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九和十的小秘密

    五月壬辰，康熙自喀尔喀回銮。为迎圣驾归来，畅春园举园回迁紫禁城。接驾和回城两件大事叠在一起，礼部、内务府、銮仪卫等相关的部院衙门又是好一阵忙活。钦天监择了吉日，畅春园里的妻儿老小像来时那般规规矩矩、浩浩荡荡的往城内开去。

    所谓吉日，日子吉利不吉利难以评说，但天气的好坏却是最易验证的。钦天监的吉日选得很成功，是日晴空万里，艳阳高照，却苦了回宫的队伍。走路骑马的被晒得皮脱嘴歪，坐在轿里的被闷得头昏胸闷，难怪乾隆要不惜血本的开凿从紫禁城到西郊的水道。行至半路，德妃、宪琳等已近虚脱，队伍只好在中途休息，太医忙的脚后跟都跑朝了前面。待缓过来些时正值中午，日头最毒，礼部催请诸位主子上路，以免误了进城入宫的吉时，大家只能万般不愿却又无可奈何的继续前行。

    好不容易回到紫禁城，老老小小都已掉了半条命，太后特免了各种繁琐的礼节，准各自回宫休息。各宫室被高墙大院环绕，院内植被稀疏，屋内活像烤箱，一时间小小的御花园内塞满了前来乘凉的宫眷，人人叫苦不迭，个个怀念畅春园。三海宫苑与紫禁城近在咫尺，却被规矩所阻拦，要是搁现代，大家早就一窝蜂涌过去了。万恶的封建礼法，半点儿都不人性化，大家能做的唯有边煎熬边祈祷圣上早日还京，好返回畅春园避暑。青颜一直梦想着住进故宫过把瘾，但冬夏两次入住都证明了其居住的不适宜性，怪不得清代皇帝修建了那么多行宫别墅，很少在紫禁城居住呢。

    好在皇上没让大家等太久，癸卯即抵京。老天作美，前一天下了整日的雨，冲走了酷热。是日，从大阿哥至五阿哥在官员们的陪同下出城五十里迎接，一路上彩旗如流，鼓乐震天，入宫后在太和殿举行了隆重的庆典，又在太和殿、午门外和坤宁宫分别举行了盛大的宴会。宫里张灯结彩，丝竹齐鸣。平时各自居住的女眷们齐聚坤宁宫，华服珠钗，喜笑颜开，如同过年一般热闹。皇帝一家人聚齐是件不容易的事，一年中也难得有几次。

    主菜是从蒙古带回的羊羔，肉滑香嫩，闻着就大有食欲。因只是家宴，所以并不十分拘谨。贵妃向女眷们讲述着此次去喀尔喀的见闻，其他随驾的妃嫔不时的应和几句。圣驾第一站到了多罗诺尔，喀尔喀来朝。外廷的事贵妃不便言，只描述了喀尔喀的女人们，句句是赞美，太后听着很是开心。太后虽来自科尔沁，但与喀尔喀同为蒙古，听人夸赞自己的民族，岂有不受用之理。

    贵妃说完，从太后起大家纷纷说了些歌功颂德、天朝威武的吉利话，然后举杯共祝皇帝身体康健，江山万岁稳固。无论是真情还是假意，现场的气氛让每一个人都激动不已。青颜再一次深刻的感受到自己确是穿越了，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都是无比真实的。她身为南方人吃惯了清淡食物，还不太习惯“盐重好色”的满席，但这顿饭依旧吃得很愉悦。

    散席后，康熙趁着大家兴头正热，遣人将赏赐之物送往各宫，年轻的宫妃得了赏赐愈发的乐不可支。德妃和宜妃特地让胤祥和温琳先随张雅氏回储秀宫，母子三人月余未见，嘘寒问暖自不在话下。临走前，张雅氏分别递给两人的嬷嬷一个锦盒，是送给德妃和宜妃的礼物，待胤祥一行人出储秀宫后，又单独递给温琳的嬷嬷一个更为精致的锦盒。这是烦五阿哥转交给三阿哥，再请三阿哥呈给荣妃的，算是上次令其痛失爱犬的补偿。张雅氏思前想后，宜妃豁达，又是温琳的养母，五阿哥谦和，这样转赠妥当些。

    话说胤禛在紫禁城中北五所的住处因在为结婚装修，所以这次回宫他暂住进了外廷的撷芳殿，胤祥则被安排与八、九、十阿哥同院。夏添带了母妃送给各位阿哥的礼物到各屋分发，因八阿哥被皇父召去了不在院中，遂先进了九阿哥屋里。

    通传太监估着夜深了不会有人来，再者小主子好敷衍，擅离职守不知溜到哪儿偷闲去了。夏添进屋后看到胤禟和胤礻我正凑了头在灯下津津有味的看东西，嬉笑连连。二人听见脚步声忙将桌上的书一把藏到了身后，待看清来人，胤禟长舒一口气道：“原来是十三弟呀，吓死我了。”

    夏添并不喜好窥探别人的秘密，不小心撞见了也全当作没看到，可胤礻我却戳了戳胤禟小声问道：“要不要给他看？”胤禟狠狠瞪了胤礻我一眼，没想胤礻我却甚有理道：“八哥说了，大家既在一起玩就不藏秘密。”胤禟也是小孩子心性，听秘密被胤礻我抖出了个角也就不管不顾了，提高了声道：“上次偷佛珠的事就是因为没瞒着小十二，让他告给了苏麻喇玛玛，害我们几个被罚去跪了三天佛堂，你忘了？”胤礻我想了想点头道：“九哥说得是，反正春1宫1图小孩子也看不懂。”

    这话一出，胤禟气得狠推了胤礻我一掌道：“蠢材！”夏添却差点笑出声来，命太监放下礼物，借口困了退出胤禟的屋，但听屋内两人争执起来。夏添出门后终于憋不住笑起来，真是两个可爱的傻小子，不过这小小年纪就看那玩意儿，早熟得太过了些。

    次日清早，夏添刚跨出房门，就被守在门口的胤禟拉到了院角，胤禟郑重其事的问道：“小十三，昨天你十哥说的那个图你还记得叫什么吗？”夏添装出一脸茫然道：“什么图？”胤禟稍稍放下了心：“好，不记得最好，对谁都不要说，知道了吗？”夏添作出迷茫而乖顺的样子点了点头。胤禟刚待转身走，又不放心的强调了一遍：“记得哦，无论跟谁都不许提，说了是小狗。”夏添更加用力的点了点头，胤禟终于挂上笑脸，拍了拍胤祥的头，拉起他道：“走吧。”然后蹦蹦跳跳的一道上学去了。

    虽是小孩子的滑稽事，但夏添即已答应了胤禟保密，就一定信守承诺，连对青颜都没提起，况且这种事与女孩子说也不合适。胤禟每日留心口风，并不时提醒胤祥，如此提心吊胆的过了几天，见无事，对十三弟的好感骤增，问他要什么奖励，夏添道：“请九哥多多关照温琳妹妹。”胤禟更觉胤祥老实厚道，是以每次有好玩的好吃的都喊上他。

    这日午后，惠妃和通贵人坐在延禧宫的树荫下乘凉。两人同姓纳喇，又是同一批入的宫，所以关系较之别人亲近些。通贵人因良贵人被召去陪皇上、太后纳凉而心中不爽快，冷嘲道：“良姐姐真是越发的厉害了，昨日圣上不过随口问起她一句，她就哭哭啼啼的跑去告状，害得太子挨了圣上好大一顿骂。哎，也就欺人太子爷没额捏疼，要仁孝皇后还在，谅她也不敢。”

    没想这话非但没挑起惠妃的妒火，反让惠妃心疼道：“禩儿也怪可怜的，我还正盘算着怎么同皇上提提这事儿，良贵人倒先说了。也难为她了，当额捏的为了孩子有什么顾忌的。皇上仁爱，体谅她当母亲的苦。”

    通贵人听这话茬儿没能让惠妃与自己同仇敌忾，转话题道：“哼，张雅氏得了妃的品级才几天，就忘了自个儿几斤几两了，先前让荣妃失了三阿哥孝敬的小狗，这次回京后又到处送礼收买人心，听说宜妃、德妃、荣妃都得了，唯独没有娘娘您的，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这次惠妃不说话了，脸上写着不悦，通贵人却了得意，又凑近一些道：“你别看着她表面上跟德妃好，背地里照样算计。昨天永和宫总管太监因为四阿哥筹备新房的事儿犯了错，德妃铁了心撵他出去，那太监前脚才出永和宫后脚就跑到储秀宫让她帮着求情，她倒聪明，给那太监换了个差使，照样留在宫里。姐姐您说，她私下要没跟那太监有点儿什么，那太监怎么会巴巴的跑去求她？要求人也该去求贵妃才是。她此番既给了那太监这天大的恩惠，那太监岂会不对她感恩戴德，对德妃恨之入骨？这些太监的心思姐姐您是再清楚不过的，以后……”通贵人说着冷笑两声，见惠妃不驳斥接着道：“不单是她，听说呀，她生的那两个小崽子，常把跟着的人支使开，凑在一处窃窃私语。才多大一点儿呀，就那么多秘密，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惠妃的面色更加凝重了

    一系列典礼仪式完毕后，康熙皇帝一家便迫不及待的返回了朝思暮想的畅春园。不知是太阳没有回宫那日毒，还是骡马腿脚更利索了些，大家还没觉得累就已抵达了目的地。看着园中的绿树荫荫，池塘如镜，顿觉神清气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