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贾君鹏的前世今生（6）
目录：色丐| 作者：英山绿茶| 类别：其他类型
30
等我付完帐，眼镜若有所思地说：“明天就报到上班了，我们可以住到厂里面去，今天晚上可还得在坟山上呆一晚，下午我们去哪里躲躲太阳呢？”
“既然晚上还准备住到坟山上，那我们干脆就到公园里去逛一下午啰，只有那里有躲荫的地方，还可以躺着休息一下，反正白天也没人管！”我说。
“那行吧，就去公园里，顺便逛一逛放松放松，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开始可就得上班，没自由了！”
大白天，公园里倒是蛮冷清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乘凉的人，看他们那悠闲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像我和眼镜这样为生计发愁的外地人。
找了一块阴凉的廊檐，脱去早已湿透的衬衣和厚重的皮鞋，用提包当枕头赤身躺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
真舒服啊！在树荫下躲了一上午尚未被太阳晒到的大理石地面还是凉飕飕的，人睡在上面顿时暑气消了大半，直凉到骨子里去了。
偶尔有一两个本地人从身旁走过，对我们流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眼神，鼻子里发出长长的一声鼻音之后，嘴里说出一连串的鸟语，我可一句也听不懂——即使听懂了，我也不打算去理会，何不趁现在公园里游人稀少，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也许是这里的确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一直睡，直到夕阳从公园的另一边斜射过来。
天色已近黄昏，不能再睡下去了!我和眼镜相继起身，到厕所里面刷了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从各自的包里找出一套衣服换了，顺便将脏衣服洗了晾晒在厕所外面的围墙边。夏天气温高，湿衣服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晾干！
等待衣服晾干的过程，我和眼镜就坐在旁边吹牛！真的是因为遭受连番的磨难和挫折之后，又初次找到了工作后，所以才有这么高的兴致！
哪一个人年少时没有理想？尽管兄弟两人当时非常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但只要有一点的希望，我们依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眼镜说：“我的具体目标是，五年内积攒出足够的资金，成立一家自己的贸易公司！”
“不简单，目标够远大的，预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那你自己呢，也应该给自己订一个目标才对啊！”
“我，我想在外面打几年工，先积累一点经验和资金，然后回家自己开一家小工厂，时间嘛也暂定在5年之内吧！”
“好，有志向！”眼镜说：“让我们互相鞭策，互相鼓励，共同进步，早日达成目标！来，击掌！”
当两只手掌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时，我们两个年轻人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抱负的人！两颗稚嫩而年轻的心，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从此更加紧密地走到了一起，我们彼此背靠着背，互相扶持着共同去面对漂泊路上的各种挑战！我们的命运也因此而长时间地联系在了一起。
上天啊，不求你如何地去成全我们，只求你多给我们带来一些平安和顺利，千万不要再把痛苦和磨难强加在他们稚嫩的双肩上！
……
31
夜幕慢慢降临，随着公园里的灯陆续地亮起来，入园的人流也逐渐增多。看看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和眼镜两人便收起来放到包里。
再也不必像昨天一样猥琐了，我们也决定抓紧时间溜达一下，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同其他人一样，不再居无定所，无家可归了——我们也可堂而皇之地作为一名工人，去尽情享受工余生活的所有乐趣。
公园早被两人逛了个遍，没什么好新鲜的，当下商量决定到外面的街上去逛逛。
逛街的过程其实很漫长，可是由于心情的关系，时间却过得飞快。虽然兜里没钱，可光看看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一连逛了几条街，直逛到脚发麻，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和眼镜一起回到昨晚睡觉的坟山上。
还是昨晚的那一处墓地！放下包后，眼镜装模作样地朝墓碑作了三个揖：“打扰了前辈，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再借宝地歇息一宿，明天就不会再来了！求您老多保佑，让我们平安度过今晚！”
昨晚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晚，心理上已经基本适应过来，所以没有头天晚上那么强烈的恐惧感了，两人便在平台的正中央打扫一块干净的地方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依然会有梦。我梦到上班后的自己，神气地穿着暂新的工作服，在工厂的各个车间里自由地穿梭——我甚至梦见自己已经达成了目标，成为了一家工厂的所有者和管理者，所有的人见了我都是点头哈腰的。
当老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在那南方七月的夜空下一块幽静的墓地上，十八岁的我在梦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
当几名凶神恶煞的人把我和眼镜团团围住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之中。他们看见两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正头枕着自己的行李，躺在水泥地上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傻笑，甚至其中一个嘴角还挂着一抹长长的涎水。
“喂，起来！”其中一个人朝地上的两人喊了一句，可能是睡得太沉了，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身穿制服的他们感觉自己根本没被这两个小子放在眼里，彻底被激怒了！一个联防队员奋不顾身地在我的腿上踢了一脚，与此同时，另一个联防队员也不甘示弱地在眼镜的肩膀上扫了一腿！
来不及睁开眼睛，我和眼镜就大叫着从地上弹跳起来，那几个人猝不及防，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还以为两人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物准备反击呢！
三、四把强光手电筒同时照在脸上，刺得两个人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两个人，甚至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这伙人强行带走。还好慌乱中总算各子抓住了自己的包，要不然连这唯一的一点家当都得弄丢了。
没有人问话，只被喝令跟他们一起从坟山上往下走。我和眼镜也没做任何的反抗，因为我们清楚，凭我们两个人肯定是寡不敌众，任何反抗的举动都只能是徒劳，还不如乖乖就范，再相机行事。
一路上，这伙人手里的对讲机一直咕咕响个不停，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鸟语，远远看见山脚下还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三轮摩托车。
眼镜偷偷告诉我：“我们被联防队抓了！”
32
下山后，开始有人用撇脚的普通话问我和眼镜：“有没有暂住证？”
我紧张地看着眼镜，让他回答。
眼镜摇了摇头，恐惧地说：“没有，我们前天刚从老家过来，还没来得及办暂住证！”
“那半夜三更跑到坟山上干吗？”
“睡觉，我们没地方住！”我轻声说道。
“你们的火车票呢？”
“什么火车票？”我不解地问。
“你们不是说刚过来吗？来时坐火车的票！”
“没有，下火车时已经丢了！”眼镜说。
“没有暂住证，又没有火车票证明你们刚来，那就只有把你们带走了！”
“别，别，我们有身份证的呀！”眼镜连忙说。
“身份证有什么用，除非你们每人交两百块钱！”为首的人想了想嬉笑着说：“请兄弟们吃个夜宵！就放你一马！”
“两百块？我们没有那么多！”眼镜说。
“最少一百五！”
“我们总共只有一百块钱，全给你们吧！”我想了想说。
“一百块，两个人？”为首的那人没耐心再跟我们说下去了，朝下面的人一挥手：“穷酸，带回去！”
“等一下！”眼镜眼一横，壮起胆子说：“我们又没有做犯法的事，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回去！”
“没犯法？没有暂住证就是犯法了！少啰嗦，快上车！”
几个人围上来开始拖我和眼镜，我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推上了三轮摩托的后座，其间各自屁股上还被重重地踹了几脚。
我们知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没办法，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摩托车队一路轰鸣着，向镇区驶去。直到开到一个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才停下。
院子里停满了三轮摩托车，旁边的一间亮着灯光的房子里还挤满了人。
我和眼镜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面，那为首的联防队员对里面喊了一句：“王主任，从坟山上带回来两个！”
办公桌后面坐着个秃顶的男人，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王主任吧！
秃顶咳嗽了一声，喝了口水，润了一下喉咙：“从哪里来的？”
“湖北！”我抢先说道。
“湖南！”眼镜也跟着说。
“不老实！到底是湖北还是湖南？”秃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是湖北的！”我说。
“我是湖南的！”眼镜说。
“半夜到坟山上干什么？盗墓啊？”秃顶鼻子哼了一下！
“不敢，我们是没地方住才去哪里的！”眼镜苦笑了一下说。
“胡说，哪个大活人半夜跑去跟死人睡在一起！”
“我们……”
“别说了，来人！”秃顶打断了我们的话：“带到隔壁去登记一下，明天早上没人来认领就送到沙河看守所去。”
“别，你听我们说啊……”眼镜想辩驳，可人家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和眼镜一起登记好姓名后被带到刚才进门时看到的挤满了人的房间。
屋里面乱哄哄的，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大约四五十个人，等到我们两个人想进去的时候，都已经插不进脚了。
领头的联防队员朝屋里面的人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警棍：“往里面挪点地方，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不许说话！”
人群朝里挪了挪，空出刚好容得下两个人的位置。我和眼镜在身后联防队员的“帮助”下，终于挤进了屋内，身后的铁门随之砰地一声关上了……
33
一进门，就有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扑面而来，简直要将人熏倒。因为房间面积太小，却关着四五十个人，人和人之间只得紧挨在一起站着。少数几个人可能是实在站不住了，顺着墙角勉强蹲在地上，但头顶的空间却被站着的人给完全遮住了。幸亏围着铁栅栏的玻璃窗是开的，还有房顶上有一台吊扇！否则的话真担心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会有人被憋死。
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度过今晚？
不用问就知道，跟我和眼镜一样，房间里面关着的这些人都是因为没有暂住证而刚刚从附近被抓回来的，大家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无助！
“我们该怎么办？”我紧张地问眼镜。
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刻谁都没有办法冷静，心里都充斥着无助和恐惧。
“还能怎么办？身上没有钱交就只得托人带钱来认领，如果没人认领，就被当作三无人员送去拘留了。”站在我身旁的一个瘦高个说。
我连忙说：“我们都没钱啊，要有钱的话被抓的时候就交了！”
大家跟着一起点头：是啊，身上有钱的话谁还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受这种洋罪？
“什么查暂住证，不就是敲诈我们的钱财吗？只要有钱没暂住证不照样没事吗？”瘦高个说：“大家明天要赶快托熟人带钱来把自己领回去！否则的话，就真的要被送去沙河劳改了！”
“这么严重？”眼镜有点不相信地说。
“有什么奇怪的？我一个老乡上个月被抓的，到现在还没人认领，被一直关在那边干活呢！”瘦高个说。
“既然是你老乡，你怎么不去认领他？”我问。
“我哪里有钱？出来一个月了，工作还没着落，每天有一餐没一顿的，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东躲西藏地担心被抓！这下好了，被抓进来就什么都不想了，反正有吃有住，大不了出力气给他干活，挣够了路费回家！”瘦高个愤愤地说。
“在里面干活还有工钱？”眼镜说。
“好像是三块钱一天！等你干够了回家的车票钱，就会把你扔到火车上遣返回去！”人群中有人插嘴说。
“真够黑的！”我说。
“黑？等到了沙河那边，进了劳改所，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了！”瘦高个说：“所以呀，大家但凡有一点关系，就赶忙想办法离开这里，被送到沙河以后可就更不好办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干脆硬着头皮进这里面来混口饭吃，不然的话在外面也没法生存下去了，被饿死都有可能。”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默默地在边上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一阵沉默！或许都在搅尽脑汁，思忖哪里有可以认领自己的人。
因为一直站着，所以一屋子的人一夜没有合眼——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每人给一张床恐怕都没法睡得着！
半夜的时候曾有人晕倒过，但任凭大家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管。还好不严重，大家主动挪开地方将晕倒的人平放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之后，就没有事了！
直到早上七点钟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开了门，睡眼惺忪地吼：“吵什么吵，丢你老母，死人了？”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大家齐声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潮水般往门口涌。
见这阵势，铁门又咣地一声关了！
大家都在里面悲愤地叫喊起来！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哪怕是让我们出去透透气也好！
34
十五分钟以后，铁门再次打开了，门口齐刷刷站着两排联防队员，为首的联防队员对屋里面喉道：“一个一个地把手抱到头上，排好队，慢慢走到院子里去！”
大家迫不及待地按照要求走到院子里，然后分成三排蹲在地上。在联防队员的安排下，大家分三人一组轮流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每人可领到两个黑面馒头，依然是要回到原地蹲在地上吃，吃饭的时候不许交头接耳，不许高声喧哗。一切动作都在十几名联防队员的棍棒围困之下进行，来不得丝毫的反抗。
直到八点钟，早饭才吃完。昨晚那位秃顶的李主任再次被请了出来，看来他又要训话了！
秃顶主任清了清喉咙，慢吞吞地说：“大家被关在我这里，可能都不好受，本人深表理解，可这是我们治保会的职责！谁叫你们不将证件及时办好呢！现在再给大家一次机会，如果你们有工作单位，或是有熟悉的人住在附近的话，赶快打电话过去，叫他们下午三点前带钱过来认领。超过下午三点还没人认领的，那就只有送去沙河那边了。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条件有限，不可能让你们在这里久住的！所以下面的时间，请大家赶快到里面办公室打电话，当然电话是要收费的啊，一块钱一分钟！我就讲这么多！”
人群中一阵骚乱，但立马被联防队员们用警棍制止住了！
“不许说话，要打电话的到一边排队去！”为首的联防队员说：“不打电话的就回房间去，下午三点准时去沙河！快点！”
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人站到了秃顶主任所讲的办公室的门口，准备打电话联系人来认领，其他四分之三的人包括我和眼镜都主动回到了昨晚呆的房间。
我和眼镜都清楚，自己在这边根本就没有熟人，等待我们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被送到位于沙河的某一家专门用来遣返我们这些“三无”人员的看守所，然后在那里参加劳动，等待被遣送回老家！
大家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干脆就不去想了，只有硬着头皮接受现实！
那些去办公室里面花钱打电话的人就不同了！联系好了人，确认过来认领的，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但结果真正被人领走的只有五个人。其他那些打了半天电话没找到人或是接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想来认领的，原本兴奋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得骂骂咧咧甚至是哭哭啼啼地回到我们这边来。
等待大家的就只有一条路——去沙河看守所了！
好不容易捱下午三点，院子里开进来一辆破旧的大巴，在联防队员们的喝斥和驱赶下，大家各自心情沉重地带着行李上了车。
坐在大巴上，回想起自老家出门南下以来，这一路上所经历的种种艰辛和磨难，我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为什么命运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公，让我一踏入社会就要蒙受这么多的苦难？
我开始怀疑当初姜云给我信中所写是否都是假象，抑或是骗局？或者是我今年运气不佳流年不利，被所有的倒霉事缠上了身？
35
大巴驶出治保会的大院，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路边不远就是昨晚我和眼镜寄宿的坟山，再往前走就是那个公园了！
当车开到许甜姐姐上班的夜夜香所处的那条巷子时，我甚至透过车玻璃看到巷子口站着三五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热情地和路人搭讪，那里面依稀就有许甜的姐姐许艳的影子。
那一刹那，我产生了向许艳求救的想法，尽管自己曾经对许艳很是不屑一顾，可在这危急的时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在D市，我所有认识的人除了现在和自己呆在一起的眼镜以外，就只有许甜一个了——虽然我和许甜之间也仅只有一面之缘！
许艳是许甜的姐姐，多少还是扯得上一点关系的！当时的我就似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救命草，来不及细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对着车窗外的许艳拼命招手，同时嘴里大叫着：“停车，停车！”
司机当然不会听他的，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负责跟车看守的联防队员冲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说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刮子，然后用力将我按倒在座位上：“老实呆着，神经病！”
顾不上疼，看着车窗外消逝在视线中的许艳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许甜：她不知现在在哪里？如果她知道了我被抓的事情，还会去保我出来吗？
我劝自己别妄想了，这次被送到沙河看守所，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遣送回家！何况自己跟人家本就只有一面之缘，许甜哪里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就算是碰巧知道了自己被抓的消息，也不可能会出面的！这年头，大家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谁还愿意摊上这种麻烦事？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许甜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太天真了，许甜跟你什么关系呀，一面之缘而已，她随口说说的话，你也相信呀？我忍受着刚刚被押车的联防队员在我身上重创之后的疼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开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内有一片低洼地，洼地的四周用石头砌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的上方还围着一圈半米多高的铁丝网，这可能就是我们要被送来的地方——沙河看守所了！
大巴开到一个锈迹斑驳的铁门前，从门卫室里面走出一个傲慢的警卫来，负责押送的联防队员赶快跳下车笑容可掬地跑到门卫室登记去了。
半分钟后，沉重铁门被推开了，大巴随即一踩油门开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院子的后面是一排排的平房。大巴在一排看似办公室的平房前停下来！
“下车，下车！”车里的联防队员开始对车内的人喊起来！
在联防队员的驱赶下，大家依照座位的顺序排好队默默地下车，而车下早已有几名穿制服的人（狱警）等候在那里了。
下车后的人们被狱警喝令分五个一排在院子里蹲好，不许乱动！
负责押送的联防队员拿着资料和监狱进行了人数等方面的移交之后，就乘大巴回去了。
看着大巴远去的背影，我和大家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留在高墙之内了，而要想出去，恐怕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等我付完帐，眼镜若有所思地说：“明天就报到上班了，我们可以住到厂里面去，今天晚上可还得在坟山上呆一晚，下午我们去哪里躲躲太阳呢？”
“既然晚上还准备住到坟山上，那我们干脆就到公园里去逛一下午啰，只有那里有躲荫的地方，还可以躺着休息一下，反正白天也没人管！”我说。
“那行吧，就去公园里，顺便逛一逛放松放松，好好睡上一觉，明天开始可就得上班，没自由了！”
大白天，公园里倒是蛮冷清的，树荫下三三两两地坐着几个乘凉的人，看他们那悠闲的样子，肯定不会是像我和眼镜这样为生计发愁的外地人。
找了一块阴凉的廊檐，脱去早已湿透的衬衣和厚重的皮鞋，用提包当枕头赤身躺在大理石铺就的台阶上。
真舒服啊！在树荫下躲了一上午尚未被太阳晒到的大理石地面还是凉飕飕的，人睡在上面顿时暑气消了大半，直凉到骨子里去了。
偶尔有一两个本地人从身旁走过，对我们流露出鄙夷和不屑的眼神，鼻子里发出长长的一声鼻音之后，嘴里说出一连串的鸟语，我可一句也听不懂——即使听懂了，我也不打算去理会，何不趁现在公园里游人稀少，抓紧时间睡上一觉？
也许是昨晚没睡好，也许是这里的确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地方，两个人就这样躺着一直睡，直到夕阳从公园的另一边斜射过来。
天色已近黄昏，不能再睡下去了!我和眼镜相继起身，到厕所里面刷了牙，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从各自的包里找出一套衣服换了，顺便将脏衣服洗了晾晒在厕所外面的围墙边。夏天气温高，湿衣服两三个小时就可以晾干！
等待衣服晾干的过程，我和眼镜就坐在旁边吹牛！真的是因为遭受连番的磨难和挫折之后，又初次找到了工作后，所以才有这么高的兴致！
哪一个人年少时没有理想？尽管兄弟两人当时非常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但只要有一点的希望，我们依然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信心！
眼镜说：“我的具体目标是，五年内积攒出足够的资金，成立一家自己的贸易公司！”
“不简单，目标够远大的，预祝你早日实现自己的目标！”
“那你自己呢，也应该给自己订一个目标才对啊！”
“我，我想在外面打几年工，先积累一点经验和资金，然后回家自己开一家小工厂，时间嘛也暂定在5年之内吧！”
“好，有志向！”眼镜说：“让我们互相鞭策，互相鼓励，共同进步，早日达成目标！来，击掌！”
当两只手掌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时，我们两个年轻人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有抱负的人！两颗稚嫩而年轻的心，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从此更加紧密地走到了一起，我们彼此背靠着背，互相扶持着共同去面对漂泊路上的各种挑战！我们的命运也因此而长时间地联系在了一起。
上天啊，不求你如何地去成全我们，只求你多给我们带来一些平安和顺利，千万不要再把痛苦和磨难强加在他们稚嫩的双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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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慢慢降临，随着公园里的灯陆续地亮起来，入园的人流也逐渐增多。看看衣服干得差不多了，和眼镜两人便收起来放到包里。
再也不必像昨天一样猥琐了，我们也决定抓紧时间溜达一下，因为从明天开始，我们同其他人一样，不再居无定所，无家可归了——我们也可堂而皇之地作为一名工人，去尽情享受工余生活的所有乐趣。
公园早被两人逛了个遍，没什么好新鲜的，当下商量决定到外面的街上去逛逛。
逛街的过程其实很漫长，可是由于心情的关系，时间却过得飞快。虽然兜里没钱，可光看看也是一种很好的享受！一连逛了几条街，直逛到脚发麻，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和眼镜一起回到昨晚睡觉的坟山上。
还是昨晚的那一处墓地！放下包后，眼镜装模作样地朝墓碑作了三个揖：“打扰了前辈，我们实在是没地方可去，再借宝地歇息一宿，明天就不会再来了！求您老多保佑，让我们平安度过今晚！”
昨晚已经在这里呆了一晚，心理上已经基本适应过来，所以没有头天晚上那么强烈的恐惧感了，两人便在平台的正中央打扫一块干净的地方躺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依然会有梦。我梦到上班后的自己，神气地穿着暂新的工作服，在工厂的各个车间里自由地穿梭——我甚至梦见自己已经达成了目标，成为了一家工厂的所有者和管理者，所有的人见了我都是点头哈腰的。
当老板的感觉就是不一样！
在那南方七月的夜空下一块幽静的墓地上，十八岁的我在梦中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和虚荣感！
……
当几名凶神恶煞的人把我和眼镜团团围住的时候，两个人依旧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之中。他们看见两个土里土气的乡下小子正头枕着自己的行李，躺在水泥地上闭着眼睛旁若无人地傻笑，甚至其中一个嘴角还挂着一抹长长的涎水。
“喂，起来！”其中一个人朝地上的两人喊了一句，可能是睡得太沉了，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反应！
身穿制服的他们感觉自己根本没被这两个小子放在眼里，彻底被激怒了！一个联防队员奋不顾身地在我的腿上踢了一脚，与此同时，另一个联防队员也不甘示弱地在眼镜的肩膀上扫了一腿！
来不及睁开眼睛，我和眼镜就大叫着从地上弹跳起来，那几个人猝不及防，被吓得后退了几步，还以为两人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人物准备反击呢！
三、四把强光手电筒同时照在脸上，刺得两个人的眼睛根本就睁不开。
刚从睡梦中醒过来的两个人，甚至来不及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被这伙人强行带走。还好慌乱中总算各子抓住了自己的包，要不然连这唯一的一点家当都得弄丢了。
没有人问话，只被喝令跟他们一起从坟山上往下走。我和眼镜也没做任何的反抗，因为我们清楚，凭我们两个人肯定是寡不敌众，任何反抗的举动都只能是徒劳，还不如乖乖就范，再相机行事。
一路上，这伙人手里的对讲机一直咕咕响个不停，说的都是他们听不懂的鸟语，远远看见山脚下还停着几辆闪着警灯的三轮摩托车。
眼镜偷偷告诉我：“我们被联防队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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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后，开始有人用撇脚的普通话问我和眼镜：“有没有暂住证？”
我紧张地看着眼镜，让他回答。
眼镜摇了摇头，恐惧地说：“没有，我们前天刚从老家过来，还没来得及办暂住证！”
“那半夜三更跑到坟山上干吗？”
“睡觉，我们没地方住！”我轻声说道。
“你们的火车票呢？”
“什么火车票？”我不解地问。
“你们不是说刚过来吗？来时坐火车的票！”
“没有，下火车时已经丢了！”眼镜说。
“没有暂住证，又没有火车票证明你们刚来，那就只有把你们带走了！”
“别，别，我们有身份证的呀！”眼镜连忙说。
“身份证有什么用，除非你们每人交两百块钱！”为首的人想了想嬉笑着说：“请兄弟们吃个夜宵！就放你一马！”
“两百块？我们没有那么多！”眼镜说。
“最少一百五！”
“我们总共只有一百块钱，全给你们吧！”我想了想说。
“一百块，两个人？”为首的那人没耐心再跟我们说下去了，朝下面的人一挥手：“穷酸，带回去！”
“等一下！”眼镜眼一横，壮起胆子说：“我们又没有做犯法的事，你们凭什么抓我们回去！”
“没犯法？没有暂住证就是犯法了！少啰嗦，快上车！”
几个人围上来开始拖我和眼镜，我们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被推上了三轮摩托的后座，其间各自屁股上还被重重地踹了几脚。
我们知道，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没办法，只得跟着他们一起走了！
摩托车队一路轰鸣着，向镇区驶去。直到开到一个灯火通明的院子里才停下。
院子里停满了三轮摩托车，旁边的一间亮着灯光的房子里还挤满了人。
我和眼镜被带到一间办公室里面，那为首的联防队员对里面喊了一句：“王主任，从坟山上带回来两个！”
办公桌后面坐着个秃顶的男人，大概就是他们口中的王主任吧！
秃顶咳嗽了一声，喝了口水，润了一下喉咙：“从哪里来的？”
“湖北！”我抢先说道。
“湖南！”眼镜也跟着说。
“不老实！到底是湖北还是湖南？”秃顶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我是湖北的！”我说。
“我是湖南的！”眼镜说。
“半夜到坟山上干什么？盗墓啊？”秃顶鼻子哼了一下！
“不敢，我们是没地方住才去哪里的！”眼镜苦笑了一下说。
“胡说，哪个大活人半夜跑去跟死人睡在一起！”
“我们……”
“别说了，来人！”秃顶打断了我们的话：“带到隔壁去登记一下，明天早上没人来认领就送到沙河看守所去。”
“别，你听我们说啊……”眼镜想辩驳，可人家却根本不给他机会。
和眼镜一起登记好姓名后被带到刚才进门时看到的挤满了人的房间。
屋里面乱哄哄的，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大约四五十个人，等到我们两个人想进去的时候，都已经插不进脚了。
领头的联防队员朝屋里面的人挥舞了一下手中的警棍：“往里面挪点地方，老老实实给我呆着，不许说话！”
人群朝里挪了挪，空出刚好容得下两个人的位置。我和眼镜在身后联防队员的“帮助”下，终于挤进了屋内，身后的铁门随之砰地一声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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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门，就有一股浓重的汗臭味扑面而来，简直要将人熏倒。因为房间面积太小，却关着四五十个人，人和人之间只得紧挨在一起站着。少数几个人可能是实在站不住了，顺着墙角勉强蹲在地上，但头顶的空间却被站着的人给完全遮住了。幸亏围着铁栅栏的玻璃窗是开的，还有房顶上有一台吊扇！否则的话真担心在这么密闭的空间里会有人被憋死。
难道我们就要在这里度过今晚？
不用问就知道，跟我和眼镜一样，房间里面关着的这些人都是因为没有暂住证而刚刚从附近被抓回来的，大家一个个垂头丧气的，眼神里流露出恐惧和无助！
“我们该怎么办？”我紧张地问眼镜。
眼镜无奈地摇了摇头，此刻谁都没有办法冷静，心里都充斥着无助和恐惧。
“还能怎么办？身上没有钱交就只得托人带钱来认领，如果没人认领，就被当作三无人员送去拘留了。”站在我身旁的一个瘦高个说。
我连忙说：“我们都没钱啊，要有钱的话被抓的时候就交了！”
大家跟着一起点头：是啊，身上有钱的话谁还愿意来这个鬼地方受这种洋罪？
“什么查暂住证，不就是敲诈我们的钱财吗？只要有钱没暂住证不照样没事吗？”瘦高个说：“大家明天要赶快托熟人带钱来把自己领回去！否则的话，就真的要被送去沙河劳改了！”
“这么严重？”眼镜有点不相信地说。
“有什么奇怪的？我一个老乡上个月被抓的，到现在还没人认领，被一直关在那边干活呢！”瘦高个说。
“既然是你老乡，你怎么不去认领他？”我问。
“我哪里有钱？出来一个月了，工作还没着落，每天有一餐没一顿的，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东躲西藏地担心被抓！这下好了，被抓进来就什么都不想了，反正有吃有住，大不了出力气给他干活，挣够了路费回家！”瘦高个愤愤地说。
“在里面干活还有工钱？”眼镜说。
“好像是三块钱一天！等你干够了回家的车票钱，就会把你扔到火车上遣返回去！”人群中有人插嘴说。
“真够黑的！”我说。
“黑？等到了沙河那边，进了劳改所，你就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黑了！”瘦高个说：“所以呀，大家但凡有一点关系，就赶忙想办法离开这里，被送到沙河以后可就更不好办了！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干脆硬着头皮进这里面来混口饭吃，不然的话在外面也没法生存下去了，被饿死都有可能。”
一个十四五岁的小男孩默默地在边上听大家七嘴八舌的说着，吓得“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没有人再说话，大家一阵沉默！或许都在搅尽脑汁，思忖哪里有可以认领自己的人。
因为一直站着，所以一屋子的人一夜没有合眼——在这种情况之下，即使每人给一张床恐怕都没法睡得着！
半夜的时候曾有人晕倒过，但任凭大家喊破了喉咙也没有人来管。还好不严重，大家主动挪开地方将晕倒的人平放在地上休息一会儿之后，就没有事了！
直到早上七点钟的时候，终于有人来开了门，睡眼惺忪地吼：“吵什么吵，丢你老母，死人了？”
“放我们出去，放我们出去！”大家齐声声嘶力竭地喊起来，潮水般往门口涌。
见这阵势，铁门又咣地一声关了！
大家都在里面悲愤地叫喊起来！我们实在是受不了了，哪怕是让我们出去透透气也好！
34
十五分钟以后，铁门再次打开了，门口齐刷刷站着两排联防队员，为首的联防队员对屋里面喉道：“一个一个地把手抱到头上，排好队，慢慢走到院子里去！”
大家迫不及待地按照要求走到院子里，然后分成三排蹲在地上。在联防队员的安排下，大家分三人一组轮流去上厕所。
上完厕所回来，每人可领到两个黑面馒头，依然是要回到原地蹲在地上吃，吃饭的时候不许交头接耳，不许高声喧哗。一切动作都在十几名联防队员的棍棒围困之下进行，来不得丝毫的反抗。
直到八点钟，早饭才吃完。昨晚那位秃顶的李主任再次被请了出来，看来他又要训话了！
秃顶主任清了清喉咙，慢吞吞地说：“大家被关在我这里，可能都不好受，本人深表理解，可这是我们治保会的职责！谁叫你们不将证件及时办好呢！现在再给大家一次机会，如果你们有工作单位，或是有熟悉的人住在附近的话，赶快打电话过去，叫他们下午三点前带钱过来认领。超过下午三点还没人认领的，那就只有送去沙河那边了。大家也看到了，我们这里条件有限，不可能让你们在这里久住的！所以下面的时间，请大家赶快到里面办公室打电话，当然电话是要收费的啊，一块钱一分钟！我就讲这么多！”
人群中一阵骚乱，但立马被联防队员们用警棍制止住了！
“不许说话，要打电话的到一边排队去！”为首的联防队员说：“不打电话的就回房间去，下午三点准时去沙河！快点！”
有大约四分之一的人站到了秃顶主任所讲的办公室的门口，准备打电话联系人来认领，其他四分之三的人包括我和眼镜都主动回到了昨晚呆的房间。
我和眼镜都清楚，自己在这边根本就没有熟人，等待我们的路只有一条——那就是被送到位于沙河的某一家专门用来遣返我们这些“三无”人员的看守所，然后在那里参加劳动，等待被遣送回老家！
大家垂头丧气地蹲在地上，因为实在没有什么办法可想，干脆就不去想了，只有硬着头皮接受现实！
那些去办公室里面花钱打电话的人就不同了！联系好了人，确认过来认领的，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但结果真正被人领走的只有五个人。其他那些打了半天电话没找到人或是接电话的人根本就不想来认领的，原本兴奋的心一下子就变得像霜打的茄子似的，只得骂骂咧咧甚至是哭哭啼啼地回到我们这边来。
等待大家的就只有一条路——去沙河看守所了！
好不容易捱下午三点，院子里开进来一辆破旧的大巴，在联防队员们的喝斥和驱赶下，大家各自心情沉重地带着行李上了车。
坐在大巴上，回想起自老家出门南下以来，这一路上所经历的种种艰辛和磨难，我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为什么命运对自己是如此的不公，让我一踏入社会就要蒙受这么多的苦难？
我开始怀疑当初姜云给我信中所写是否都是假象，抑或是骗局？或者是我今年运气不佳流年不利，被所有的倒霉事缠上了身？
35
大巴驶出治保会的大院，穿过一条宽阔的马路，路边不远就是昨晚我和眼镜寄宿的坟山，再往前走就是那个公园了！
当车开到许甜姐姐上班的夜夜香所处的那条巷子时，我甚至透过车玻璃看到巷子口站着三五个花枝招展的女人，正在热情地和路人搭讪，那里面依稀就有许甜的姐姐许艳的影子。
那一刹那，我产生了向许艳求救的想法，尽管自己曾经对许艳很是不屑一顾，可在这危急的时刻，我也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在D市，我所有认识的人除了现在和自己呆在一起的眼镜以外，就只有许甜一个了——虽然我和许甜之间也仅只有一面之缘！
许艳是许甜的姐姐，多少还是扯得上一点关系的！当时的我就似在汪洋大海中抓到了一根救命草，来不及细想，一下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开始对着车窗外的许艳拼命招手，同时嘴里大叫着：“停车，停车！”
司机当然不会听他的，不仅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用力踩了一下油门！负责跟车看守的联防队员冲到我的面前，不由分说狠狠扇了他两个耳刮子，然后用力将我按倒在座位上：“老实呆着，神经病！”
顾不上疼，看着车窗外消逝在视线中的许艳的身影，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许甜：她不知现在在哪里？如果她知道了我被抓的事情，还会去保我出来吗？
我劝自己别妄想了，这次被送到沙河看守所，留给我的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被遣送回家！何况自己跟人家本就只有一面之缘，许甜哪里还会记得自己是谁？就算是碰巧知道了自己被抓的消息，也不可能会出面的！这年头，大家自己的事情都顾不上，谁还愿意摊上这种麻烦事？
也许，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许甜了！我在心里对自己说：你太天真了，许甜跟你什么关系呀，一面之缘而已，她随口说说的话，你也相信呀？我忍受着刚刚被押车的联防队员在我身上重创之后的疼痛，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大巴行驶了一个多小时，最后开进了一个山谷，山谷内有一片低洼地，洼地的四周用石头砌了一道高高的围墙，围墙的上方还围着一圈半米多高的铁丝网，这可能就是我们要被送来的地方——沙河看守所了！
大巴开到一个锈迹斑驳的铁门前，从门卫室里面走出一个傲慢的警卫来，负责押送的联防队员赶快跳下车笑容可掬地跑到门卫室登记去了。
半分钟后，沉重铁门被推开了，大巴随即一踩油门开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宽阔的大院子，院子的后面是一排排的平房。大巴在一排看似办公室的平房前停下来！
“下车，下车！”车里的联防队员开始对车内的人喊起来！
在联防队员的驱赶下，大家依照座位的顺序排好队默默地下车，而车下早已有几名穿制服的人（狱警）等候在那里了。
下车后的人们被狱警喝令分五个一排在院子里蹲好，不许乱动！
负责押送的联防队员拿着资料和监狱进行了人数等方面的移交之后，就乘大巴回去了。
看着大巴远去的背影，我和大家非常清楚地知道，自己就这样被留在高墙之内了，而要想出去，恐怕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了——除非有奇迹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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