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五章 天网恢恢
目录：天墨飞雪| 作者：蓝夜未央| 类别：玄幻奇幻
朔风呼啸纷卷，森冷凛冽。数日来天穹黯淡阴霾，阳光苟延残喘般的苍白微弱，似是映照着西南蜀地上，恶贼猖狂道消魔长的凄冷境况。
司空秀蓝到达卢安，已是七日之后，恰是魏君葬礼之期。几天前右护法李梦竹偕同法正、善和二堂堂主，率领十几名总宫弟子前来抚慰拜祭。舵内弟子不想今日竟见宫主亲至，心中激动喜慰，难以言表，旋即想起副舵主横尸街头死不瞑目，又复悲怒交加，不能自已。
舵主银雅潇跪伏在地，叩首请罪道：“属下无能，魏副舵主惨死卢安城内将近一月，属下却连飘零魔隐的踪迹也未见半分，还请宫主严惩雅潇办事不力之罪。”说到此处，声音已微见哽咽。其他弟子见状纷纷下跪，面上亦都露出悲愤郁色。
秀蓝疾步上前，亲手扶起银雅潇，温言道：“银舵主言重了，那恶贼狡猾多端，江湖群雄追捕多日，亦是束手无策，你又何必过于自责。我知你和魏君情若姐妹，自是心急如焚。大家尽可放心，武林中现已布下天罗地网，他终有一日会得恶报。”话虽如此，却难免心下惴惴：“若那淫贼不再现身，还有何良策可以伏恶平祸？然事已至此，且行且看罢。”
当晚秀蓝入住舵内最深院落的贵宾厢房。西蜀卢安距离韵陵秀冰山数千里之遥，她三年内只来过两次，众弟子对宫主仰慕敬爱有如天神，均盼她此番可以多留几日。蜀地的冬季不似北方那般寒冷，然而湿气颇重。秀蓝不大适应，兼之满怀心事，此时夤夜静深，尚坐在房内独自饮酒，反复思索着雰荷所言。
那寥寥数语直如当头棒喝，令她顿悟，醍醐灌顶般的透澈胸臆。任何理由不过是因为喜欢不够。难道我对墨释之情不够么？绝非如此，我只是在责任和感情之间取舍不定。情义之间，何去何从？然若水阳宫没了我，依旧可以留存壮大，而墨释，天上地下，他却是我唯一深爱的人呵。纵有至尊的权位，绝世的武功，可是我始终不欢喜，又有甚么意义呢？富贵如浮云，功名若粪土，不过虚幻之物罢了。师父，我虽违背誓言，但水阳宫确已威名无双，还望您能原谅弟子的苦衷。
秀蓝退隐之心渐决，忖道：“待此次飘零魔隐之事一了，我立时着手将权力逐步移交于梦娟。她任职左护法已近十年，品性能力俱是无话可说，只要能够进一步树立威严，日后接任宫主之位便名正言顺。尔后我即可心无旁骛的等待墨释了，如若等不到……等不到……就当我们真是无缘罢。”念及此处，又不禁黯然心伤。
此时的司空秀蓝，哪里还是叱咤江湖的水阳宫主，亦不过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罢了。可叹世间诸多芬芳女子，纵然百媚千娇各不相同，面对爱情，却也是殊途同归，终究难逃情之羁网。
神思纷乱间，忽觉背后有异，秀蓝不动声色，暗中凝气护住周身，猛地转过身去。一望之下，当即便如定身般，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见一人立于灯火暗处，高大英俊，目光深沉，烛光摇曳轻晃，衬得他的焰发红眸益发醒目。正是她日思夜想无时或忘的赤魔尊墨释。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墨释忽然右臂前伸，掷出一物，淡淡道：“这便是你要找的人。”
秀蓝愕然低头，地上趴着一名蓝衣男子，面目难辨。她方才激动之中，竟未注意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我要找的人？……难道是飘零魔隐？！”
“就是这个杂碎。”墨释右手轻挥，那男子悠悠转醒，慢慢抬起头来。他正对着烛火，骤然见到光亮，一时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挡在脸前。
秀蓝却已看清他的相貌，立时呆住，失声道：“怎么是你？！”
男子三十左右年纪，面容清癯，颇具飘逸脱俗之气。赫然是尹轻涛独女尹素梅的未婚夫婿梅无尘，年前于洞庭君山的尹府内，她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在江湖中甚有侠名，出身世家却淡泊名利，常年四处云游，行侠仗义，不出几年便博得一个清散游侠的称号。
梅无尘初时满面惊恐迷惘之色，似乎对甚么未知事物存着极大的恐惧。待认出秀蓝时，神情不由微窒，但很快镇定下来，爬起身干笑道：“原来是司空宫主。”
却听身后一个冷冷声音道：“哼！愚蠢凡人也敢自称为魔！？”
梅无尘转过身去，面色骤变：“你到底是甚么人？无缘无故为何抓我来此？”他竭力假装镇静，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换作平时，秀蓝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俊雅出世的清散游侠和那罪大恶极的淫贼联系到一起，然而对于墨释的言语，她素来深信不疑，沉声问道：“你就是飘零魔隐？”
梅无尘脸容一僵，勉强笑道：“笑话！谁说的？”
墨释森然道：“本座说的。”
“你……你血口喷人！”
“哼，死到临头，还不悔改！”墨释双手一挥，朝墙壁划出一道圆弧，顿时五彩光芒交相闪耀，圆弧内流光溢彩，瞬息万变，渐渐的转化为透明，宛如一面虚空之镜，突然间现出清晰影像：一个黑衣男子施出鹰爪功掐死一半裸女子，将其弃尸于城内街道，纵身离去。镜面转换，男子回到房间内，摘下面具，正是梅无尘。
秀蓝当即认出那名女子的身份和街市场景，只觉浑身冰冷，压抑多日的怒火翻涌而起。
梅无尘早已骇的呆了，嘶声叫道：“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墨释冷哼道：“要不要本座召出她们的鬼魂与你对质？”
梅无尘眼中满是震惊恐惧，蓦然狂声尖叫起来。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梦竹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司空宫主？！宫主你还好罢？”墨释冲秀蓝微微点头，向桌上抛出一包物事，披风轻甩，转瞬已不见踪影。秀蓝顿觉心中一空，耳听敲门声越发震响，失神答道：“你们进来罢。”
李梦竹、银雅潇等人连忙推开房门，鱼贯而入，她们方才听到宫主房内传出男子的惊呼，赶紧循声找来，眼见一个男子状若疯狂，兀自惊叫，宫主却是目光茫然，不禁变色道：“宫主你怎么了？”
秀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面容转为冰冷道：“他便是飘零魔隐。”
众弟子闻言登时怔住，李梦竹凝神细看，惊叫道：“这…...这不是清散游侠吗？”
梅无尘忽听到有人提及自己名号，大声嚷道：“我不是清散游侠，谁要做那清散游侠？！我不过是被逼的！”
秀蓝冷笑道：“只听说被逼作恶，却不知还有被逼为侠的。”
梅无尘万念俱灰，仿佛忽然间良心发现，言语纹路渐渐清晰起来：“我虽然出身世家，却是偏房所生，族内各路亲戚为了争名夺利，相互倾轧不断。我因是庶出，母亲又渐渐失宠，故而从小受气，只有表妹方澄紫与我交好。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后两情相悦，约定只待我在江湖中闯出些名号，便娶她为妻。我在外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插手不平事，吃尽了苦处，渐渐搏下些微名头。岂料回到家中，方知早在两年前，表妹便嫁与桃海帮副帮主陈添其为妻了。桃海帮不过是邪门歪道，陈添其更已是年近五十，只因桃海帮近年来声势壮大，而我家族日薄西山，不敢得罪对方。我料定表妹是被逼无奈，于是冒死偷闯陈宅，想带她逃离苦海。谁想那贱人竟说我即使再过二十年，也无法给她这般富贵的生活，还大大羞辱了我一番。我当时如遭晴天霹雳，傻了似的无法言语，只觉生不如死，一切都毫无意义……”说到此处，他已是满脸悲愤，不能再言。
秀蓝淡然道：“生不如死？现今的梅先生是尹大侠的爱婿，江湖出名的游侠，这般活法可比死好多了罢？”
“甚么爱婿！甚么游侠！”梅无尘的面孔渐渐扭曲，声音嘶哑道：“我回去狂醉三天，突然发狠想道这贱人既然瞧我不起，我偏要争一口气，让她追悔莫及！可是江湖之大，能人辈出，赢得煊赫侠名又谈何容易！这清散游侠的名声背后，不谈也罢。后来偶遇那个尹轻涛，呸！甚么独龙大侠，不过也是沽名钓誉卑鄙无耻之徒。可笑我还以为他慧眼识人，竟将独女许配与我，原来那小娼妇早和家中仆役做出事来。尹轻涛侠名满天，岂能容忍女儿嫁给这种低三下四的仆人？！偏巧遇到我这么个糊涂心肠没脑子的，接下这等残花败柳，还对他家感激涕零。哈哈哈哈，你们说普天之下，还有像我这般愚蠢的人吗？”男子再度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众人一时默然，隐觉此人的遭遇确也可怜。
世间万事，原本难以预料。除去当事人，旁观者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无限风光的背后，是怎样的阴谲龌龊？
秀蓝缓缓道：“她二人虽然不端，其他惨死于你手的女子却又何错之有？”
“那些贱人不是闻名江湖，便是名士妻女，自然都是寡廉鲜耻嫌贫爱富之辈，我只恨不能杀光天下恶女，让她们名誉扫地，全门蒙羞！”男子脸现狰狞，目光赤红，再无一丝清逸之态。
秀蓝震怒道：“尹素梅和方氏纵有失德之处，但罪不至死。你若是一时激愤杀了她们，尚可算是情有可原，然而你不仅未曾收手，反而接连残害其他无辜女子。你这等偏激恶毒之徒，当真禽兽不如！”手掌扬起，施出真力将梅无尘劈昏过去。
众弟子见宫主动怒，均不敢言语。秀蓝走到桌前，翻看墨释留下的包裹，里面是一些白绫和女子饰物，魏君的水阳符令赫然在内。原来梅无尘杀人之后，居然还留下女子身上佩带的物品为记，此刻却全部成为重要证物。
秀蓝思绪如潮，喃喃道：“魏君，你九泉之下安息罢。”转身对李梦竹等人道：“此人便是飘零魔隐，业已供认不讳，证据确凿。你们且给他服下散功丹，从卢安起直至韵陵，但凡经过因其惨死的女子生前所在城镇，尽量告知死者亲属，以慰亡灵，但莫要伤了他的性命。待回转总宫，再以其血祭奠魏君的亡魂。另外尽快联络林潇，传书天下各派，通告此事。”
李梦竹逐一答应，终于忍不住问道：“宫主，这恶魔是怎么落网的？”
秀蓝微笑道：“是我一个朋友出手相助。你们去罢。”
众弟子满腹疑窦，听宫主如此说，自不敢再问，当下押着梅无尘，行礼告退而出。
司空秀蓝到达卢安，已是七日之后，恰是魏君葬礼之期。几天前右护法李梦竹偕同法正、善和二堂堂主，率领十几名总宫弟子前来抚慰拜祭。舵内弟子不想今日竟见宫主亲至，心中激动喜慰，难以言表，旋即想起副舵主横尸街头死不瞑目，又复悲怒交加，不能自已。
舵主银雅潇跪伏在地，叩首请罪道：“属下无能，魏副舵主惨死卢安城内将近一月，属下却连飘零魔隐的踪迹也未见半分，还请宫主严惩雅潇办事不力之罪。”说到此处，声音已微见哽咽。其他弟子见状纷纷下跪，面上亦都露出悲愤郁色。
秀蓝疾步上前，亲手扶起银雅潇，温言道：“银舵主言重了，那恶贼狡猾多端，江湖群雄追捕多日，亦是束手无策，你又何必过于自责。我知你和魏君情若姐妹，自是心急如焚。大家尽可放心，武林中现已布下天罗地网，他终有一日会得恶报。”话虽如此，却难免心下惴惴：“若那淫贼不再现身，还有何良策可以伏恶平祸？然事已至此，且行且看罢。”
当晚秀蓝入住舵内最深院落的贵宾厢房。西蜀卢安距离韵陵秀冰山数千里之遥，她三年内只来过两次，众弟子对宫主仰慕敬爱有如天神，均盼她此番可以多留几日。蜀地的冬季不似北方那般寒冷，然而湿气颇重。秀蓝不大适应，兼之满怀心事，此时夤夜静深，尚坐在房内独自饮酒，反复思索着雰荷所言。
那寥寥数语直如当头棒喝，令她顿悟，醍醐灌顶般的透澈胸臆。任何理由不过是因为喜欢不够。难道我对墨释之情不够么？绝非如此，我只是在责任和感情之间取舍不定。情义之间，何去何从？然若水阳宫没了我，依旧可以留存壮大，而墨释，天上地下，他却是我唯一深爱的人呵。纵有至尊的权位，绝世的武功，可是我始终不欢喜，又有甚么意义呢？富贵如浮云，功名若粪土，不过虚幻之物罢了。师父，我虽违背誓言，但水阳宫确已威名无双，还望您能原谅弟子的苦衷。
秀蓝退隐之心渐决，忖道：“待此次飘零魔隐之事一了，我立时着手将权力逐步移交于梦娟。她任职左护法已近十年，品性能力俱是无话可说，只要能够进一步树立威严，日后接任宫主之位便名正言顺。尔后我即可心无旁骛的等待墨释了，如若等不到……等不到……就当我们真是无缘罢。”念及此处，又不禁黯然心伤。
此时的司空秀蓝，哪里还是叱咤江湖的水阳宫主，亦不过是一个患得患失的小女人罢了。可叹世间诸多芬芳女子，纵然百媚千娇各不相同，面对爱情，却也是殊途同归，终究难逃情之羁网。
神思纷乱间，忽觉背后有异，秀蓝不动声色，暗中凝气护住周身，猛地转过身去。一望之下，当即便如定身般，愣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见一人立于灯火暗处，高大英俊，目光深沉，烛光摇曳轻晃，衬得他的焰发红眸益发醒目。正是她日思夜想无时或忘的赤魔尊墨释。
两人四目相对，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
墨释忽然右臂前伸，掷出一物，淡淡道：“这便是你要找的人。”
秀蓝愕然低头，地上趴着一名蓝衣男子，面目难辨。她方才激动之中，竟未注意他手中还提着一个人。“我要找的人？……难道是飘零魔隐？！”
“就是这个杂碎。”墨释右手轻挥，那男子悠悠转醒，慢慢抬起头来。他正对着烛火，骤然见到光亮，一时睁不开眼，下意识的抬起手来想挡在脸前。
秀蓝却已看清他的相貌，立时呆住，失声道：“怎么是你？！”
男子三十左右年纪，面容清癯，颇具飘逸脱俗之气。赫然是尹轻涛独女尹素梅的未婚夫婿梅无尘，年前于洞庭君山的尹府内，她曾与其有过一面之缘。此人在江湖中甚有侠名，出身世家却淡泊名利，常年四处云游，行侠仗义，不出几年便博得一个清散游侠的称号。
梅无尘初时满面惊恐迷惘之色，似乎对甚么未知事物存着极大的恐惧。待认出秀蓝时，神情不由微窒，但很快镇定下来，爬起身干笑道：“原来是司空宫主。”
却听身后一个冷冷声音道：“哼！愚蠢凡人也敢自称为魔！？”
梅无尘转过身去，面色骤变：“你到底是甚么人？无缘无故为何抓我来此？”他竭力假装镇静，声音却不由自主的微微发颤。
换作平时，秀蓝无论如何也不能把这俊雅出世的清散游侠和那罪大恶极的淫贼联系到一起，然而对于墨释的言语，她素来深信不疑，沉声问道：“你就是飘零魔隐？”
梅无尘脸容一僵，勉强笑道：“笑话！谁说的？”
墨释森然道：“本座说的。”
“你……你血口喷人！”
“哼，死到临头，还不悔改！”墨释双手一挥，朝墙壁划出一道圆弧，顿时五彩光芒交相闪耀，圆弧内流光溢彩，瞬息万变，渐渐的转化为透明，宛如一面虚空之镜，突然间现出清晰影像：一个黑衣男子施出鹰爪功掐死一半裸女子，将其弃尸于城内街道，纵身离去。镜面转换，男子回到房间内，摘下面具，正是梅无尘。
秀蓝当即认出那名女子的身份和街市场景，只觉浑身冰冷，压抑多日的怒火翻涌而起。
梅无尘早已骇的呆了，嘶声叫道：“你……你不是人！你不是人！”
墨释冷哼道：“要不要本座召出她们的鬼魂与你对质？”
梅无尘眼中满是震惊恐惧，蓦然狂声尖叫起来。
外面响起急促的敲门声，李梦竹焦急的声音传了进来：“司空宫主？！宫主你还好罢？”墨释冲秀蓝微微点头，向桌上抛出一包物事，披风轻甩，转瞬已不见踪影。秀蓝顿觉心中一空，耳听敲门声越发震响，失神答道：“你们进来罢。”
李梦竹、银雅潇等人连忙推开房门，鱼贯而入，她们方才听到宫主房内传出男子的惊呼，赶紧循声找来，眼见一个男子状若疯狂，兀自惊叫，宫主却是目光茫然，不禁变色道：“宫主你怎么了？”
秀蓝强迫自己集中精神，面容转为冰冷道：“他便是飘零魔隐。”
众弟子闻言登时怔住，李梦竹凝神细看，惊叫道：“这…...这不是清散游侠吗？”
梅无尘忽听到有人提及自己名号，大声嚷道：“我不是清散游侠，谁要做那清散游侠？！我不过是被逼的！”
秀蓝冷笑道：“只听说被逼作恶，却不知还有被逼为侠的。”
梅无尘万念俱灰，仿佛忽然间良心发现，言语纹路渐渐清晰起来：“我虽然出身世家，却是偏房所生，族内各路亲戚为了争名夺利，相互倾轧不断。我因是庶出，母亲又渐渐失宠，故而从小受气，只有表妹方澄紫与我交好。我们青梅竹马，长大后两情相悦，约定只待我在江湖中闯出些名号，便娶她为妻。我在外三年，走遍大江南北，插手不平事，吃尽了苦处，渐渐搏下些微名头。岂料回到家中，方知早在两年前，表妹便嫁与桃海帮副帮主陈添其为妻了。桃海帮不过是邪门歪道，陈添其更已是年近五十，只因桃海帮近年来声势壮大，而我家族日薄西山，不敢得罪对方。我料定表妹是被逼无奈，于是冒死偷闯陈宅，想带她逃离苦海。谁想那贱人竟说我即使再过二十年，也无法给她这般富贵的生活，还大大羞辱了我一番。我当时如遭晴天霹雳，傻了似的无法言语，只觉生不如死，一切都毫无意义……”说到此处，他已是满脸悲愤，不能再言。
秀蓝淡然道：“生不如死？现今的梅先生是尹大侠的爱婿，江湖出名的游侠，这般活法可比死好多了罢？”
“甚么爱婿！甚么游侠！”梅无尘的面孔渐渐扭曲，声音嘶哑道：“我回去狂醉三天，突然发狠想道这贱人既然瞧我不起，我偏要争一口气，让她追悔莫及！可是江湖之大，能人辈出，赢得煊赫侠名又谈何容易！这清散游侠的名声背后，不谈也罢。后来偶遇那个尹轻涛，呸！甚么独龙大侠，不过也是沽名钓誉卑鄙无耻之徒。可笑我还以为他慧眼识人，竟将独女许配与我，原来那小娼妇早和家中仆役做出事来。尹轻涛侠名满天，岂能容忍女儿嫁给这种低三下四的仆人？！偏巧遇到我这么个糊涂心肠没脑子的，接下这等残花败柳，还对他家感激涕零。哈哈哈哈，你们说普天之下，还有像我这般愚蠢的人吗？”男子再度歇斯底里的狂笑起来。
众人一时默然，隐觉此人的遭遇确也可怜。
世间万事，原本难以预料。除去当事人，旁观者中又有几人能够真正了解，无限风光的背后，是怎样的阴谲龌龊？
秀蓝缓缓道：“她二人虽然不端，其他惨死于你手的女子却又何错之有？”
“那些贱人不是闻名江湖，便是名士妻女，自然都是寡廉鲜耻嫌贫爱富之辈，我只恨不能杀光天下恶女，让她们名誉扫地，全门蒙羞！”男子脸现狰狞，目光赤红，再无一丝清逸之态。
秀蓝震怒道：“尹素梅和方氏纵有失德之处，但罪不至死。你若是一时激愤杀了她们，尚可算是情有可原，然而你不仅未曾收手，反而接连残害其他无辜女子。你这等偏激恶毒之徒，当真禽兽不如！”手掌扬起，施出真力将梅无尘劈昏过去。
众弟子见宫主动怒，均不敢言语。秀蓝走到桌前，翻看墨释留下的包裹，里面是一些白绫和女子饰物，魏君的水阳符令赫然在内。原来梅无尘杀人之后，居然还留下女子身上佩带的物品为记，此刻却全部成为重要证物。
秀蓝思绪如潮，喃喃道：“魏君，你九泉之下安息罢。”转身对李梦竹等人道：“此人便是飘零魔隐，业已供认不讳，证据确凿。你们且给他服下散功丹，从卢安起直至韵陵，但凡经过因其惨死的女子生前所在城镇，尽量告知死者亲属，以慰亡灵，但莫要伤了他的性命。待回转总宫，再以其血祭奠魏君的亡魂。另外尽快联络林潇，传书天下各派，通告此事。”
李梦竹逐一答应，终于忍不住问道：“宫主，这恶魔是怎么落网的？”
秀蓝微笑道：“是我一个朋友出手相助。你们去罢。”
众弟子满腹疑窦，听宫主如此说，自不敢再问，当下押着梅无尘，行礼告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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