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遗嘱

    楼下有客来访。

    半晌，雨生和无忧把客人带进了房间。来者是一个西装革履，提着公文包的中年男士。我只是木然地看着来者。事实上，自从涵被接回家，我寸步不离，几乎不曾离开过那个房间。我的世界已经崩塌，尘世的一切仿佛都与我无关。

    “您好，夫人，我是您先生的朋友，江一舟，也是他聘请的律师。”说着，他拿出名片递给我。我却没有接。现在我什么也不关心，我只关心，涵什么时候会醒来。也许就在下一刻？因此我不能离开他一分一秒，我要他睁开眼睛的第一时刻，就能瞧见我。

    “说吧，有什么事。”雨生说道。

    他说：“夏院长曾经委托我一件事。”他看着床上的涵，他已经明显地消瘦了，眼窝都深深地凹陷下去了。

    “他说，万一他有什么不测，一定要把这封信念给你们听。我听说了夏院长的事，实在很惋惜，现在画院里也不可无人管理，所以我想是时候了。”

    说着他拿出一个信封，拆开，是两张普通的纸，而上边那行云流水的字迹一看就是夏涵的。

    屋子里静悄悄地。他清清嗓子开始念起来：

    “木棉，无忧，雨生：

    我想总会有这么一天的，有些事还是早作安排好。”

    无忧就耸动着肩膀抽泣了起来，雨生将她拥抱进怀，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我的泪呢？我的泪早已干涸。听着这哀伤的语句，我居然欲哭无泪，那是我悲伤已经到了极点。

    “因此我委托江律师来帮我处理一些事情，尽量让一切简单化。”他又继续念起来：“雨生，我希望你能挑起画院的重担，接替院长职务，以你的能力，你完全能胜任这个角色，何况你是芝芝阿姨一手栽培的，你能担当这个重担是对史家最好的报答。这也是你在出国前答应我的，你承诺你会学成归来，是男人就要有所担当。

    至于你和无忧的感情一事，如果双方愿意，你们完全可以结为伉俪，切不必为一些世俗的原因所扰，只要有真感情，就好。如果一方不愿意，更不可勉强，感情是一辈子的事，不要勉为其难，我想对方会理解的。

    最后我要说，倘若我离开人世，我名下的一切财产都归木棉所有，以保证她日后生活所需。而前妻芝芝名下的财产都归女儿无忧所有。（附财产清单）另外将我与芝芝两人共同财产的百分之五十赠与养子以及我的学生罗雨生。百分之五赠与我家保姆刘秀萍，以谢多年主仆之情。百分之三十捐于画院慈善基金，另百分之十五纳入史学诚画院奖学金

    最后，我要对木棉说一句话，木棉，对于我的离开，你不必太过悲伤，人大不过天，无法改变生死离别，你一定要看淡。我死后，请将我的骨灰埋与秀清山，那里我已事先买好了坟地，我将在那里陪伴雪，了却我此生最大的遗憾。木棉，你一定要记得，你是自由的！任何人都不能用我生前的影响去阻止你再婚。”

    他还没念完，无忧和萍姐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不要念了！”我冷然打断他的话。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念这些，这分明就是一张遗嘱。他选择在秀清山，就是我母亲的坟地那，原来他在为我母亲买坟的时候就把一切都想好了。我心中有一种难言的复杂。他最终还是钟情的是我母亲，而对相守了二十年的妻子也有了交代，对于我呢，他却是要给我自由。我现在终于能领悟到他曾经看我时，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复杂。我突然发现，我早逝的母亲是一个幸福的女人。她能让一个男人用心爱一辈子。

    我不能去指责他，这实在是一张充满善意的遗嘱，把一切都考虑得周全完美，可是，这只是一张遗嘱。

    “你为什么要对我们说这些，难道你认为？”我难过的说不下去了。

    “不，院长先生委托我的时候，就说过，在遇到不测的种种特殊情况下，这张委托书都有效。他又从公文包里拿出涵亲自去办理的公证书，证明由江律师来执行他的安排是受法律保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