想做什么?”

    “我只是想知道,一个人看着自己的身体逐渐腐烂却无能为力,会是怎样的感受?”汝嫣错依然微笑,细致长睫低掩,流露愤恨与残酷。“放心,你不会比文沐琚死得更痛苦,但是,绝对比你敬爱的父亲死得更舒坦。至于你的哥哥,我还没想好呢,所以,他倒是可以比你再多活几日。”

    “就算你能杀了我,也杀不了父亲大人。”

    “那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希望你的意志力够坚强。”汝嫣错扬唇一笑,从袖中掏出一粒药丸手指微曲直接弹入文沐雪的口中,冷冷道,“为了将这份惊喜保留到最后,你要做个能守得住秘密的人哦”

    那粒药入口即溶,文沐雪连吐出来的时间都没有,“可你别忘了,我死,她也会死”

    “你错了。只要我活着,小姐就不会死。”汝嫣错抬起水玥颜的手腕,细腻的吮吻沿着她洁嫩肌肤下移,绽放朵朵红艳。

    “你……难道你想要出去子蛊?”文沐雪错愕地看着他,神情出现短暂的混乱,“疯了,你真得疯了难道你不知道,取出子蛊会……”

    “我只是想试试,子蛊和母蛊放到同一个人身上会如何?”汝嫣错从水玥颜的手腕中取出子蛊,转而放到文沐雪身上。看着子蛊就那么爬啊爬的,爬进文沐雪的口中,汝嫣错拥着水玥颜大笑道,“小姐,真可惜不能让你看到这么有趣的场景。”

    “回……”水玥颜将头埋在汝嫣错的脖颈间轻轻叹息。

    这句话像在平静的湖面扔了块石头,漾出层层迭迭的波纹,并迅速扩大。神情冰冷的眼眸浅浅的浮出一抹柔软至极的眷恋,汝嫣错柔声道,“好,我们现在就离开这里。”

    一招走错满盘皆输,文沐雪万分懊悔地躺在床榻之上。曾经,他暗暗嘲笑过不能行走的独孤静辉,现在,他却比独孤静辉还不如。行尸走肉,只为了一个女人,他的梦想,他的抱负,他的人生,全都碎了……

    只是他不知道,等天明以后,上苍剥夺他的东西,不止是健全的四肢,还有他的声音,以及视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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